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紅玫瑰騎士10

不出所料, 露易絲夫人失去了一頂心愛的帽子。

潔白的羽毛和上好的錦緞經過污泥浸濕,根本沒法用了。

再加上被吹亂的發型,這位傲慢的女士不得不中止自己原本的計劃, 憤憤回到自己的房間。

坎蒂絲看到她扭曲的表情, 覺得至少在晚餐前,這位夫人都會持續抱怨那股來歷不明的妖風。

“妖風”的始作俑者卻對自己的惡作劇很是滿意,颠着小步走進屋內。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都看到了吧?她那時的臉色可太有趣了!”艾伯回到房間關上門,再也忍不住,沒有絲毫儀态地倒在床上捧腹大笑,“誰說世上沒有報應?這不就來了!”

知道原委的坎蒂絲無奈地嘆口氣:“你……還是不要太指望這個。”

艾伯滿不在乎地一揮手:“那是當然, 我就是說說。”

他心情一好, 看路西恩都順眼了幾分。

“你們接下來要怎麽查?”艾伯坐起來, 摸摸自己的腿, “我應該不能陪你們去了, 得盡快養好傷。”

坎蒂絲挑挑眉,取來自己的手提箱,準備給他換藥。

“我覺得可以先去查查紅玫瑰的來源。”她查看了一下傷勢恢複情況,一邊配藥一邊道,“正好有些藥草不夠了,明天要上街買點,順道打聽一下。”

艾伯想了想:“我覺得這條線查不出什麽。”

坎蒂絲有些意外地擡頭, 等待他的下文。

“這裏可是洛薩王國的王都啊,家家都會種玫瑰。”艾伯拍拍新換的床單, “這是我們國家的國花, 紅玫瑰也是最常見的品種之一,不會有人在意自家的玫瑰是不是少了點花瓣。”

“唔……這樣啊。”坎蒂絲點點頭,“那你知道哪裏容易打聽到小道消息嗎?”

艾伯:“除了協會, 大概只有小酒館了吧?越窮的地方消息越多,不過大部分都是假的。”

假的總比沒有強,坎蒂絲決定明天去看看。

她向管家打聽了下具體位置,惹來管家一陣審視。最後還是艾伯在一旁幫忙說話,才不情不願地說了幾個地點。

趁外面還沒天黑,坎蒂絲跟路西恩再次出了趟門。

只在附近逛了兩圈,買了兩份報紙就往回走了。

坎蒂絲一邊走一邊展開其中一份。頭版上的名字很陌生,稱號卻很眼熟。

是那位傳說中的未來王儲——來自圖黎帕王室的威廉姆王子。

畫像裏的王子還算英俊,坎蒂絲從那半張側臉上也看不出什麽。

上面說明王子已在上月到達王都,現與未婚妻一起住進女王宮,與女王的相處很是融洽等等。

噠噠噠————!

“前面的人都讓開!”

紛雜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隊騎着馬的衛兵從身邊飛馳而過。

路西恩反應快,拉了她一把。坎蒂絲差點就被那隊人的馬蹭到。

“他們怎麽在城裏騎馬?還騎得這麽快……”坎蒂絲心有餘悸地順順胸口,看了看四周,“幸好這條街上的人不多。”

路西恩眯起眼:“大侄子的弟弟也在。”

坎蒂絲一驚,視線追着馬蹄聲看去,卻只能看到幾個小點了。

城內鐘樓上的銅鐘被敲響六次。對大部分人來說,代表這一天的辛勞即将結束。

可對王都守備隊的人來說,大概只是個開始……

管家不敢再讓艾伯和露易絲夫人碰面。

在跟前者商量過後,決定像昨天那樣,把三人的餐食端到了艾伯的房間。

坎蒂絲心裏有事,趁仆人們還在架桌子時看向管家:“奧路菲歐斯今天也不回來吃飯嗎?”

管家搖搖頭:“奧路菲歐斯少爺剛剛托人回來報信,今天又發現有人遇難了,估計要很晚才回來。”

艾伯驚訝道:“還是紅玫瑰騎士?”

管家微微颔首,帶着衆仆人離開房間,并體貼地關上門。

艾伯面對着眼前豐富的菜式,這是他弟弟專門為他準備的病號飯,跟坎蒂絲兩人的不一樣。

可他本人卻總是錯過飯點,還經常在簡陋的地下食堂吃豆子糊糊……

他長嘆一口氣,拿起刀叉:“我現在倒是覺得奧路說得沒錯。那個紅玫瑰騎士的行為再怎麽正當,也不過是個罪犯罷了。”

今天的坎蒂絲格外護着自己的盤子,頭也不擡地叉起配菜小番茄:“你心疼他?”

“是啊……他可比你還小一點。明明是公爵家的少爺,卻整天睡不好吃不好。他明明不用活得這麽累……”艾伯咬着叉子,一聲接一聲地嘆氣,“這些,本該是我這個哥哥去做。現在因為我當年的任性,他才不得不頂上。”

坎蒂絲不得不提醒他:“奧路菲歐斯能勝任,主要是因為他這方面的能力優秀。”

換成艾伯,應該也得不到弟弟現在的職位。

艾伯的憂郁霎時碎成渣渣,捂着胸口痛苦道:“你越來越會戳人心窩了。”

吃完飯後,坎蒂絲拿出兩份剛買的報紙,又仔細看了一遍,上面都有關于威廉姆王子的信息。

一個在大誇特誇,一個相對嚴謹,甚至連上面的畫像都不太一樣。

用詞嚴謹的那份報紙上,威廉姆王子的臉似乎更消瘦些。

她指着其中一張的畫像道:“我來之前聽說,這位王子的身體不太好。女王怎麽會選他做王儲?”

