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天星骨

魔氣。

出現在他這裏的魔修,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和宋酒塵有關、甚至就是宋酒塵本人。

程野秋自然不會傻到自己送上門去,後退了一步,準備駕馭遁光離開。

然而那些黑氣卻忽然在他身後結成了宛如蛛網一般的囚籠, 無聲地表達了對方的意志。

程野秋冷靜下來, 手中捏好了幾張符篆, 全身靈力也調動起來, 慢慢走進竹居。

青竹篾編織的榻上, 宋酒塵坐在那裏,正在慢悠悠地斟茶, 好像第一次和程野秋一起離開宗門時一模一樣。

唯獨他周圍環繞的絲絲縷縷的黑氣, 表明了宋酒塵如今的魔修身份。

程野秋一進門, 就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圈——七玄紫光兔平日就養在竹居,又有正烈的雷火之力, 不太可能被宋酒塵輕易解決。

“你的兔子實力雖然不錯, 但畢竟是個幼體, 到底不如人聰慧。”

宋酒塵忽然開口,輕輕點了點桌面。

一團黑氣從程野秋腳下浮起, 散開後露出裏面趴着的白色兔子。

程野秋內心一緊,下意識蹲下身仔細一看, 這才稍稍松口氣。

小白吧嗒着嘴,顯然睡得正香。

程野秋晃了晃小白也沒讓它醒過來, 猜到宋酒塵大概給小白吃了什麽催眠的靈藥。

他站起身, 毫不畏懼地看着宋酒塵:“宋師兄此刻在這裏,就不怕宗門長老群起而攻之?”

宋酒塵靜默一瞬, 回答道:“自然是怕的。只是有些事冒着風險也要做,怕也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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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秋內心警惕提到了最高——能讓宋酒塵冒着風險而來的……想來只有天星骨了吧?

似乎看出了程野秋的警惕,宋酒塵繼續道, “我的事已經做完了,只是想和程師弟多見一面,所以才逗留至今,不會對程師弟如何,程師弟不用如此緊張。”

程野秋壓根不信,冷笑了一聲:“既然見過了,宋師兄可以走了。”

宋酒塵又靜默了片刻,像是在醞釀什麽東西,之後才道:“這次來還有幾件事想和程師弟說一說。”

程野秋冷冷地看着他。

“第一便是我的仇人的身份……”

程野秋打斷他:“我不關心。”

宋酒塵的仇人,跟他有什麽關系?

“那就當我在自言自語。”宋酒塵這次沒有表露別的情緒,只淡淡地道,“不聽我說完,程師弟也跑不掉,不是麽?”

程野秋抿唇。

“我的仇人名字不詳,但組織我後來打探到了,叫做‘煌宮’。前世我之所以貿然懷疑程師弟,便是因為煌宮一直在研究各種先天靈根,其中最關注的便是天星骨。而從我家族記載、清塵宗宗門秘籍等各方面的記錄來看,退光劍仙飛升之後,一萬年間,世間只有三次天星骨出現——而這三次,無一例外都和煌宮有關。”

宋酒塵目光落在程野秋身上,聲音稍稍放低,“清塵宗的創始宗主曾經尋覓過天星骨的蹤跡,并感慨過‘這先天靈根大約已随劍仙而去了’。”

涉及天星骨,程野秋聽得很認真,聽到這裏不由得問:“為何?”

宋酒塵唇角稍彎,随後又快速撫平:“因為過去出現的三例天星骨根骨都不純。與其說是自然誕生,更像是人為捏造的。”

程野秋眉頭皺起。

“憑空捏造先天靈根自然不可能,不過不是有現成的例子麽?”宋酒塵道,“創始宗主懷疑,退光劍仙并沒有成仙飛升,而是中途隕落,屍首被人找了去,才有了後來的劣質天星骨出現。”

程野秋一怔。

還不等他說話,鼎精就在他的腦海裏瘋狂罵了起來:“放他娘的臭屁!劍仙大人何等人物,怎麽可能死了,還被人拿屍體做研究?這個臭男人滿嘴胡話,你放我出來,我一把火燒死他!”

