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一名為天下出劍的刺客,……
阮輕和席月生藏在石象後面的牆後, 姬夜和精靈大膽地伸出脖子,看向那群東海來的人。
埋伏了兩天,他們早已經想出了無數種對付東海這群人的方法——主要還是為了神不知鬼不覺地掉換雪岚劍。
東海衆人一行八個人,四人擡着棺材, 其餘四人拿着刀, 左右各兩人, 先謹慎地檢查了四周環境, 确認放心之後, 才讓後面四人将棺材擡到石廟裏。
一副普普通通的木棺材, 四個人擡得滿身大汗, 坐在地上氣喘籲籲。
姬夜朝阮輕悄悄地問:是他們嗎?
阮輕比了個“噓”, 示意她稍安勿躁。
八人之中, 阮輕認出了其中一人——巧了, 正是南星島原島主的兒子,江慶。
昔日林瓊葉總喜歡吐槽他, 說他肥頭大耳、呆頭呆腦,尤其嘴巴下面那顆長毛的黑痣, 令人格外不适。
阮輕聽得多了, 對這個人的印象從此揮之不去,一眼就将人認出來了。
可是,江慶怎麽會出現在這種地方?
是他拿到了雪岚劍?是他要和楚皇的人做交易?
“哎喲,快累死了,”一人坐在地上,拿袖子扇汗,看着江慶說,“江公子,他們的人什麽到?”
江慶雙手負在身後, 仰着頭看着廟裏的石象,若有所思,片刻後說:“不管他們什麽時候到,你們都給我打起精神來,起來給我幹活,別癱在地上跟個廢物一樣。”
“是是,”那人喘着氣,站起來吆喝道,“弟兄們,都加把勁,幹完這一單,咱們都發財了!”
“喲呵,幹完這單,老子要去臨安最大的酒樓,喝他個三天三夜,不醉不休!”
“哈哈哈哈臨安的酒樓算個啥,沒聽說過京城的玉宇瓊樓嗎?那才是快活的地!”
“……”
姬夜悄悄地問:“那是什麽地方?”
阮輕有些尴尬,小聲說:“以後有機會帶你去。”
席月生:“?”
石廟裏,江慶仍然打量着那座神像,其餘幾人開始生火,拿出自帶的幹糧,煮了一鍋肉湯。
這個時候,隐身的精靈趁機拿出一包藥粉,悄悄灑在了那鍋湯裏面,灑完湯還不忘親自試毒,趴在鍋前舔了一口,暈頭暈腦地飛了回來。
八人分了湯喝,初始還沒反應,只聽得“噠”地一聲響指,所有人都放下了碗,停下手裏的動作,目光變得渙散無神,一個個都暈暈乎乎,如在夢中。
又是一聲響指打響,精靈一擡手,拉長了音調,說了聲“起”——
只見那八個人煞有介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全部起身,手挽手圍着了一圈,繞着棺材跳起舞來。
阮輕:“……”
席月生:“……”
小精靈鼓着腮幫子,高興地說:“怎麽樣,我的‘周公游’厲害吧?”
阮輕看着面前這副喜慶的場面,一時哭笑不得,說:“挺有意思。”
“那可不,這藥吃下去,只要沒我的解藥,他們會一直這樣子跳下去,醒來什麽都忘了。”
精靈在空中轉着圈圈,驕傲地拍拍肚子,“你們人界最厲害的藥修在胭脂島,但胭脂島也不過是學了我們族人的一點皮毛,真正的絕世藥修,在這呢。”
阮輕上前撬棺材,附和說:“那是自然。”
“嘿嘿。”精靈舔了舔嘴唇,頗有些遺憾,“可惜這碗湯了,味道是極好的。”
八人喝了湯,圍着一口棺材跳起舞,夢游一般,絲毫不在意在那撬棺材的人。
席月生取了把刀,将刀鋒插在棺材口,試圖将它撬開,阮輕在一旁幫她,費力地推了推棺材,沉得要死,她說:“雪岚劍真的藏在棺材裏嗎?帶着這麽重的棺材趕路,如何吃得消?”
席月生也想到了這一點,停下動作,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這副沉重的棺材。
姬夜意識到了什麽,突然說:“會不會棺材是個幌子,雪岚劍其實藏在他們之中某個人身上?”
阮輕看到了江慶手上的納戒,立刻摘下來看,注入靈力,面前出現了無數靈石、財寶,以及數把上等靈劍。
阮輕一眼看到了雪岚。
它在一衆靈劍之中,顯得極為特別。雪岚劍身足足有半個人高,比其他劍大了一圈,劍柄上有白布包裹着,劍身上面有獨特的圖案,相比于其他熠熠生輝的靈劍,雪岚看上去古樸、端莊,像個飽經風霜的美人,沒有淩厲的鋒芒,反而顯得寂寥、柔和。
“就是它了。”阮輕像和一位故友牽手一般,握住雪岚的劍柄,将它取了出來,遞給席月生,“師父,收好了!”
席月生接過劍,拿在手裏時,有些意外地說:“這就是雪岚劍?怎麽看着還不如那些普通的靈劍?”
