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雖然昨晚睡得晚又睡得不好, 但姜漁第二天還是起了個大早, 因為她約了張老喝早茶。
開文在即, 她想跟張老多聊聊, 一來收集更多的素材激發靈感,二來這個故事跨越了幾十年,相應年代的人事物也要了解清楚, 否則容易出現BUG。
她出門的時候,唐澤林剛從卧室出來。看到她這麽早出門,他顯得有些意外,“今天不是放假嗎?”
對于他主動搭話,姜漁先是訝異,随之而來的是開心,她笑着回答:“是,約了朋友喝早茶。”
對于老廣來說,周末喝早茶是一種聚會文化,但對于現代的年輕人來說,如果不是為了陪長輩, 放假絕對是想睡覺多于想喝茶。唐澤林不知道姜漁的這個朋友上了年紀,但他并沒有打算深究,只點了下頭就算應下。
他沒有再說話, 姜漁也不知道跟他說什麽,只是換鞋的動作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降了下來。他好像沒有發現她的小心機,徑直地朝玄關這邊走來。
姜漁低着頭,忍不住上揚的唇角被垂下的長發遮擋住。
兩人各自各的動作, 靜谧地空氣流淌着一絲早晨的溫馨。
一陣“嗡嗡”聲打破了這種靜谧,下一刻頭頂傳來唐澤林講電話的聲音。原本套了半只皮鞋的腳重新穿上了拖鞋,他一手舉着電話,一手插兜,走到了陽臺。
姜漁看着他屹立在陽臺的背影,有些苦惱地鼓了鼓臉,最後拎起包包跟車鑰匙出門去。
由于張老腿腳不是十分靈便,早餐的地點就定在他家附近一家老字號的酒樓。
姜漁去到的時候才八點,但門口已經有人在排隊等位。她走進裏面,偌大的宴會廳坐的人不多,但一張張桌子早已被人霸占,都是一兩個老人家在等家人來陪他們喝茶。
她在來的路上,張老已經給她發微信,說他已經到了,在90號桌。等她找到90號桌的時候,張老已經在泡茶了。
“張老,不好意思呀,我剛開車不久,這邊的路又不熟悉,讓你久等了。”姜漁抱歉地說。
“快坐快坐。”張老一邊伸手示意她坐下一邊說:“沒關系,難得有人陪我這個老頭子喝茶,別說讓我等那十來分鐘,讓我等半天都願意。”
姜漁看着張老心滿意足的臉,覺得他這話不是客套話,想起這滿大廳的老人占着大桌等人,而她跟張老偏于一角的小桌子,她問:“張老,我今天約你出來,會不會打擾到你跟家人喝茶呀?”
“當然不會。”張老眼眸一閃而過的落寞,“他們都各忙各的,一個月能來看我一次就不錯了。上一次大家坐在一起喝茶,我都想不起來是什麽時候了。”
“……對不起呀……”姜漁一不小心提到張老的傷心事。
張老大手一揮,道:“沒事,我現在就是後悔當年沒有聽蘭蘭說的話。”
蘭蘭,是張老對妻子親昵的稱呼。雖然他已經八十八,妻子也不在了,但每次提起她,他都喊她蘭蘭,這足以證明他對她至死不渝的愛戀。
“後悔沒聽張老太什麽話了?”姜漁順着他的話問下去。
張老輕笑一下,似是帶着半點自嘲,道:“我們有三個兒子,當年蘭蘭說想再追一個女兒,說以後老了有個貼心的小棉襖看看自己,但當時我被三個皮兒子給鬧煩了,擔心再生一個兒子。而且,我跟蘭蘭一向我主外她主內,她一個人在家除了料理幾個孩子還得做家務,我舍不得她辛苦,所以說不生了。現在到了這個年紀,她也不在了,才知道有個女兒有多好。你都不知道,我對面那老頭生個三個女兒,以前沒少被人笑話沒兒子,現在倒好,三個女兒一周輪流來看他,現在成了咱們街坊鄰裏最羨慕的對象。”
他說得輕巧,但姜漁知道張老心裏不好受,畢竟孩子不是少,可就是沒人陪他。所以,她識趣地把話題轉移到他跟張老太年輕時候的事情上。
這頓早茶一直喝到十一點多,早餐午餐一并吃了之後才離開。
張老住的小區就在酒樓的後面,他本打算自己走回去,但姜漁不放心,堅持送他回家。
這是一個很老的小區,裏面都是一棟棟老舊的五層樓梯房,住的也一般是老人家。張老住在十棟一樓,出入也算是方便。
“小魚,要進來坐一下嗎?”張老邀請道。
姜漁擺手,“張老,我下午有事,下次親自來看你。”今天收集了不少資料,她想早點回去整理。
張老也不勉強,囑托她回去開車小心。
這時對面的鐵門突然被推開,一個跟張老年紀相仿的老伯從裏面出來,瞧見姜漁的時候,驚訝地笑道:“喲,老張,今天孫女來看你了,不過你孫女好像高了?”
