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紅玫瑰騎士15

使者的話音剛落, 圍觀的衛兵們差點炸了。

他們一個個面露怒色,卻礙于來者的身份不敢妄動。

一名守衛不顧同伴的阻攔,強壓着火氣上前一步, 朗聲道:“請問這位先生, 您将奧路菲歐斯大人軟禁起來,那守備隊的正常工作該向誰彙報?”

他語氣不善,眼裏也似噴着火,明顯不是真的在問問題。

使者只是笑笑,仰着下巴道:“是‘反省’不是‘軟禁’。注意你的用詞,先生。”

他環視一圈, 得意洋洋地從懷裏取出一張卷軸:“從今天起, 王都守備隊将由我們格威斯家族接手, 這是王子殿下的手令!”

此話一出, 周圍人更是炸開了鍋。

格威斯家族, 正是代代輔佐圖黎帕王室的家族之一。是威廉姆王子從本國帶來的附庸。

艾伯知道權力越大的人無恥的概率越大,可沒想到他們會這麽無恥!

女王還沒死呢,他們就敢碰王都的治安權?!

緊攥着的右手被一只冰涼的手掌按下,穩重的青年對他輕輕搖頭。

“我明白了。”他雙手接過卷軸,查看後微微挑眉,看向人群中的一名守衛,“這幾日我會呆在家裏。馬克, 你暫時擔任隊長的職務。如果又決定不了的情況,就派人到盧布魯姆的宅邸送信。”

那守衛精神一震, 立刻并攏雙腳行禮道:“是!”

剛剛還趾高氣昂的使者頓時變了臉色:“奧路菲歐斯!你……”

“我的任命書是女王殿下親自簽的字。”青年冷着臉将卷軸朝外展開, 震聲道,“恕我消息閉塞,我還沒得到女王宮已經換了主人的消息, 還是說……”

他向前一步,逆光陰影中,幽綠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使者的面部表情。

“威廉姆王子覺得,自己已經是女王宮的主人了?”

這話誰敢接啊?就算是王子殿下本人在這兒也不敢點頭。

“不……你不要胡說!”使者被他的威壓震懾到,色厲內荏地大喝,“你不要污蔑王子殿下的名譽!”

他有些慌了手腳。

原本以為是個簡單又能得殿下青睐的任務,萬萬沒想到會在第一步就摔了跟頭,連個不到二十歲的毛頭小子都沒唬住……

對上這位年輕人的視線,就算是見多識廣的使者都不禁打了個冷顫。

不是說他進入守備隊後就接連出了好幾個大纰漏,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廢物嗎?

方才還恨不得上天的使者,此時卻彎着腰,像只見不得光的老鼠般遛走了。

他的身影剛消失在拐角,食堂裏頓時傳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混合着陣陣起哄的口哨聲。

“隊長果然是最厲害的!”

“他們也不看看隊長是誰!盧布魯姆可是守護王國玫瑰的七劍之首,怎麽會被一個破落戶吓住!”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看到那人的臉色沒,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小醜!”

衛兵們有了新的談資,不斷為自家隊長獻上彩虹屁。

奧路菲歐斯沒有阻止他們,向自己的副手招招手。

“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按照我剛剛說得做。”他将卷軸卷起收好,拍拍守衛的肩膀,“這兩天要辛苦你了,馬克。”

守衛有些不解:“既然不是女王殿下的命令,您還要按他們說的話做嗎?”

“威廉姆王子畢竟是即将成為王儲的人,我們不能跟他起正面沖突……”奧路菲歐斯神色一冷,“可我們也有自己的底線。女王殿下沒發話前,不能把王都的治安權交給任何人。”

守衛神色一凜:“我明白。”

