第73章 紅玫瑰騎士11

“父親!”

少女不可思議地尖叫幾乎穿透房頂。

幾步上前拉住男人的手臂, 開始嘟嘴賣乖:“您怎麽能這樣說我?”

芙拉沃侯爵正在氣頭上,根本沒心思聽她撒嬌。

可終究是寵了這麽多年的女兒。看着與亡妻相似的臉龐,也不忍心将她一把甩開。

扒開女兒的手指, 男人背着手厲喝道:“站好!”

少女見他真的生氣了, 不情不願退後兩步,低垂着小腦袋。

男人的臉色這才緩和些,可語氣還是很嚴厲:“蘭道夫跟我說,你想要那把能斬斷魔法的劍。所以讓他們慫恿強盜團,讓他們在路口設下埋伏,等威利狄家的商隊經過……這是不是真的?”

少女憤憤地撇嘴, 心道果真是那些不靠譜的家夥洩的密, 極不情願地讷讷道:“……是真的。”

芙拉沃侯爵的眼神更冷了幾分:“是誰告訴你, 威利狄家的商隊會在那個時間出現在那個路口的?!”

少女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吓到。

震驚後, 巨大的憋屈感爬上心頭。睜大的雙眸裏逐漸沁出水汽, 眼淚像珍珠般大顆大顆地往下落。

“我讨厭你!”

她不顧周圍還有不少仆人在看着,一頭紮進床上哽咽道:“我讨厭父親!母親……我要母親嗚嗚嗚……”

她把頭悶進枕頭,嘶聲裂肺地哭着,惹得屋裏屋外的仆人都低下了頭,恨不得耳朵也是聾的。

芙拉沃侯爵的拳頭握了又松,上前壓着火氣道:“這件事非同小可,安潔爾。你必須跟我說實話, 是誰指使你去搶那把劍的!”

少女的哭聲完全沒斷過,直接蓋過侯爵大人的聲音, 根本沒聽見。

叩叩

正當屋裏鬧成一團時, 門口傳來兩聲叩門聲。

一位俊朗的青年走進房間,在他耳邊道:“父親,威利狄伯爵到了。”

芙拉沃侯爵看看還哭得昏天黑地的小女兒, 感覺頭都大了一圈。

青年在兩人間看了圈,再次湊近耳語道:“您去吧,我來勸勸妹妹。”

作為主人家,讓客人久等可不行。更何況還是剛剛達成交易的威利狄伯爵。

芙拉沃侯爵想起贖回自家騎士所花費的代價,不由又深深嘆口氣。

他重重按了下長子的肩膀,便帶着侍者離開了。

青年對兩位吓呆的女仆點點頭:“去泡點蜂蜜水,再端盆熱水。你們就可以出去了。”

女仆紛紛應是,匆匆準備好後,後退着退出房間。

青年只點亮了一盞燈,然後靜靜坐在床頭,一動不動地看着妹妹的發頂。

這會兒人都走了,唯一還在屋裏的青年又一聲不吭地坐着,少女的哭聲慢慢變成幹嚎,終于冷靜下來了。

她滿臉淚痕地坐起身,水汪汪的大眼睛卻并沒有看向自己的兄長,而是故意瞥到一邊。

青年嘆了口氣,拿起毛巾浸在溫水裏又扭幹。牽起少女的一只手,開始給她擦拭手指。

少女象征性地掙紮一瞬,很快平息下來。

手指被微暖的溫度包裹着,手上汗津津的感覺也沒有了,清爽了不少。

再加上昏暗的光線讓她的心情平定不少,視線終于落到床邊的青年身上。

青年依舊沒有講話,還在動作輕緩地給她擦手,擦完左手換了右手。連指縫都沒錯過,非常細心。

當兩只手都擦幹淨了,他才擡頭對上少女有些閃躲的視線,輕笑道:“是你自己擦臉,還是我幫你擦?”

少女的眼睛因為剛剛哭過,現在腫得像兩顆核桃。

她自己也知道不會好看,一把搶過青年手裏重新擰幹的毛巾,敷住自己的雙眼。

“哥哥也是來責備我的?”少女打着哭膈,悶悶道,“我就是聽說有那麽一把神奇的劍,我想看看嘛……”

青年無奈地看着她:“那是威利狄伯爵獻給女王的禮物。你如果想要看,完全可以提前跟父親說明。然後等威利狄伯爵拿到劍後,我們再帶你去看……”

“那可不……”少女急忙閉上嘴,輕哼一聲改口道,“那就太遲了!”

青年眼底寒光一閃,下一秒卻還是那副溫和的笑臉:“這麽說,你其實是想拿這把劍給其他人炫耀?你的那些小姐妹?”

少女不屑地在心裏翻個白眼。

那些人哪值得她冒險?

可不得不說,這也是個不錯的臺階。

“沒錯,馬上就是我的成年禮了。我一定要在宴會上拿出點特別的東西!”

她自以為掩飾得很好,卻不知那點小心思已經被自家兄長完全看穿。

青年的手又捏緊了幾分,語氣依舊溫和,絲毫沒引起少女的警惕心。

“你想展現給誰看?塔米克裏家?因提庫斯家?帕特裏家……”他耐心地報出懷疑名單,“……還是盧布魯姆家?”