“她不是我孫女,她是我的朋友。”張老也不多做解釋,又趕姜漁趕緊回去。
“那我回去了,有空再過來看你。”姜漁朝張老擺手說再見,臨行前跟老鄰居禮貌點頭,然後再轉身離開。
老鄰居看着姜漁的背影,再看看張老,若有所思。
姜漁步行回到酒樓的停車場,然後驅車離開。
臨近中午十二點,早上還通暢無阻的馬路開始堵起來,姜漁開着車,慢悠悠地跟在車隊伍的後面。
她知道自己是新手,開的也是豪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碰到了,那一碰可貴了。所以,她從不争搶。
但她不争搶不代表別人這樣。
交通燈變成了綠色,前頭的車開始緩緩往前開,姜漁擔心自己追尾別人,于是等前方的車開出一段距離後才踩下油門。
可沒想到這一踩,車子“嘭”地一聲。
她來不及反應,人已經慣性往前沖,然後又被安全帶給拉了回去。等她回過神來,車頭已經跟一輛超大的奔馳SUV的側門來了個親密接觸。
第一次遇到交通事故,姜漁整個人都懵了,這奔馳還好像跟之前在網上看到的跟某明星同款,價格不菲,這一撞她得賠多少錢呀?
還有,她的車也不便宜,這一維修,是不是又是一大筆錢?
天啊,怎麽辦?
來不及給她時間思考,對方司機已經下車,走到她車子的駕駛位,敲響了車窗。
姜漁生無可戀地降下車窗,一眼就對上窗外魁梧高大的男人,他此刻神色非常不友善。而且,他碩大的手臂還紋了手,看上去跟黑社會一樣。
她的小心肝不禁抖了抖。
本能地,她把車窗重新關上,并落了鎖。
下一刻,她立馬翻出手機,找到林卓浩的電話就撥了出去。
“你好,你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姜漁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動暗下去的屏幕,今天到底怎麽了,一向24小時在線随時待命的林助理,竟然關機了。
“怎麽辦?”她整個人慌了,無用功地再度撥打這個號碼,得到的還是冷冰冰的語音提示。
與此同時,她的車窗再度被敲響。
壯漢手關節敲在玻璃上的聲音如同一道催命符一樣,把她原本慌亂的腦子催得都不清醒了,她鬼使神差地,竟然按下了唐澤林的電話。
等她意識到的時候,手機已經“嘟嘟”兩聲,她連忙去按掉,那頭卻先她一步接了起來。
“喂。”電話傳來唐澤林低音炮的嗓音。
姜漁要哭了,唐總你就這麽嫌嗎?手機響個兩聲你就接起來。
“那個……”姜漁硬着頭皮說:“你忙嗎?”
“什麽事?”唐澤林不答反問。
“沒……”姜漁喉嚨剛吐出一個字,玻璃被敲得更響了,她一緊張,全都抖出來了,“我撞車了,不知道怎麽處理,你可以派人過來幫一下我嗎?我打了林助理的電話,但他的手機關機了。”說到最後,她還補充了一句,強調自己不是故意給他打電話的。
“沒事吧?”唐澤林聲音帶着一絲緊張。
姜漁看了看凹下去的車頭,有些絕望地說:“有事……那個車頭都有個洞了。”
“我是問你人有沒有事?誰問車了?”
姜漁:“……我沒事啊!”