程野秋趕緊用靈力封住胡蘿蔔,免得它真的一激動跳出來找宋酒塵。

之後他才道:“可是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宋酒塵深深地看了程野秋一眼:“你娘想來是煌宮最新創造的天星骨——只是這一次比過去每一次都要失敗,所以把你娘直接抛棄了。而天星骨其實不會被子嗣繼承。也就是說,你是自退光劍仙之後的一萬年內,第一個真正自然誕生的天星骨。”

程野秋心中一震,聽出了宋酒塵話語中的隐含意思:

若這個煌宮真如宋酒塵所說,那一旦知曉他的身份,必然會對他下手!

程野秋凝視着宋酒塵,忽然道:“依宋師兄的意思,自然是我犧牲自己,幫助宋師兄快速進階,然後宋師兄報仇雪恨,我解後顧之憂,一舉兩得?”

那宋酒塵未免想得太美好了。

宋酒塵已經做好聽到程野秋各種嘲諷之語的準備,但真的聽入耳中,心髒處依然泛起了微微的麻痹。

他強行壓下多餘的情感,讓聲音維持冷靜:“自然不是。我只是建議程師弟藏好天星骨的身份,以及快些修煉突破——距離煌宮正式現世,也不過兩百年了。”

兩百年後……

程野秋想起燕雙心說過的話:“月蝕?”

宋酒塵點頭:“煌宮依托仙級天魔吞月天狼的屍骸存在,繞月遨游,兩千年一度的月蝕期便是他們回歸的日子。想來程師弟應當聽過,随着月蝕日的到來,天魔和魔修出現得越來越頻繁,其中便有很多煌宮的魔兵。因此程師弟月蝕日之前,最好不要離開宗門。”

他頓了頓,聲音放低了些,“便是宗門內,也不要盡信。”

說完這些,宋酒塵站起身,對程野秋微微欠身,“我想說的就是這些,程師弟,回見。”

說完整個人化作一縷黑煙,轉瞬消失不見。

……

程野秋一邊在心裏罵宋酒塵留下這麽多魔氣在這裏給他憑空找麻煩,一邊調轉天星骨的力量,打算把魔氣全都清掃得幹幹淨淨。

若留下一絲,他在清塵宗也呆不下去了。

令他驚訝的是,随着宋酒塵的離開,原本彌漫了整個竹居的黑色魔氣,竟然悄無聲息地全都變成了純粹的靈氣。

這讓程野秋頗為驚訝:宋酒塵已經掌握了靈氣和魔氣互相轉換的能力?

難怪從上一世開始就無人能發現宋酒塵修了魔道。

程野秋還是不放心地把上下裏外都檢查了一遍,确認宋酒塵沒有埋下什麽坑。

檢查結果是整座山頭沒有多出什麽東西,反倒是少了一樣。

司陽給程野秋的那株飨血蘭。

之前司陽要程野秋每日分出血來喂養,直到讓飨血蘭完全貼合程野秋的天星骨,程野秋一直在照做。截止到今日,飨血蘭的花瓣已經幾乎變成朱紅,整朵花含苞待放,眼看着就要開花。

按照司陽的說話,飨血蘭開花之後就是養成了,之後就讓飨血蘭慢慢吸收靈氣即可。

宋酒塵把這花偷走作甚?怕他修煉進展太快?

