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紅玫瑰騎士16

可想而知, 艾伯勇于挑戰極限的精神得到薇娜的高度回應。

具體表現為,少年的慘叫聲更上一層樓。

“不……不要打架……”

艾伯與薇娜同時兇猛轉頭,看向奧路菲歐斯。

就見那個唯唯諾諾的男孩正捂着嘴, 觸及到他們的視線後, 又驚惶地低下頭。

打鬧的姑侄倆對視了一眼,薇娜率先松手,從艾伯身上站起來。

“我說你啊……別總是這副沒出息的樣子。”艾伯拍拍身上的草葉,自以為很帥氣地撸了把頭發,“你怎麽被打都不知道跑啊?”

男孩遺傳了他母親的黑發,平時被仆人打理成整整齊齊的妹妹頭。

漆黑的發絲襯得皮膚愈加瓷白, 一雙碧眼水潤潤的, 顯得他整個人格外乖巧。

此時, 那雙眼裏只有怯懦, 小手搓揉着髒兮兮的衣角:“可、可是……你剛剛也…沒跑啊……”

艾伯震驚。

看走眼了, 這只小白兔居然還會怼人!

薇娜大笑着走近,手肘搭上艾伯的肩膀:“他才不是不跑,他是跑不過我!”

“你不跑也該反抗兩下吧?”艾伯也紅着臉轉移話題,一把拉開男孩的袖口,“還有,你都被打成這樣了,為什麽不告訴父親?”

肉乎乎的小胳膊上有好幾條紅痕, 有些甚至開始發腫。

小孩被他有些粗魯的動作弄疼,眼淚又啪嗒啪嗒地往下落。也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傷心。

“父、父親不會管的。他、他說我不能哭, 盧比魯魯家不能有釀釀腔……”

男孩吐字很模糊, 鼻音也越來越重,最後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另外兩個孩子面對這種場景,都是不知所措。

作為在場最年長的人類, 十一歲的艾伯覺得自己的責任重大。

他對薇娜使了個眼色,一把抱起四歲的弟弟,向樹林的背陰處跑去。

男孩扒住眼前的肩膀,這種新鮮的感覺吸引,漸漸停止哭泣。

少年的體溫很高,源源不斷的熱量通過彼此接觸的皮膚傳到自己這邊。

他有點依賴這個溫度,小手不由又抓緊了一點。

沒過一會兒,他們跑到一口石井邊。

薇娜熟練地打起一桶水,艾伯把自己的手帕放進去搓了搓,一邊嘆氣一邊給哭成花貓臉的男孩擦鼻涕。

艾伯:“露易絲夫人一直這麽對你嗎?”

奧路菲歐斯抽了兩下鼻子,點點頭。

艾伯皺緊眉頭:“她給沒給你讀過睡前故事?有沒有唱過搖籃曲?”

奧路菲歐斯紅撲撲的小臉上滿是迷茫。

艾伯有些崩潰:“那她……有沒有給你烤過小甜餅?”

奧路菲歐斯搖搖頭:“母親不會做這些的……肚子餓了,愛莎會給我點心吃。”

愛莎是負責他衣食起居的保姆。

艾伯深吸一口氣,真心覺得讀書屁用都沒有。

看看他們三個的父母,書上都是騙人的!

“哼。既然這樣,我就勉為其難的讓你加入我們吧。”金發的少年趾高氣昂地擡起下巴,“從今天起,你就是我艾伯裏恩的弟弟了!以後誰敢欺負你我就幫你打回去,就算是露易絲夫人也不行!”

紅發的少女嗤笑道:“傻瓜艾伯,他本來就是你弟弟好嗎?”

男孩仰起小臉,一雙大眼睛亮得驚人。

“真、真的嗎?”他挪着小步子走進艾伯,拉住他的衣角,“你能違抗母親嗎?愛莎也說會照顧好我,可母親一來她就不說話了……”

艾伯叛逆多年的心被這個崇拜的小眼神安撫了。

他拍着胸脯保證道:“當然!你以後就跟着我,我會保護好你的!”

***

骨碌碌的車輪聲不斷在耳邊響起,窗外是嘈雜的大街。

今天的天空從午後開始就變得陰沉沉的,艾伯隐隐約約能聞到空氣中的水氣。

大概要下雨了吧……

對面的青年交叉着雙腿,偏頭看向窗外。

漆黑濃密的頭發向後梳去,那雙與他相似的眼睛裏似乎一直含着刀鋒,銳利得有點讓他不敢直視。

說起來,他、奧路菲歐斯和薇娜的樣子都不太一樣。

奧路菲歐斯的黑發和薇娜的紅發,都是分別繼承了他們母親的發色。

艾伯的金發則是來自他的父親。或許這也是露易絲夫人讨厭他的原因之一。

明明出自同一個家族,卻有着截然不同的發色,只有眼睛是相似的。三人都有一雙上挑的碧眼,這似乎是盧布魯姆家的特征……

正這樣想着,對面那雙眼睛就順着看過來了。

奧路菲歐斯疑惑地開口:“兄長?”

艾伯回過神,笑容裏帶着些感慨:“你以前都叫我‘艾伯哥哥’的……一轉眼我們也很多年沒見了……”

奧路菲歐斯的瞳孔似乎呆滞了一瞬,很快偏過頭:“兄長說這些作什麽……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艾伯看到他碎發下發紅的耳垂,不由在心底笑出聲。

看起來是長大成熟了,可還跟小時候一樣愛害羞呢。

馬車裏靜默片刻,還是奧路菲歐斯先打破沉默。

“兄長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嗎?”