“人沒事就行,我現在就過去。”
“哎……不用你過來這麽麻煩了……”姜漁的話還沒說話,電話已經被挂斷。
她一向覺得挂人電話是很沒禮貌的事情,但今天這一挂,她無端覺得心情有些愉悅。
得知唐澤林要來,姜漁的底氣瞬間從腳趾升到了頭頂。
她推門下車。
對方身材高壯,即使姜漁的身高在女人當中算是拔尖,但在紋身男面前顯得有些渺小。不過,底氣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都高大了不少。
她雙手環胸,仰着頭跟紋身男對視,“你突然插線,這事故你全責。”有了唐澤林這顆定心丸,她腦子也瞬間清醒了,這事情明明不是她的責任,她有什麽好害怕的?
“美女。”紋身男突然一笑,那笑容簡直比不笑還要滲人,“你車子剛剛一直不動,前頭的車都跑出兩個車位了,我以為你抛錨,所以才切線的。”
“你……強詞奪理。”姜漁怒罵道。
姜漁被氣得滿臉通紅,紋身男看着越得勁,也不管有沒有理,反正開始胡攪蠻纏。
争了半天,姜漁知道跟這人講不了道理。她放棄,靠在車門上等唐澤林過來。
她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短袖T恤,一條膝蓋以上牛仔裙,再踩着一雙平底單鞋,簡單的打扮卻讓她染上了幾分學生氣。
紋身男的視線落在了她交疊的小腿上,又長又細又白,他喉結忍不住滾動了一下。
“妹妹,今天咱倆的車子碰上,也算是一種緣分。要不互相加個微信,交個朋友,這責任全算我,你看行嗎?”紋身男突然朝姜漁邁了一步。
姜漁本能地往一旁挪了挪,擡頭斜了他一眼,“本來就是你的責任,還有,這種緣分我一點都不稀罕,咱倆以後別再碰見最好。”
“樣子長得很甜,沒想到是根小辣椒呀!”紋身男輕笑一下,擡手撐在了車身上,把姜漁圈住,“不過我最喜歡就是“吃”辣了!”
“你想幹嘛?”
紋身男慢慢向她逼近,姜漁吓得往一邊逃,可他已經先一步把另外一只手擡起來擋住她的去路。眼看着像熊一樣的男人要壓倒自己,她很害怕,一邊閉着眼睛一邊伸手去阻止他,“你走開。”
“啊啊啊啊啊……”突然頭頂傳來紋身男痛苦的聲音,姜漁睜開眼睛,就看到紋身男的手腕正被往反方向掰着。
而掰人者正是唐澤林。
“你他媽是誰呀?趕緊放開老子,我回頭找人幹掉你。”紋身男嚷嚷着,唐澤林如同垃圾一般把他扔了出去。
得以自由的紋身男一手捂住被掰的手腕,一邊目怒兇光地盯着唐澤林,“你他媽給我多管閑事,我現在就找人過來幹掉你。”
唐澤林不屑理他,走到姜漁面前,擡手抓住她的肩膀,問:“你有沒有怎麽樣?”
“沒有。”姜漁搖頭。
話落,唐澤林放開她,轉過身瞥了紋身男一眼,又看了看兩車相撞的地方,最後才掏出手機,不知道給誰打了個電話。
“我這邊有個交通事故,你最大可能地讓對方承擔法律責任,具體你聯系梁波。”唐澤林說完就挂掉電話。
紋身男跟唐澤林身高相當,在體型上他甚至更占優勢,但從他一出現幾乎要把他手腕掰斷的手勁以及自帶的“生人勿進”氣息,讓他心裏直打鼓。
這個男人應該不簡單。
他是這麽想的,但行走“江湖”多年,聲大唬人是第一要素,在這個關鍵時刻,他當然不會當縮頭烏龜,他敞着嗓子喊道:“你他媽別給我裝了,不就是個普通的交通事故,反正我有保險,讓保險賠錢就行了,你想吓唬老子,沒門。”
這時,一個身穿白襯衫黑西褲的男人趕來,看到唐澤林,馬上恭敬地說:“唐總,事情交給我處理,你跟少夫人先回去吧。”
唐澤林“嗯”了一聲,然後擡手指了指紋身男車子的車牌,“打電話給交警,這輛車疑似□□。”
梁波馬上接話,“唐總,我在路上已經打了,這會兒交警應該差不多到了。”
紋身男一聽,整個人懵了,他怎麽會知道自己的車是□□?
