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演戲

程野秋在謝若荷這裏住了兩三日,便要返回清塵宗了。

謝若荷拒絕了程野秋想帶她返回清塵宗的打算:“我在這裏住了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去別的地方不方便。你若将來有所成,回來看看我便好。”

程野秋沒有強求。

說到底他在清塵宗也白擔個親傳弟子的虛名,山頭上空空如也,又有虎狼環伺,不如讓謝若荷留在外面。

辭別謝若荷,程野秋和宋酒塵一同返回了清塵宗。

返回的心境和來時已經截然不同。

因為已經知曉了程野秋的體質,宋酒塵言談之間便随意了許多,比之前更加關心程野秋的修煉情況,時不時會指點程野秋一些煉化靈氣、凝練天星骨的訣竅,甚至還有一些運轉周天的法門——這可涉及功法的核心,程野秋聽了便道:“宋師兄,我不是劍峰弟子了。”

宋酒塵笑道:“這并非劍峰的功法,是我家傳,不與宗門功法沖突,你只管用就是了。”

程野秋本懷着濃重的警惕之心,但是聽宋酒塵說得多了,嘗試按照宋酒塵的指點改進謝若荷的法門,意外地發現竟然真的有進益。

“你的體質應當是以儲存、分解靈力為主。”宋酒塵倒了一杯唇痕茶,袖遮口咳嗽了一聲,複微笑繼續,“尋常修士只能從自然或者靈石中汲取靈氣,但你既然能直接吸納心頭血,那靈草仙花、奇珍異獸或許也可。這門功法能大大提升吸納靈氣的效率,頗為适合你。”

前世程野秋被囚禁在小洞天中尚且能行動的時候,曾經翻閱過宋酒塵留在小洞天裏的古籍,裏面便記載了天星骨的特質。

“凡九天之下、星辰照耀之處,盡擇精華入骨,是號天星骨。”

天星骨天然能夠熔煉任何性質、任何形式的靈氣。

宋酒塵現在說這話,也就是覺得程野秋應該不懂天星骨的特質,才這樣随口說出來,暴露他對天星骨深入的了解。

程野秋低頭默默喝茶。

宋酒塵說完一段就要稍微咳嗽兩聲,臉色也顯得有些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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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秋關切地問:“宋師兄,你還好吧?都是我的錯,宋師兄日後還是不要給我心口血了。”

宋酒塵擦拭了一下唇角,含笑道:“無妨,調養些日子就罷了。”

自從昨天宋酒塵又先斬後奏給了他一滴心口血之後,就一直這個樣子。

程野秋表面上關懷又自責,實際上如果不是素來情緒波動小,很可能要笑出聲來。

宋酒塵這就是在欺負練氣期不懂養神期的強悍。統共兩滴心口血,以宋酒塵如今的境界,哪怕真有些靈氣流失,也不至于顯露在臉上又是咳嗽、又是面色蒼白的,全都是故意做作給他看。

目的嘛,程野秋幾乎能聽到宋酒塵的心聲——“瞧師兄我為了你都這樣了,你還不感激涕零死心塌地,自覺地将天星骨獻上來?”

宋酒塵想跟他演,那程野秋就奉陪。

程野秋還擔心自己這演技哄騙不了僞裝多年的宋酒塵,但從宋酒塵表現出來的痕跡看,似乎沒有過多的懷疑。

但程野秋還是小心謹慎,務必不讓自己暴露。

宋酒塵裝柔弱的同時,也沒忘了關心程野秋在藥峰那邊過得怎麽樣。

聽說程野秋在的山頭只有他一個弟子,宋酒塵皺眉道:“司陽?我從未聽說過藥峰有這麽一位金丹真人。”

“也許師尊尚未結丹。”

宋酒塵輕輕敲了敲茶幾:“我回去找師尊問一下?既是親傳弟子,總不能将你随便塞給養神期的人……這樣還不如留在我這呢。”

程野秋确實覺得司陽有些神秘,但他完全不想宋酒塵幹涉他的事情,便推脫了過去:“已經行過拜師禮,多謝宋師兄費心,不過還是算了——說不定師尊其實是元嬰真人,只是故意考驗我。”

宋酒塵搖搖頭:“便是清塵宗的元嬰真人,我也未曾聽說過‘司陽’這個名字……既然程師弟不想多惹事,那便再瞧瞧看。”

……

借着宋酒塵的兩滴心口血、謝若荷和宋酒塵分別教給程野秋的修煉法門,等回到清塵宗,程野秋已經穩定在了練氣後期,只等着境界大圓滿,再一枚築基丹便可突破境界。

司陽看到一個多月不見的弟子都吃了一驚:“你怎地境界升級這麽快?”

他表情嚴肅了起來,“手腕給我。”

程野秋不明所以,乖乖地遞了手過去。

司陽把了一下程野秋的脈,面色松懈下來:“靈氣純正雄渾,看來不是用了邪道功法。”

按理說搶奪別人的靈氣,自身靈力定然駁雜不純,但天星骨就是可以将靈力提純,比自身修煉的還要純淨,程野秋才放心吸收宋酒塵的心口血。

“既然不是邪道功法,那自然是有了些奇遇。”司陽随手扯起一塊帕子擦了擦臉上的灰,“我瞧你已經穩定在練氣後期,是不是要準備築基了?”

程野秋老老實實地道:“弟子正打算去兌換築基丹。”

司陽丢開擦臉的布:“最好不要用築基丹。”

程野秋有些詫異地問:“為何?”