少女聽到最後一個名字,眼神徒然變了。

那是嫉恨中帶些快意的眼神。

雖然只是一閃而過,卻被青年看在眼裏。

青年暗自皺眉。

盧布魯姆公爵家……他們家的長女很久前就出嫁了,且嫁的地方很遠,出嫁後也沒回來。應該與這件事無關。

長子很早就去世了,留下兩個兒子。

大兒子艾伯裏恩,他只聽說過這人的種種事跡,并沒真正接觸過。

據說他是個冒險者,現在又瘸了條腿回來,還在家裏養傷。

這人妹妹連見都沒見過,所以也不會是艾伯裏恩。

他比較熟悉的是次子奧路菲歐斯。

那是位堅韌正直的好青年,父親多次表達出對他的贊賞之意,就連他也挑不出一點毛病。

如果不是妹妹上次故意在宴席上出醜,父親是打算選他做女婿的。

不過那次妹妹也僅是因為父親擅自安排相親鬧脾氣,對他本人倒沒那麽大的惡意,更不可能嫉恨他。

奧路菲歐斯當時也沒說什麽,還很紳士地與他們道別才離開。

他與這件事關系應當也不大。

最後,是公爵的次女薇潔阿格尼亞,也是貴族間默認的準王子妃。

青年低垂的眼眸微眯。

如果妹妹的嫉恨對象是她,那麽……

“威廉姆王子……”

他剛吐出這個名字,就見床上的少女肩膀哆嗦了一下,警惕地看向他。

青年有了九成的把握,語氣更加柔和:“……馬上就要被立為王儲了,時間已經定下,就在十天後。”

“真的?!”

少女幾乎要從床上蹦起來,開心道:“那到我生日那天,他就能以王儲的身份參加了!”

青年:“你就這麽開心?”

他的眼中更加晦暗不明,可少女只顧着高興完全沒注意到。

“那是當然!”少女扒着他的胳膊,撒嬌道,“王子殿下可是未來的國王啊!拉攏他對父親也有好處不是嗎?”

青年沒說話,只是敷衍地笑笑。

可少女完全沒有停下的意思,晃着他的胳膊,嬌滴滴地拉長聲音:“你跟父親說說,就讓威利狄伯爵把寶劍賣給我吧——”

青年笑了一聲:“賣給你?那可是要獻給女王殿下的禮物,你拿什麽買?”

少女眼珠轉了轉:“什麽都行,要不哥哥也借我點錢?”

青年扶額,妥協道:“好吧。就算威利狄伯爵肯把寶劍賣給你,就為了在成年禮上炫耀一下?”

他搖搖頭:“這樁買賣太虧了。”

“不虧不虧!”少女急忙将他拉近,貼在他耳邊道,“我們可以把它獻給威廉姆王子啊!反正都要獻給女王,等女王去世,還不都是王子殿下的東西……”

“咳咳咳咳咳!!!”

青年偏過頭一陣猛咳,惹得少女又是一陣不快:“怎麽了嘛,我說的又沒錯!”

與昏暗的房間相比,走廊裏的光線十分充足。

青年的眼角看到門下的兩塊陰影,重重嘆了口氣:“威廉姆王子啊…………”

少女以為有戲,重新扯住他的袖子,試圖繼續說服他。

卻被青年端來的蜂蜜水堵住嘴,小口小口地喝着。

門下的兩塊陰影消失,青年終于松了口氣。

***

“威廉姆王子?怎麽會是他?”

會客廳內,對坐着的男人皆是一臉不可思議。

芙拉沃侯爵揉着自己的太陽穴,覺得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經超出他的負荷。

他的年紀也不算小了,兩邊的鬓角已經斑白,此時在昏暗的燈光下更顯幾分疲憊。

威利狄伯爵是位體型健碩的胖子。右手拄着手杖,人卻窩進了沙發。

他年輕時也是位赫赫有名的劍士。變成這樣,完全是因為家族遺傳的不可逆體型,真打起架來還是很靈活的。

頭頂的地中海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可兩條濃密的眉毛和修剪整潔胡子卻讓顯得他更加有精神。

看起來比對面的男人年輕不少。

“他怎麽會摻和進這件事裏?”威利狄伯爵的聲音低沉渾厚,聽着就很有攻擊性,“是你兒子問出來的?靠譜嗎?”

芙拉沃侯爵呼出一口氣:“莫林一向擅長這些,現在連我都比不上他了。”

威利狄伯爵饒有興趣地看向他:“那你打算怎麽辦?”

“我不會就這麽算了……”男人的眼裏閃過厲色,語氣卻很平靜,“威廉姆王子……他竟敢勾引我未成年的女兒為他做事,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聞言,威利狄伯爵沉默了幾息,沒有應和也沒有反駁。

他點點圓潤的下巴,話題卻是一轉:“你知道今天傍晚發生的事嗎?”

芙拉沃侯爵:“你是指因提庫斯伯爵被刺殺的事?”

“守備隊在他的屍體上發現了紅玫瑰的花瓣,看來又是那個‘紅玫瑰騎士’。”威利斯伯爵黑着臉沉聲道,“他一定是個知情人。不然,我們剛查到點線索,這些人就一個個都死了……”

芙拉沃侯爵沉吟半響,看向對面的中年男人:“如果他真是個知情人,你還想抓住他嗎?”

威利狄伯爵也沉默了,手指摩挲着自己的手杖柄。

“我也不知道……”最終他還是嘆了口氣,無力道,“我們沒找到他們給女王下毒的證據,這才一直沒動手。倒是讓一個小醜搶先一步……”

他拄着手杖站起身,戴好自己的禮帽,對侯爵點點頭:“總之,這件事與你無關我就放心了。”

威利狄伯爵走了,芙拉沃侯爵卻還是睡不着。

他看向女王宮的方向,緊蹙着眉頭。

現在只能祈禱。

祈禱女王宮裏的那位年輕女士,真從胡慕斯學院裏學到了點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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