不給他反應的時間,一輛警車已經朝他們逼近。
“卧槽!”紋身男自知跑不掉,罵了一句,最後不死心問了唐澤林一句:“你怎麽知道是□□?”
“因為你套的是我朋友的車。”說着,唐澤林不再多說一句,轉身走到姜漁身邊,伸手牽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車子走去。
在盛夏的大中午暴曬了一頓,兩人的掌心都微微出汗。
十指緊扣,這一刻的掌心貼掌心似是比前兩日的牽手更為緊密。她的掌心似是被他的掌心吸住,而她的心也好像被吸住了。
唐澤林把姜漁送回星辰灣,他沒有上去,臨離開前問她:“要走流程,估計你的車子下周都不能用,我讓人給你安排一輛暫時用着?”
“不用了,我本來技術就菜,換一輛車又不熟悉,反正星辰灣離我單位不遠,我下周打滴滴或者坐地鐵都行。”姜漁擺手道。
她不需要,唐澤林不勉強,車窗關上,油門一踩,車子就往前跑。
姜漁看着遠去的車子,擡手捂住了心髒的地方。
“唐澤林,怎麽辦?我信誓旦旦答應你的警告,好像保證不了了。不過都怪你,幹嘛對我這麽好?”她小聲嘟喃,直至車子消失在視線中,她才轉身回家。
周一,姜漁雖然沒車,但出門時間比平時推遲了。她藏了小心思,想跟唐澤林說聲“早安”。
她在卧室裏對着鏡子練習了幾十遍,力争這句“早安”說得順溜不刻意,好歹練滿意了,她瞄準他出來的時間踏出卧室。
誰知道她等了半天,唐澤林都沒有出來。她一直有留意門外的聲音,确定沒有錯過他出來的那一瞬。
去敲他的卧室門,她不敢。
她拖到最後一刻才出門,換鞋子的時候發現他的拖鞋在。
照這種情況,他昨晚應該沒有回家。
不回家也不說一聲,姜漁的心有些酸酸的,可轉而一想,他們之間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由于遲了出門,姜漁是踩着點趕到單位的。雖然沒有遲到,但食堂已經收攤。她敗興而歸,一轉身就看到多日未見的陳涵。
四目相對,姜漁正想擡手跟她打招呼,誰知道她朝自己冷哼一聲,轉身就走了。
……作為唐澤林的合法妻子,她姜漁都沒哼,你陳涵哼個啥?
不過偌大一個局,除了迫不得已被局長得知她的身份以外,又有誰知道呢?她差點忘了自己是一個不可告人的存在。
接下來幾天,姜漁再也沒有見過唐澤林。如果不是林卓浩給她打電話說車子維修的事情,她趁機套他的話,可能等到唐澤林回來,她都知道他出差了。
一直到周六,唐澤林都沒有回來,姜漁只好自己回唐宅。
在張老那裏受了感觸,姜漁覺得自己陪唐老爺子的時間有些少,所以這天特意提前了時間,中午前就趕到唐宅。
姜漁進門之前,隐約聽到老爺子在跟人說話,細聽好像是個女人的聲音。她以為是唐澤林這輩的晚輩來看他,沒想到一進門就看到林煙坐在客廳中間,跟老爺子相談甚歡。
“小魚今天這麽早呀?”老爺子看到姜漁的時候有些意外,他朝她招手,說:“過來,給你介紹個朋友。”
姜漁喊了聲“爺爺”,然後擡步走過去,等走到客廳,不等老爺子介紹,林煙已經主動開口,“唐爺爺,你不用給我跟小魚介紹了,澤森哥結婚的時候我們已經見過。”
姜漁不太喜歡林煙的這聲“小魚”,但她還是笑着應道:“是的,爺爺。”
“已經認識的更好,那大家都不用拘束。”老爺子說。
林煙順着俏皮接話,“唐爺爺,我在你面前什麽時候拘束過呀?”