宋酒塵送別程野秋時特意提點過一句“程師弟,若能靠自己築基,還是莫要用築基丹的好”,沒想到連司陽也這麽說。

司陽随意地道:“築基是将凡人之軀轉向‘道’之軀的轉折,用築基丹自然是穩妥又方便,卻少了觸摸‘道’的第一次機會,日後尋起你自己的‘道’來,便少了幾分方向。”

程野秋兩世為人,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理論,頓時疑惑地問:“尋找我自己的‘道’?”

“修道是一條将己身融入天地、從而提煉自我的路。”司陽忽然冷不丁問道,“你修煉這麽久,司考過自己為什麽修煉麽?”

程野秋一怔。

若說前世,他修煉僅僅只是因為不修煉也不知道能做什麽;而這一世……

程野秋抿了抿唇,面對司陽的目光,低聲道:“活下去。”

他不想再為他人做踏腳石,只想努力獨立地活下去。

司陽點點頭:“那就是求長生了……那你可以提前考慮一下,你到底想要選擇什麽樣的道路。雖然在你金丹之前都不會對你有什麽正面作用,但金丹之後,能否盡快找到你的‘道’,決定了你能走多快多遠。”

程野秋前世在宗門的時候只是個底層弟子,後來被宋酒塵囚禁之後境界強行拔高,但是也沒人教他這些東西,于是虛心求教:“師尊能否詳說一下,何為我的‘道’?”

司陽笑了起來:“你的道怎麽能讓我來說?自然是你自己去找。”

看着程野秋的表情,司陽收起笑容,“不過我可以給你一些提示。”

程野秋頓時端正了表情。

司陽道:“我觀你雖然外表冷靜淡定,其實內裏郁結,不知是有仇恨還是畏懼潛藏于心,始終未散,想來不是你身世不同尋常,便是有些旁人未有的經歷。”

程野秋冷不防聽到這話,臉色瞬間蒼白了一瞬,随後又快速恢複平靜。

司陽的話戳中了他一直隐藏在心裏的情緒。

無論仇恨還是畏懼,他都有。

知道司陽眼神毒辣,程野秋不自覺地咬了咬唇:“師尊的意思,是要我放下?”

司陽搖搖頭:“不,你的心結既是你道途的阻礙,又是你道途的臂助。”

程野秋不懂。

“你的道就在你自身,看你能不能找到。換句話說,你如何面對你的心結,就是如何尋找你的道。”

程野秋怔怔地看着司陽。

司陽端詳了一下程野秋,擺了擺手:“當然,你現在的心境,我只是給你提個醒,若你現在就能找到你的道,那我豈不是直接羞死了?別瞎想了,快去把你的兔子管一管。”

程野秋回過神:“兔子怎麽了?”

司陽頓時拉下了臉:“它在我房間裏拉屎!還把我煉好的丹藥啃了好多!”

程野秋:“……”

被宋酒塵拉去見母親,他都忘了七玄紫光兔的事。

七玄紫光兔一看到程野秋便興奮地撲過來,就快要撞到程野秋的時候,周身蕩漾起一圈淩厲的電光!

司陽輕輕打了個響指,兔子便“噗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你主子現在吃不消你的電光。”司陽扯了扯它的耳朵,“把你主子電死了,我可不給你吃的!”

兔子狠狠地咬向司陽,被司陽敏捷躲開,随後兔子“嗖”地一下竄到程野秋懷裏,親昵地蹭蹭。

程野秋恍惚中有種自己把兔子養成了狗的錯覺。

收拾完七玄紫光兔搞出來的爛攤子,程野秋将從老家買來的一些糕點孝敬給司陽:“師尊,不知您是否願意嘗嘗?”

雖然司陽是師尊,但因為這個七八歲的外表,程野秋還是不自覺地會把司陽當成小孩,特意給司陽買了些點心。

司陽眼神頓時亮了起來:“我就知道沒白收你這個徒弟!”

看着司陽眉飛色舞地啃着杏仁棗糕,程野秋忍不住笑了一聲,随後趕緊住嘴。

好在司陽沒有在意,只感嘆道:“不知道什麽時候我才能恢複,到時候什麽吃的弄不到,省的在這裏受寒月的氣……”

程野秋有些好奇地道:“您的丹藥還沒煉好?”

“還缺點東西。”司陽一口塞進去一塊棗糕,含糊不清地道,“當時應該把那蛇一起宰了帶回來的。”

程野秋頓時想起來,淩歌笑給了他那雙頭蟒的一塊蛇皮、一枚蛇膽,便取了出來:“師尊可要這個?”

“咦?你哪來的?”司陽詫異,随後很快反應過來,“不會是那個脾氣很差的小孩把陰陽三色蟒殺了吧!”

程野秋點點頭。

“浪費啊,浪費!”司陽痛心疾首地跳腳,又急匆匆地問,“他只給了你一枚蛇膽?”

“是……”

“陰陽蛇膽要一起用才行。”司陽抹抹嘴巴,神情莊重地道,“乖徒兒,為師給你一個任務:務必從那小屁孩手裏把另一枚蛇膽要回來!為師一定好好獎勵你!”

程野秋看出司陽對蛇膽的重視,點頭應了下來。

随後他便有些頭疼:要找淩歌笑,就代表去劍峰,就意味着……又要和宋酒塵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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