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毒蘭沼

程野秋駕馭遁光, 落在一處大約十餘裏範圍的法陣中。

法陣布置得很簡單,只是用來迷惑凡人、不要凡人進來打擾,好讓裏面的修真者可以自由自在地交易。

這裏是一處簡單的“修真者營地”。

修真界的修士多若繁星, 其中并不只有自給自足的大宗門, 也有無數小宗門甚至散修。散修們想要互相交換資源, 便自發組織成了各種修真者營地。

程野秋來這處修真者營地, 主要便是想打聽北海星塔的位置。

宗門大比的決戰自然不是簡單的趕路。北海星塔是上古觀星派留下的遺址, 只在夜裏出現,且随着天上星辰的規律改變出現的位置。因為上古觀星派已經消失, 北海星塔的出現規律也變得模糊起來。

這處營地的修真者大都是築基和煉氣, 偶爾有幾個養神期, 立刻就會收獲一大堆憧憬的目光,還有人上去抱大腿。

程野秋依然保持在築基境界, 倒也沒有碰上多餘的事情。

他在營地內轉了一圈, 大概把握了一下這個營地交易的水準, 才從儲物袋中掏出幾個玉瓶,找了個地方擺下攤。

有幾個人頓時跟了上來:“這位道友, 這是什麽丹?”

“這幾瓶是培元丹,這一瓶是三枚築基丹。”

一聽是築基丹, 旁邊聽到的散修頓時不淡定了:“道友可有什麽想要的?”

程野秋想了想,道:“在下近日打算去毒蘭沼尋一種靈草, 想換些在毒蘭沼內用得上的靈器, 情報亦可。”

那幾人頓時吃驚:“道友,前些年毒蘭沼內出了個金丹境的天魔, 連流元真人親自出手都沒能解決,道友還是莫要冒險!”

程野秋面露遲疑:“可我要煉丹救人,若不能在毒蘭沼拿到這靈草, 便得千裏迢迢趕赴北海,在北海中抓海靈魚……”

“便是北海,也比毒蘭沼安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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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要的這魚,須得在北海星塔出現的地方才會浮出水面。”

“這……”

築基丹對散修來說無比珍貴,何況情報這種東西說出去了也不損失什麽,很快程野秋就換到了不少有價值的消息。

把四瓶丹藥都交出去,程野秋離開了營地。

鼎精的聲音在他腦海內響起:“我好像感覺有人跟蹤我們。”

“确實有。”

程野秋表現在外面的是丹修,幾乎稱得上修士中進展最緩慢、但最受其他修士歡迎的道路。因此哪怕并非懷有歹心,也一定有人想打探程野秋的底細、住處。

程野秋飛過了兩個山頭,落入一片茂林,随後氣息消失無蹤。

……

胡蘿蔔稍微大了一些,變成差不多巴掌大小,在程野秋身邊蹦蹦跳跳:“我覺得用素火明砂做篝火有些奢侈了。而且你不都快養神期了嗎,為什麽還要點篝火?”

程野秋在眼前的篝火裏加了一捧素火明砂:“習慣。”

這雖然是他頭一次離開宗門外出,卻不是第一次歷練。

早在還沒有拜入清塵宗、從程家逃走的時候,程野秋便一個人流浪了很久。對于還沒有踏上道途的凡人來說,篝火是夜晚驅逐野獸與寒冷最貼心的保障。

散修的家底大都比不得有宗門依仗的大派子弟,程野秋煉制了不少培元丹,又拿淩歌笑送的築基丹壓底,從幾個營地換來了毒蘭沼和北海星塔的消息。

毒蘭沼和在宗門內得到的消息差不多,金丹水準的天魔“摩勒毒蛤”如今就盤踞在那裏,吸引了不少魔修,金丹境之下的修士想渡過毒蘭沼幾乎是死路一條。而毒蘭沼就在幻蜃海中,靠着毒瘴将蜃霧驅出一條路。

若不經毒蘭沼,就得額外繞路,怕是幾年才能趕到北海去。

程野秋還是決定走毒蘭沼。反正天星骨大概魔氣和瘴氣,走在毒蘭沼和走在靈脈區別不大。

胡蘿蔔對此有些擔憂:“碰上強大的魔修怎麽辦?你現在的修為大概會被當成食物整個吞下去吧。”

程野秋道:“打不過,就加入。”

“……?”

“我不怕魔氣,不如假扮成魔修。”

“你見過魔修嗎?”

程野秋靜了靜,随後道:“宋酒塵算嗎?”

胡蘿蔔不屑地道:“魔修哪是那個樣子。”

“那魔修什麽樣?”