“那也是。”唐老爺子笑了兩聲。
林煙肆意的姿态,姜漁看着有些不太舒服。
臨近飯點,林煙留在了唐宅吃午飯。
一向清淡的飯桌,今日出現了好幾道川菜。姜漁吃不了辣,老爺子不能吃辣,不用問,這些菜是特意給林煙準備的。
飯後,林煙又陪唐老爺子聊了大半個小時,他們說話的內容很多都有關唐澤林小時候的事情。
姜漁坐在一旁靜靜地聽着,她也想說兩句,但她對唐澤林的了解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插話。
晚上離開的時候,姜漁有些悶悶不樂。直至回到家接到張老邀請她明天去他家作客,收集素材的機會又來了,她心中的郁氣才消散了一些。
第二天,她拎着一大袋水果出發去張老家。
張老家沒有門鈴,到達他家的時候,她伸手拍了拍他家的鐵門,又喊了他幾聲,然後才隐約聽到張老的回應聲。
這時,對門的鐵門被拉開,姜漁轉身一看,是那位鄰居老伯,她朝他禮貌一笑,“你好。”
老伯點了點頭,問:“又來看老張了?”
“是呀。”姜漁應了一聲。
老伯又說:“你對老張挺有心的。”
不知為何,老伯這句話讓姜漁聽上去有些膈應,她的笑容淡了一些,恰好這時張老出來開門,她就沒有再跟他說話。
張老熱情地邀請她進屋。
姜漁打量了一下張老的房子,裝修陳設都很有年代感,電視櫃上擺着兩張照片,一張是他跟老太太年輕時的照片,一張是他們的全家福。
“張老,老太太年輕時候是個大美人,難怪你這麽喜歡她。”姜漁笑着說。
張老對此也不謙虛,自信滿滿地說:“蘭蘭是我年輕時候見過最美麗的女人,當時跟我競争的人很多。”
“那看來我們張老也很有魅力,競争這麽激烈也能成為優勝者,抱得美人歸。”姜漁說。
一提到老太太,張老的話就停不下來,不知不覺過去了半個小時,他想起來上洗手間,但坐久了膝蓋不好使,姜漁連忙過去扶他。
這時,大門傳來開鎖的聲音,他們扭過身一看,只見大門被用力推開,三個六十來歲的男人氣洶洶地沖了進來。
來者不善,姜漁第一反應是這三人是入屋搶劫,可光天化日之下,搶劫犯都不敢這麽明目張膽吧。
“你們三個怎麽突然來了?”張老突然出聲。
三個?姜漁打量起三人的容貌身材,的确跟張老有些相似,她推斷,他們應該是張老的兒子們,但來勢洶洶的态度絕對不是兒子來探望父親的态度。
不給姜漁思考的時間,三人已經走到他們面前。
為首的那個直接抓起姜漁攙扶張老的手,然後把她扔向一邊,一臉厭惡地對她說:“你這個不知廉恥的狐貍精,別碰我爸。”
男人用了狠勁,姜漁猝不及防被一甩,人就撞到了一旁的櫃子上。手臂傳來一陣麻痛感,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們在幹什麽?都造反了嗎?”張老氣急了,手裏拄着的拐杖敲得震天想。說着,他跌跌撞撞地朝姜漁走去,“小魚,你怎麽樣了?”
最接近張老的男人連忙攔住了他,怒罵道:“爸,你真是老糊塗了,被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女人騙得團團轉。”
“就是,人家青春靓麗比你孫女還要小,真會看上你這個滿面皺紋的老頭嗎?說到底就是看上你的錢而已。”
“爸,你老實說,之前你存折裏面百分之九十的錢突然不見,是不是給了她?”
“你們在說什麽混賬話?”張老被氣得滿臉通紅,被兒子攔住去路也只能急得在原地打轉,“我說多少遍了,錢我捐出去了。小魚是我的朋友,你們說這些話羞辱她,讓我臉面何存?”