艾伯擡起頭,看到青年并保持着偏頭的動作,視線卻也沒放到窗外。

眼睑微微下垂,虛虛地看着某個角落。

“我嗎?這要看看腿的恢複情況了。”艾伯拍拍大腿,沒心沒肺地笑着,“如果還能正常活動就繼續旅行,如果不行了就要靠你養我了哈哈哈哈……”

他的笑聲在對面涼涼的眼神中逐漸變小,最後揉了把頭發:“……開玩笑啦,就算瘸了一條腿我也可以在協會接任務養活自己……”

“兄長!”奧路菲歐斯激動地打斷他的話,緊抿的嘴唇都在顫抖,“你……就沒想過回來嗎?”

艾伯的笑容徹底消失了,看向奧路菲歐斯的眼神裏有無奈也有愧疚。

“你知道,繼承家業的人只能有一個。”他疲憊地搖搖頭,“可我不會繼承爵位的,奧路。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這裏不屬于我。”

“既然做出了決定,我也不會留下來礙眼。”

青年眼神微顫,垂下了腦袋。

“所以,你們把我一個人留在了那裏……”

細碎的聲音淹沒在車輪聲中。

艾伯微微向前傾身:“你剛剛說什麽?”

“沒什麽。”奧路菲歐斯擡起頭,神色恢複正常,“不過是些無聊的自言自語……”

他們的馬車與另一輛馬車擦身而過,在盧布魯姆的宅邸前停下。

管家還站在門口,看到他們從馬車上下來也很詫異,急忙上前迎接。

奧路菲歐斯照例将帽子遞給男仆,偏頭問管家:“剛剛是母親出門了?”

管家:“是。夫人要去參加克拉索夫人家的下午茶會,傍晚才會回來。”

奧路菲歐斯點點頭,對管家小聲交代幾句有關自己被限制行動的事。

管家的臉色變了變,随後立刻躬身應聲。

艾伯推開想來攙扶他的男仆,一個人堅強地拄着木杖蹦上樓。

奧路菲歐斯則是回到書房,開始處理這幾天積壓的信件。

作為盧布魯姆目前的實際掌權人,他要忙的事也很多,根本沒時間睡覺。

直到傍晚,坎蒂絲才跟路西恩從外面晃悠回來,正好趕上晚餐的時間。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在飯點碰上奧路菲歐斯,實在是不太容易。

此時外面已經開始下起小雨,仆人們紛紛點亮燈燭,襯得窗外的風景更陰暗了幾分。

艾伯耐不住寂寞,在餐桌上跟坎蒂絲繪聲繪色地描述當時的場景。

“你們沒看到,那個使者幾乎要把脖子擡斷的樣子,他是想展示自己鼻孔有多大嗎?”艾伯笑得不能自已,“然後奧路就說了一句話,他就萎了。灰溜溜溜走的樣子活像只淋了雨的老鼠!”

奧路菲歐斯沒有跟他一起嘻嘻哈哈,可表情明顯柔和了很多,嘴角都罕見地往上揚了幾度。

“其實是三句話,兄長。”

嚴謹的青年糾正道。

艾伯擺擺手:“哎呀,就是那個意思。大家都懂的。”

坎蒂絲看看他們兄弟倆的相處方式,也很羨慕。

明明露易絲夫人是個刻薄又幼稚的人,可她的兒子卻跟她完全不同,真是神奇。

剛這麽想着,她就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以及一陣急促又帶着怒氣的腳步聲。

“夫人,您還是上樓休息比較好……”

“你給我讓開!”

“碰————!”

餐廳的大門被人一把推開,站在門口的人正是坎蒂絲剛剛想到的露易絲夫人。

她穿着與上次見面時完全不同的華服,原本齊整的發型有些往左邊偏,雜亂的發絲黏在臉頰上,肩頭甚至有點點水漬。

再加上那張猙獰的臉,看起來哪還像個貴婦人?

“艾伯裏恩!你為什麽要回來?!”她尖叫着撲向艾伯,将手裏的帽子往他臉上招呼,“都是你!都是你害得!!”

艾伯哪能被她打到?

擡手接住帽子放到一邊,就見露易絲夫人已經張牙舞爪地跑到他面前,活像個瘋子。

“母親!”奧路菲歐斯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大喝道,“您又在鬧什麽?!”

“都是他害的……都是他害的!!”

露易絲夫人甩開他的手,指着艾伯尖聲道:“先是理查,然後是公爵大人……現在連你的差事都沒了!都是因為這個掃把星!!”

艾伯對她的忍耐也到了極限,壓着怒氣站起身:“後兩項我确實都在場,可從父親去世到他下葬,我一直都在外面。您為什麽一直都把這件事也怪在我的頭上?”

露易絲夫人雙眼冒火,胸口更是因為大喘氣而上下起伏着。

坎蒂絲覺得,如果不是奧路菲歐斯一直抓着她的手臂,這個女人下一秒就能手撕了艾伯。

“因為你寄的那封信!都因為你往家寄了一封信!”露易絲夫人崩潰大哭,“理查那天站在陽臺讀你的信,結果欄杆斷了……他就那麽生生摔斷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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