但程野秋原計劃裏留着飨血蘭也不是即刻就用……

程野秋煉了一枚解毒丹喂給七玄紫光兔,讓它從睡夢中清醒過來,之後抱着它躺在司陽平日靠着的搖椅上,琢磨今天和宋酒塵的會面。

這一次見到宋酒塵,讓程野秋最為驚訝的是,宋酒塵好像整個人都變了。

從湖心見面開始,宋酒塵在程野秋面前一直都表現出明顯的彷徨和不安,尤其看着程野秋的目光,常常帶着一股祈求和希冀——就好像程野秋簡單的言語就擁有滿足他的渴望一般。

程野秋無比厭惡這種感覺。

只是今夜……宋酒塵沒有再用那種渴望的眼神看他。相反,宋酒塵的眼神非常堅定,好像回到了過去那個永遠自信、目标準确的宋酒塵。

程野秋并不在意宋酒塵的心境發生了什麽變化,他只關心宋酒塵的這種變化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如果司陽還在,或許他能向司陽咨詢一下“煌宮”的事情……

程野秋點着太陽穴,忽然微微一怔。

他似乎有些過于依賴司陽了。

盡管司陽在他面前一直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形象,但在程野秋心中,知識淵博的司陽确确實實是他修煉之路上最重要的引路人。

但引路人終究只是引路人,并不能真的完全指導他走每一步。

或許這就是為什麽司陽偏偏在這段時間離開清塵宗,就是想要程野秋意識到獨立前行是修道之路最重要的體驗。

程野秋輕輕撫摸着七玄紫光兔,陷入了沉思:要他自己來做決定的話,宋酒塵的話他到底要怎麽判斷?

……

雖然宋酒塵警告程野秋不要出門,但實際上程野秋這一年壓根沒有出門的機會。

宗門內的弟子大比馬上就要舉行,他沉浸在穩固修為、練習道術中不能自拔。

前世今生,程野秋幾乎沒有和其他修士戰鬥的經驗,因此剛開始弟子大比的時候,哪怕面對境界比他稍低的弟子,還是因為對方各種花裏胡哨的策略險些翻車。

但程野秋靠着天星骨對對方靈力的吸收強行撐住,雖然有快速反殺的能力,卻一直藏着,等到最後才“反敗為勝”。

一方面是不想太出風頭,另一方面……是為了“偷師”對面的戰鬥經驗。

如此幾場下來,程野秋果然學了很多之前想不到的戰術。

他多少有些明白為何司陽一定要他壓着境界拿下弟子大比。不光是為了獎勵,同境界比鬥的經驗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驚險”地到了最後,築基、養神一共四位弟子,程野秋卻得知,這一次的弟子大比決戰不是以互相比試、而是以完成宗門任務為目标。

給弟子的任務通過抽簽來決定,抽完簽之後,再由各自師長傳達。

程野秋的師父不在,傳達人便成了寒月真人。

一見面,寒月真人幹脆利落地道:“這次的四個任務涉及宗門內幾件大事,你抽到的恰好和小師兄有關。小師兄出了些事,需要宗門協助。”

程野秋一聽司陽出事,頓時有些緊張:“師尊出什麽事了?”

寒月冷笑了一聲:“他自己作死,去鳳凰族割人家的鳳髓。”

程野秋:“……?”

“鳳髓對鳳凰族來說雖然可再生,但平白讓外人得了去,還不暴怒?”寒月真人冷豔的面龐抽動了一下,“如今他躲在幻蜃海,失了大世界的坐标,你到北海星塔上将這道符點燃,他便能找到路出來。”

涉及司陽,程野秋稍加思索便答應下來:“弟子即刻出發。”

寒月真人表情依然冰冷:“前往北海星塔的路上會經過毒蘭沼,聽說有等同金丹境的天魔誕生,你且小心。弟子大比的結果将以你返回的時間來決定。”

天魔和一般的修士不同,沒有固定的形體,伴随九幽之氣而生,同境界的修士戰勝天魔很容易,想要斬草除根卻難上加難——只要有一點魔氣在,天魔就能逃生。

程野秋點頭。

寒月真人揮揮手,讓他離開。

程野秋剛走出寒月真人的住處,耳中便聽到寒月真人的傳聲:“因比試方式定在宗門之外,只要你離開宗門時是築基境界,不論回來時如何,都算作築基弟子的比試。”

程野秋一怔,旋即琢磨過來。

寒月真人的意思是要他離開宗門之後就突破到養神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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