艾伯坐在一旁,看着他迅速又有條不紊地交代接下來的工作。

青年的神色有些恍惚,思緒不由回到很久之前……

露易絲夫人嫁進來的時候,他已經六歲了。

當時他的親生母親——特莉雅夫人已經過世三年,父親在這個時候續娶是很尋常的事。

他不記得自己的母親長什麽樣,家裏甚至沒有一張母親的畫像供他幻想。

父親說,他一直深愛着母親。

所以在母親去世後,他無法承受這份悲傷。就把家裏所有的畫像都銷毀了,甚至連莊園裏的仆人都不能提及母親的名字。

就連“特莉雅”這個名字,都是他從墓碑上看到的。

他那時真的相信了父親的話。

認為父親依然深愛着母親,因為害怕睹物思人,所以選擇逃避。

直到露易絲夫人成為他的繼母。

母親存在過的痕跡似乎被這個女人完全抹去,這次是徹徹底底的清除。

如果露易絲夫人按照父親的吩咐,把自己當成親生兒子撫養的話……

這位遠嫁而來侯爵小姐是個藏不住性子的人。

她對他的惡意,連六歲的孩子也能清晰地感受到。

也是因此,他一直沒能忘記母親的名字。

他的母親是特莉雅,一個除了名字他一無所知的女人。

可這就足夠了,他能夠以此在夢裏幻想出一個溫柔的母親。

她會像書裏說得那樣,給自己念睡前故事,為他輕聲哼唱搖籃曲。

肚子咕咕叫時,會給他做美味的小甜餅,跌倒時會抱着他,軟聲說着安慰的話……

然而,夢越是甜美,每次從夢裏醒來,現實給他的打擊就越大。

公爵為他請來王國最好的學者做老師,教授他各種知識。

他都不喜歡,每天想各種辦法惹怒那些老頭子。再加上露易絲夫人的宣揚,他很快就成為貴族圈裏有名的“廢物少爺”。

艾伯不喜歡露易絲夫人,當然也不會喜歡她所生的兒子。

他寧可跟霸王似的小姑姑薇娜玩,也不想跟奧路菲歐斯說話。

那個幸運的孩子一出生就有母親疼愛。比起他,被親生父母當成空氣的薇娜跟他更有共同語言。

直到有一天,他和薇娜日常逃學的途中,偷看到露易絲夫人訓斥男孩的場景。

“你怎麽會這麽笨?連這點東西都學不會!”身着華服的年輕女人滿臉怒容,扭曲猙獰的臉就像繪本裏的惡魔,“你是我的兒子,你不可能比不上那個廢物!”

只有四歲的奧路菲歐斯仰着腦袋,哽咽地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你還哭!你都學成這樣怎麽好意思哭!”

女人尖利的聲音刺進艾伯的耳膜,震得他久久回不過神。

他呆呆地看着女人指示自己的女仆揮起短鞭,狠狠抽向男孩的手臂。

“不認真學習的下場就是這樣,明白了嗎!”

男孩再也忍受不住,哭聲越來越大。

他的哭聲惹得女人更加煩躁,居然讓女仆有加大力道。

那位女仆都有些下不去手了,猶豫着想要停手,卻被女主人喝令繼續。

十一歲的艾伯被這副場景震驚了。

在他的認知裏,母親不該是這樣的。

為什麽身為保護者的母親要毆打自己的孩子?

奧路菲歐斯不是她親生的兒子嗎?

他扒着窗口沒有動作,身邊的薇娜卻是再也忍不了了。

這位七歲的小姑娘比艾伯的路子野多了。

她先是抓了好幾只毛蟲包在自己的手帕裏,光着腳爬上窗臺後,趁裏面的人不注意一把推開窗戶。

“日安,露易絲。母親托我來給你送件禮物!”

她将包滿毛蟲的手帕展開,往發狂的女人身上甩:“喜歡嗎!”

這下不光是露易絲夫人,屋內的女仆們紛紛發出刺耳的尖叫。

就在她們亂成一團時,艾伯也從窗外爬進來,一把拉起跌坐在地上的男孩:“愣着幹嘛?快走啊!”

男孩怯生生地看了眼還在尖叫的母親,握住那只拉起自己的手,頭也不回地跳出窗戶。

薇娜不用艾伯提醒,她扔完蟲子就跑了。

三個孩子像是把一切都抛到腦後般,不顧一切地往莊園後的小樹林跑。

空蕩蕩的腦子裏只有一個想法,離那個窗口,越遠越好。

撲通。

年紀最小的奧路菲歐斯沒跟上,摔了個狗啃泥。

艾伯也顧不上他身上還有未幹的泥漬,抱起小孩繼續跑,直至跑進小樹林的陰影裏才停下。

薇娜警惕地四周望了望,用尚且稚嫩的聲音嚴肅道:“沒人追過來。”

艾伯抱着奧路菲歐斯,一屁股坐到地上:“累死我了!”

薇娜嘲笑他:“你連女孩子都跑不過啊,廢柴艾伯裏恩。”

“你是女孩子嗎?你就是只野猴子!”艾伯憤怒地抓起懷裏小人的胳膊,将他舉起來,“再說我是抱着人跑的,他可重了!”

小小的男孩吓得打了個嗝,成功制止了兩人無意義的争吵。

艾伯将他放下來。掐着腰,居高臨下地打量他。

男孩習慣性地瑟縮一下,可艾伯和薇娜剛剛救過他,他又不自覺地想要跟他們親近。

“我、我是奧羅福歐司……”男孩口齒不清說着,與二人相似的綠眼睛怯怯地看向他們,“我……我……”

艾伯無語。

他連自己名字都說錯了……

男孩說完自己的名字就說不出別的話了。

眼看着那雙碧綠的眼睛裏沁出水汽,又要哭出來。

“好了,奧路菲歐斯!”艾伯拍了下男孩的肩膀,指了指薇娜,不自在地說道,“雖然薇娜像只猴子,那也算是母猴子。你作為男孩子,不能總再女孩子面前哭哭啼啼!”

薇娜大怒:“艾、伯、裏、恩!”

女孩一個飛踢,将身量還沒長開的少年踹翻在地,翻身跨上他的後背,揪起他的頭發怒吼道:“你說誰是母猴子?!!”

“痛痛痛!薇娜你這個暴力狂,以後是會嫁不出去的!”艾伯不怕死地錘着地面,大喊道。

男孩看看被壓在地上金發少年,又看看騎在他身上的紅發少女,不知所措地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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