胡蘿蔔頓時卡住。

程野秋就知道它也沒見過,摸了摸懷裏的兔子:“找魔修倒是也簡單。”

……

畢竟魔修最喜歡的事情就是伏擊道修,将道修或吸幹吃淨、或煉成傀儡。道修的靈脈來自于天地,魔修的靈脈則來自道修。

程野秋一個人前行,不遮掩身姿的話,很容易碰上不長眼的魔修。

……按理說,應該是這樣。

然而程野秋大大方方露着身形,都快趕到毒蘭沼了,竟然一次上鈎的魚都沒有。

就連胡蘿蔔都十分吃驚:“想不到啊,萬年之後的修真界竟然已經如此平和……”

程野秋擰着眉,眺望着遠方已經能看到的紫色瘴氣天幕,靜默了片刻,才道:“那只能嘗試第二種法子了。”

愈靠近毒蘭沼,人煙愈稀少、魔獸也開始出現蹤跡。好在外圍都是一些被魔氣感染的普通野獸,還在程野秋的應對範圍內。

程野秋殺了幾只挑釁的魔獸,将魔獸整個煉化成蘊含着魔氣的丹藥。

胡蘿蔔打死不肯煉制這種魔丹,程野秋只好拿出備用的藥鼎用。

這丹藥卻不是用來吃的,只含在口中,就能讓周圍彌漫絲絲縷縷的魔氣——雖然沒什麽事機用途,裝一下魔修倒是夠了。

除了魔氣之外,還有就是形象……

程野秋不免想起了宋酒塵。不是這一世的宋酒塵,是上一世将他囚禁起來的宋酒塵。

那時候的宋酒塵一掃平日溫文爾雅的形象,面色沉郁,眼角帶着令人膽戰心驚的瘋意,尤其看人的眼神,微紅的瞳冰冷而殘酷,宛如一只不通人性的兇獸,帶着狂烈的侵略感。

程野秋對着湖水練習了三五天,勉強讓自己的神态和宋酒塵有三五分相似。

胡蘿蔔吐槽道:“不是我說,你長得有點太乖了,像道門小少爺。”

程野秋于是沾了些魔獸的血,在眼角、眉心各勾了幾筆豔紅,再醞釀靈力壓下臉龐的氣血,讓膚色變得雪白,讓一張臉變得豔麗無比。

“現在呢?”

胡蘿蔔評價道:“像魔修大佬的小嬌妻。”

“……就這樣吧。”

……

一踏入毒蘭沼,程野秋就感覺到暗處若有若無的窺伺。

按照他打探來的消息,金丹天魔誕生之後,毒蘭沼內很多植物也蛻變成了魔物,道修進毒蘭沼簡直是羊入虎口。就算是弱一些的魔修,也會變成魔物們的餌食。

程野秋發揮了好久不用的天星骨另一項能力——靈物鑒定,一邊判斷附近的植物有沒有變成魔物,一邊小心翼翼地前進。為免打草驚蛇,就連能解決的魔物他也繞了過去。

饒是如此,躲不開的還是沒有躲開。

他飛到一處毒沼上空時,從毒沼內突兀地飛起一條大蛇,兇狠地向他纏繞而來。

程野秋一驚,抽身後退,下意識就要捏道符,還好關鍵時候想起來現在在毒蘭沼內,換成了用天星骨直接吸收蟒蛇身邊纏繞的魔氣。

這倒符合不少魔修的路子。

那蛇一擊不中,正要再進攻,猛然發現剛才這一交手,它的護體魔氣竟然被吸取了大半!

最讨厭跟這種魔修打架了!

蛇內心暗罵了一聲,盤繞在一棵大樹上,吐了吐信子,露出假惺惺的笑容:“這位朋友,路過本魔君的地盤不打個招呼說不過去吧?”

程野秋學着前世宋酒塵的口吻冷冷地道:“你的地盤又如何?”

蟒蛇眯了眯眼,蛇口再次咧開:“朋友或許對本魔君有所誤會,本魔君方才出手,不是想攻擊朋友,只是想求個歡。”

程野秋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胡蘿蔔憤憤不平地道:“蛇性本淫,劍仙大人府裏那幾個蛇精,哎呦喂!根本不敢看!”

這蟒蛇說完這話,蛇瞳還在程野秋腰身轉了轉,蛇信吐了吐:“朋友也是修我采補這路的,何不下來我們試試身手?”

胡蘿蔔大罵:“什麽醜比!也敢妄圖采補我劍仙大人的血脈!讓我把這破蛇煉成丹!”

程野秋很想問胡蘿蔔現在不嫌棄魔丹髒它的鼎了嗎。不過蟒蛇魔修在眼前,程野秋還是繼續冷着臉道:“我有急事。”

“能有什麽急事?”蟒蛇戀戀不舍,“本魔君的功夫,便是天魔大人都誇好。”

“我有仇家要報,等不得。”程野秋張開手,塗得血紅的指甲露出,“你若是糾纏不休……”

蟒蛇頓時有些失望。因為報仇而堕入魔道的修士太多,蟒蛇見過不少,心知這類魔修若有報仇的機會恐怕很難放過——關鍵還是眼前這肉吃起來怕是要塞牙——便撇了撇蛇信:“既然如此,那是你沒有福分……”

還沒等蟒蛇說完,忽然一道漆黑的遁光劃破天際,停留在他們面前:“魔蛇何在?”