姜漁這下大概弄懂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三個男人是張老的兒子們,因為張老把大部分儲蓄捐出去而耿耿于懷,現在懷疑她是張老的小情人,把張老的錢都騙走了。
“幾位叔叔,你們真誤會了,我真的只是張老的朋友而已。”麻痛感過去之後,姜漁朝三個男人解釋。其實她被誤解也生氣,可看在張老的份上,她不想跟他們有沖突,要是能小事化無最好。
可姜漁的好意,他們并不打算領情,而且認定了她就是坑張老錢財的騙子。
“真是人模狗樣。”剛剛推姜漁的那個男人突然伸手拉住她往外走,“我不跟你廢話,現在就帶你去派出所,等警/察讓你這個騙子把錢還給我爸,順便坐幾年牢。”
說着,男人把姜漁往外拖。
張老在歇斯底裏地阻止他們卻無果,姜漁反抗。雖然對方是六十多歲的老人,可到底是男人,她拗不過他,只能被動地被他拖着走。
“你放開我,你再這樣我報警了。”張老的這幾個兒子簡直就是流氓土匪,姜漁也不再跟他們客氣,用力去甩開他的禁锢卻又不得章法。
“你還敢說報警?好呀,我現在就送你去警察局。”男人将姜漁拖到他的車子旁邊,他想去摸口袋裏面的鑰匙開車,但她一直在掙紮,他摸了幾次沒摸到,最後惱怒急了,把姜漁往車上用力一甩。
他原本是想把姜漁壓在車上不讓她動,沒想到這一甩用力過度,也正好把她的頭甩到了車窗上。
大腦“嗡”的一聲,姜漁覺得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
***
一股刺鼻的消毒藥水的味道闖進鼻腔,姜漁皺了皺鼻子,而後慢慢睜開眼睛,頭頂一片白色。
這不是星辰灣的卧室。
“你醒了?”
低沉又熟悉的嗓音,姜漁聞聲看過去,唐澤林的臉已經在她面前放大,“怎麽樣?覺得哪裏不舒服?”
“我怎麽在這裏?”姜漁問。
唐澤林說:“你不記得發生什麽事了?”
唐老爺子一聽就着急了,也連忙走上前,焦急地問姜漁:“小魚,你是不記得發生什麽事還是連我們都不記得了?”
“爺爺,我當然記得你。”姜漁扯了個勉強的微笑,她本意是不想唐老爺子擔心,但唐澤林看她蒼白着一張臉還強顏歡笑,不高興了,“你難受就別笑了。”
“……”
“臭小子,老婆受傷了,你這是老公該有的什麽态度?”唐老爺子朝唐澤林瞪眼,梁蕙眼看着他要生氣,忙道:“爸,澤林這是緊張心疼小魚,一時氣急說話語氣不好而已。”
她邊說邊走到床邊,指着唐澤林問姜漁:“小魚,你認得這是誰嗎?”
“我認得。”姜漁吶吶點頭,可頭只要一動她就覺得暈,眉頭就皺了起來。
“你看看你這态度,小魚都不想記得你了。”唐老爺子哼哼道。
唐澤林不理會老爺子的諷刺,看到姜漁皺眉頭,緊張地問:“是不是頭暈了?”
姜漁這下不敢動腦袋了,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唐澤林馬上叫來醫生,醫生給姜漁檢查過後,說:“不用擔心,這是腦震蕩後的正常反應,得有個一兩天的過渡期,片子顯示沒有淤血就沒有大問題。病人現在需要休息,你們這麽多人守着不利于她恢複。”
醫生的言下之意是攆人。
“爺爺、爸媽,你們先回去吧,我今晚留下來陪她。”等醫生走後,唐澤林說。
三位長輩當然沒意見,囑托了幾句之後就離開。
等房門被關上,姜漁就對唐澤林說:“你也回去吧,給我請個護工就行。”
“頭不暈了,還能說那麽多廢話?”唐澤林怼了一句,姜漁不敢再說什麽。她也實在暈得很,閉上眼睛漸漸入睡。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黑了,室內的主要照明也被關掉,只有沙發處透出一道黃色的光亮。
茶幾上放着一盞小臺燈跟一部筆記本,唐澤林正靠在沙發上看資料。
他神情認真,拿着筆的手時不時在A4紙上畫畫圈圈。
昏黃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若明若暗,把他的五官刻畫得更為深邃。
果然,認真的男人更帥!