阮輕将贗品放入納戒,笑道:“你我拿着這劍,自然是平平無奇的,但在雪岚劍主手裏,它便是把無堅不摧的殺人利器。”
席月生:“。”
雪岚劍到手,衆人要離開時,阮輕仍有些不放心地看了眼那副棺材,說道:“不如還是打開看一下,看看裏面是什麽,我總有不好的預感。”
姬夜皺着眉,席月生也沒說話。
精靈飛在阮輕身側,奶聲奶氣地問:“你們的目的拿走雪岚劍,又要不打草驚蛇,雪岚劍已經到手了,還管棺材做什麽?”
姬夜有些不安地看着阮輕,她沒有開口,臉色異常焦灼。
阮輕想到了什麽,問席月生:“師父,如果我們的計劃失敗了,被他們發現我們搶走了東西,會有什麽後果?”
席月生說:“東海的人倒不足為懼,就怕惹上楚皇的人。”
阮輕沉吟着,一只手扶在棺材上面。
席月生看着她,淡淡說:“徒弟,你想做什麽就做,後果我來擔着。”
阮輕垂着眸,朝衆人說:“我懷疑,這裏面是姬夜的族人。”
“……”
姬夜用力點頭,一臉感激地看向阮輕。在他們費力氣開棺材的時候,她也想到了這個可能。
但她沒有開口,也一直猶豫要不要開口,怕破壞了阮輕他們的計劃。
席月生立刻會意,也不再猶豫,雙手舉起雪岚,施加一道火法,猛地一下朝着棺材口劈了過去!
棺材蓋被劍氣推開,水從裏面灑了出來,潑在地上。
不出所料,棺材這麽沉的原因是因為裏面盛滿了水。
有水的話……裏面裝着的,極有可能是姬夜的同族。
衆人紛紛睜大了眼,伸着脖子朝着棺材裏面看過去——
出乎所有人意料,裏面竟是躺了個昏睡的少年,穿着一身白色中衣中褲,臉部以下全部被泡在水中。
少年劍眉星目,神情溫潤,赫然是……林淮風。
阮輕:“……?”
姬夜:“……?!”
“太荒誕了,”阮輕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起身去推棺材蓋,朝席月生說,“師父,幫幫忙,趕緊把棺材合上。”
席月生:“……?”
阮輕:“快。”
原以為開棺能看到姬夜的同族,漂亮的人魚兒,沒想到開棺遭到了暴擊……林淮風為什麽會被塞到棺材裏?這是誰的惡作劇?!
阮輕滿腦子都是疑惑,餘人更是疑惑,精靈甚至搞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開棺,為什麽開棺看到裏面躺了個少年後,又把棺材合上了?
就在這個時候,石廟外傳來了腳步聲。
“先藏起來看看。”
阮輕合上棺材,重新躲了起來,精靈施了一道咒,破了周公游的藥力。
一道高瘦的身影推開石廟的門進來,映入眼簾的一幕,卻是八個人挽着手,剛剛跳完舞的情形。
“……”
“發生了什麽?”江慶甩開左右兩邊的手,惱道,“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衆人一臉迷茫,江慶看着門口那道黑影,怒道:“你又是誰?!是你設計害我?!”
門口那人甚至懶得擡眼看他,腰間黑劍輕輕一挑,江慶整個人被無名的劍氣攪着往前沖,轟地一下摔在地上。
阮輕怔住,她認出了那柄黑色的劍,連忙低頭看向席月生懷裏的長劍雪岚。
糟了!
阮輕心想,靳十四在這裏,雪岚劍肯定會被他搶去的!
他怎麽會突然殺出來?!
還是說他埋伏在這裏很久了?!
阮輕抓住席月生的手,在她掌心寫了個“走”,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準備随時逃出石廟。
江慶摔在地上,納戒裏的東西不知何時全部摔了出來,嘩啦啦地掉了一地,趁此時機,其餘七人立刻拔刀,刀尖對準了面前這個黑衣人。
靳十四垂着眸,完全不在乎他們,只看着地上那堆金銀財寶之中的某樣東西,神情有些異樣。
他戴了頂鬥笠,身上黑袍滌得發白,已經破爛不堪了,長發散亂,臉上胡子拉渣,卻更顯瘦削了,一雙沉郁的眼睛如禿鹫般,冷不防地将人盯了個脊背發涼。
阮輕靜靜地看着這一幕,呼吸微微一滞。
若非那把黑劍,她幾乎快要認不出靳十四了!
一個想法突然冒了出來——
阮輕心道,難道是靳十四屠盡了千牛村的人,一把火燒了千牛村,還将她的酒鬼老爹淩遲了?
這個念頭太詭異了!
且不說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就說他當年蟄伏在千牛村、只為殺海神大人一人,就足以說明他心懷百姓,是一名為天下出劍的刺客。
一名為天下出劍的刺客,會将一個村的人趕盡殺絕?!
這太矛盾了!
更何況靳十四每次出劍,都是一劍封喉,都一劍解決絕不出第二劍,更別說對人動用淩遲這樣的酷刑了。
這事怎麽想怎麽荒謬,就如同林淮風會出現在棺材裏一樣,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七把刀齊齊地對着靳十四,衆人俱是一副緊張神色,卻只有靳十四渾然不覺。
他仍然看着地上某樣東西,鴉羽般的睫毛顫了下,也不知在思索什麽。
阮輕緊張地咽了下口水,一瞬不瞬地看着靳十四。
雪岚和他的主人只隔了一面牆,靳十四應該能感應到它的氣息。
可是為何,他卻一直盯着那柄贗品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