那蟒蛇看清來人,昂起蛇頭,蛇臉上流露出頗為人性化的谄媚表情:“原來是魔使大人,可是天魔大人有何吩咐?”

來的魔使是一只烏鴉,居高臨下地掃了蟒蛇一眼:“天魔大人招待客人,要幾個模樣好的去伺候。”

蟒蛇頓時大喜:“我換身行頭,即刻就去!”

說完毫不猶豫地鑽進毒沼中。

程野秋不動聲色地準備離開。

胡蘿蔔“啧”了一聲:“這醜蛇居然算模樣好的,那個天魔審美真奇葩。”

“挺好,這樣就不會看中我了。”

這烏鴉魔使有養神境的修為,真打起來恐怕程野秋不一定好對付。

程野秋和胡蘿蔔剛說完,就聽到烏鴉魔使的沙啞聲音倏然逼近:“這個說不定能讨客人喜歡,一起去。”

程野秋眉頭皺起。

就在他思考立刻遁走的可能性時,毒沼中忽然飛出一個人:“魔使大人,有我一個還不夠嗎?”

程野秋看到那人,準備飛走的遁光頓時停了停。

看氣息,這應該是方才的蟒蛇魔修;但是看臉……漂亮清秀的少年、纖細柔韌的腰肢,除了周圍環繞的魔氣和金黃色的蛇瞳,很難和剛才那麽醜的蟒蛇聯系到一起。

胡蘿蔔也吃了一驚,半晌才道:“我現在原諒他敢對你有想法了。”

烏鴉魔使“嘎嘎”笑了起來:“這你都要争寵?天魔大人很看重今兒來的客人,毒蘭沼所有的魔修都去了沼心巢等候大人吩咐,誰也不能例外!”

少年撇了撇嘴,挑釁似的看了程野秋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天魔大人召喚,你倒是去報仇啊?

程野秋習慣性地抿了抿唇,衡量了一下戰力,在烏鴉魔使逐漸冷厲的目光中,按下了現在逃走的心思:“聽魔使吩咐。”

胡蘿蔔急得跳腳:“我早說你該突破到養神期再來的!”

“這只烏鴉的飛遁速度,我突破到養神期也很難跑掉。”程野秋道,“既然所有魔修都集結了過去,那渾水摸魚正好跑。”

……

抵達沼心巢的路上,蟒蛇少年一直在和程野秋說話,內容多是“哥哥你修煉多久了,吸人怎麽這麽厲害呀”、“哥哥手段厲害,不像我,只能靠臉”、等等。

程野秋不動聲色地觀察環境,完全不理他,搞得最後少年撇撇嘴:“無趣,你這樣是怎麽采補別人的?”

等到了沼心巢,少年才不再糾纏程野秋,只精心整理自己的妝發。

反倒是程野秋心裏愈發覺得沒底。

他原想毒蘭沼中的魔修良莠不齊,勉強聚集在一起,必然矛盾重重場面淩亂,他找機會溜走應當不是難事;然而這裏的魔修雖然千奇百怪,卻老老實實、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一起,好像鹌鹑一般乖巧,只能聽到毒沼中瘴氣冒泡的聲音。

程野秋的目光落在魔修們周圍站着的一圈人身上。

這些人身穿黑色铠甲,只有一雙赤色的瞳孔露在外面,氣息凜然,就好像凡人國度中的士兵一般。

程野秋內心暗暗吃驚:魔修竟然會有軍隊?他們不是唯我獨尊、任性随意的代表麽?還是這些都是傀儡?

但這麽多養神期的傀儡,未免也太多了!

烏鴉看到那些魔兵,都不自覺收斂了氣息,只轉頭對程野秋和蟒蛇道:“你們随我進去,看大人有沒有瞧上你們。”

程野秋無法,只能硬着頭皮跟他們進去。

趁烏鴉不注意,他又在口中多含了一枚魔丹,讓身上魔氣更濃。這個時候程野秋便有些感謝天星骨和《紅塵甘苦百錄》的靈力純粹中性,可以和魔氣完美地融合不會被發現。

沼心巢是用黑色的毒石搭蓋起來的野蠻洞穴,蟒蛇少年還笑眯眯地問:“朋友,怕不怕毒?要不要我幫你吸一口毒呀?”

程野秋依然不理他,專心聆聽洞穴內的聲音。

随着他們愈發靠近,裏面的聲音也清晰了許多。

一個似男似女、似老似幼的聲音軟綿綿地道:“使者這一次來得倒早,難道煌宮比月蝕能提前回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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