借着黑暗,她肆無忌憚地欣賞着他工作。
突然,他把手中的資料放了下來,吓得她立刻閉上眼裝睡。
緊接着,她就聽到腳步聲朝自己一步一步靠近,然後停在了床邊。
唐澤林看了下藥水袋,暫時還不需要換針。他收回視線,眼神不經意瞥到了姜漁的臉。
“本來就是智商欠費,現在再撞一下,變成傻子怎麽辦?”唐澤林小聲嘟喃道。
正在裝睡的姜漁:“……”呵,我智商欠費?你也好不到哪裏去,說人壞話之前也不先搞清楚人家是否在裝睡。
下一刻,她突然動了動,唐澤林表情一僵。
這一動過後,她又安靜下來,而且全程沒有睜眼,他呼了一口氣。
姜漁強忍着不笑,這時突然傳來手機震動的聲音,然後聽到唐澤林朝外面走。
半晌,估摸着他已經走出病房,姜漁才試探性地睜開半只眼,等透過門縫看到唐澤林的身影在外,她才睜開雙眼。
唐澤林就在病房外面講電話,但他刻意壓低了聲音,她聽不太清楚他在說什麽,不過從語氣可以聽得出來,他似乎很生氣。
既然聽不到,姜漁也不打算費神去偷聽,正當她想閉上眼睛繼續睡覺的時候,他的聲音突然拔高了兩個度。
“從正唐的律師團隊裏面調幾個骨幹專門跟進姜漁的這單案子,我要求只有一個,也只說一次,我要讓那幾個男人把牢底給坐穿了。”
最後幾個字咬牙切齒又帶着濃重的殺氣,姜漁聽着覺得背後一涼。
睡了十幾個小時,姜漁頭暈的情況在第二天有了明顯好轉。身體舒服了,她就嚷嚷着要出院。
梁蕙今天早上過來接唐澤林的班,他已經回了正唐。這下她被姜漁纏得沒辦法,擔心貿然決定讓她出院老爺子會怪罪,只好讓她自己打電話問唐澤林同不同意。
唐澤林正在跟高層開會,一般情況下是不接電話的,但林卓浩此刻看到姜漁的來電時,半刻也不敢耽擱,直接走到唐澤林身側,把手機屏幕遞到他面前。
果然,在看到“姜漁”兩個字之後,唐澤林擡手示意會議暫時中斷,然後他站起來走出了會議室。
“我……有沒有打擾到你工作呀?”姜漁剛才那股嚷嚷勁瞬間慫了下去。
“沒有,你有事就說。”
“就是我現在覺得頭不怎麽暈了,醫生說我的情況可以回家休養,我想出院了,但媽媽說要問過你。”說到後面,姜漁都沒有察覺自己的語氣帶着撒嬌的味道。
“你很想回家?”唐澤林問。
姜漁:“非常想,我一刻都不想呆在這裏了。”
“好。”唐澤林爽快答應。
姜漁的唇角裂開了,“那我不打擾你工作了,我現在就跟醫生說辦出院。”
說着,姜漁就要挂掉電話,梁蕙有顧慮,讓她把電話自己。
“澤林,你要是真同意小魚出院,我這兩天在星辰灣住,好看着她。”
“不用,有我在就行,我會看着她的。”
梁蕙一聽,唇角忍不住彎了起來,他兒子對姜漁好像越來越上心了。
中午,梁蕙就帶着姜漁回家。她一直在星辰灣待到下午五點半,接到唐澤林的電話說他正在回家的路上,她才離開。
姜漁不方便下樓,把梁蕙送到門口時,她突然說:“小魚呀,雖然當初你跟澤林結婚是權宜之計,但我看澤林現在對你挺好的,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們能長久下去。”
梁蕙說完這段話之後也沒強迫姜漁給出回答,叮囑了幾句之後就下樓。
姜漁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思考梁蕙的這段話。突然,她的電話響了,是張老給她發來微信,大意是希望她能放過他的兒子們。
張老的心态姜漁理解,做父母的都是這樣,即使兒女再不孝,他們都舍不得他們受苦。
她沒有立刻回複他,就昨晚唐澤林的态度,估計這事情他不會善罷甘休。不過,她現在已經沒什麽事,也看在張老一把年紀的份上,她決定向唐澤林探探口風。
十五分鐘後,唐澤林到家了。他一進屋就詢問她的身體狀況,她一一回答,最後才裝作不經意地問:“你看我現在也沒什麽事了,這件事能不能就這麽算了?”
“算了?”唐澤林瞥了她一眼,唇角一掀,諷刺意味十足,“我唐澤林的老婆被打了,你讓我算了?你是在搞笑嗎?”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碼到最後,是一邊抱着周周睡覺一邊碼的,看在小蜜這麽敬業的份上,你們必須留評啦!
慶祝入V,V前五章都有送紅包活動,大家記得踴躍一點。
下章是周日零點更新,有沒有雙更就看大家夠不夠熱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