艾伯:“因為圖黎帕的國王也只有兩個兒子。”

那畢竟是薇娜的未婚夫。艾伯在得到消息後,幾年間也一直在收集這位王子殿下的消息。

“圖黎帕的大王子是個性格強勢的人,而且是長子。即使他們有血緣關系,圖黎帕的王是不會讓長子去做他國的王儲,女王殿下也不會同意。”艾伯無聊地轉着餐刀,“最好的當然要自己留着了。”

坎蒂絲一直不太懂貴族間的彎彎繞繞,尤其國王是所有貴族的頂點,她了解的就更少了。

“為什麽女王會讓他國的王子做王儲?一旦他們裏應外合,很容易被吞并吧?”坎蒂絲不解地抱起手臂,越看越覺得報紙上的畫像礙眼,“你的祖父也是,為什麽讓薇娜跟這種身份微妙的家夥結婚?”

艾伯轉刀的手停下,眼神飄到一邊:“這就是所謂的‘義務’。她享受着家族的庇佑長大,就要為家族做出犧牲。”

他苦笑一聲:“說犧牲都算是美化。應該說,家裏精心打造的花瓶,如果不賣出個好價錢,那就是賠本。”

坎蒂絲陷入沉默。

“至于被吞并的事,我倒覺得不用擔心。”

艾伯刻意将語氣放輕松,向後一靠:“品嘗過權力頂端的甜頭後,他又怎麽舍得放棄它,轉而做回一個沒有實權的王子呢?”

坎蒂絲:“你們貴族,挺可怕的。”

艾伯被她沉重的語氣逗笑:“所以我逃出來了啊,我也覺得他們太可怕了。”

關于艾伯所說的一切,坎蒂絲可以想通他們的邏輯,卻依舊不能理解。

女兒可以被當做工具随意交換,兒子是增加家族榮譽的籌碼……

就連他們自己,也不過是漫長家譜裏的踏腳石,為了讓先輩的榮光持續到未來的蠟燭。

“家族的榮譽……對他們來說有那麽重要嗎?”坎蒂絲垂下眼,只覺得有些可悲,“父母不該是,都想讓孩子比自己過得更好……嗎?”

這句話,是她剛走出學院時,商隊裏的大胡子冒險者對她說的。

她一直無法忘記,那位父親在談到自己三個女兒時,眼中迸發出的光芒。

她打心底羨慕着那三個女孩。所以在大胡子險些被殺時,她毫不猶豫地沖了出去。

童年不幸的人會變成什麽樣?

也許像薇娜,也許像艾伯,也許像那個幫着劫匪騙她的小男孩……也許會變成她。

可能性太多,沒人能預見一個人的未來,他們所經歷的一切都會成為未來道路上的路标。

可她還是覺得,所有的孩子應該得到一個幸福的童年。

路西恩偏過頭,托腮看向坎蒂絲的側臉。

她神色有些恍惚,雙眼似是看着前方的某處,卻已經失去焦距。明顯是在回憶着什麽。

艾伯認真想了想,突然道:“也不是所有的貴族都這樣。比如北方的芙拉沃侯爵,就是個衆所周知的超級女兒奴。說他女兒捧到天上都不為過!”

坎蒂絲的思緒被打斷,那股憂傷的感覺消失大半:“啊?”

“你既然對洛薩王國有一定了解了,那應該聽說過芙拉沃侯爵吧?”艾伯叩叩桌子,示意她回神,“這位的是王國北方的大貴族,他們家族是跟我的先輩同時被授予爵位和土地的。是位難得的,又有頭腦又有人品的大貴族。”

坎蒂絲覺得這名字太耳熟了,稍微一想就想起來了。

芙拉沃侯爵……芙拉沃家族……

不就是那些假扮強盜,搶劫貨物的騎士的主人嗎?!

腦內獨自震撼了一陣,看向艾伯的眼中充滿憐憫。

舉個例子都能精準踩雷,不愧是你。

***

于此同時,傳說中那位被父親寵上天的大小姐,正坐在自己的四柱床上咬手帕。

兩名女仆面面相觑,皆不敢吭聲。

“為什麽……為什麽父親給我下了禁足令?!”嬌俏的小姑娘撕扯着做工精致的蕾絲手帕,憤憤地站起身跺腳,“到底是誰告的密?我要把他們趕出去!”

那方手帕的價格幾乎抵得上女仆們半年的薪水,可她們只擔心蕾絲的細線會勒傷小姐細膩的手指。

其中一位女仆聽到過些許風聲,急忙上前阻止:“不是的,安潔拉小姐。好像是蘭道夫大人回來了……”

被慣壞的女孩根本沒耐心聽完,尖聲道:“是他們!是他們向父親告密了?!我把他們逐出父親的領地!”

“我真是太慣着你了,安潔拉!”

嚴厲低沉的聲音打斷少女的話,一名身着體面的中年男人大步跨進房間,滿臉怒容。

“你居然私下命令我的騎士去做那種勾當,實在是不知廉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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