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星塔
程野秋一直在考慮自己要不要突破到養神期。
他一直在壓制自己的修為, 只要松開,就能水到渠成地晉級到養神期。
只是到了養神期雖然境界提升、戰鬥力強了不少,但是出手反而會受到限制。
養神期的重點便是“養”, 需要努力聚斂靈氣、溫養經脈, 讓靈力逐漸凝實液化, 做好結丹的準備。
大宗門內養神期的修士大都不再出門, 安心在宗門內教導子弟, 同時積蓄力量,直到卡在結丹這道門檻, 才會外出謀求突破的機緣。
而天星骨本身比普通修士需要的靈力更多, 程野秋幾乎可以想到, 一旦自己突破到養神期,現在充盈的靈力絕大部分都會立刻被跟着升級的天星骨吞得一絲都不剩。
那時候他就需要一個能大量穩定吸取靈力的地方。
毒蘭沼內的瘴氣、魔氣可以被天星骨吸收, 但那裏畢竟太危險, 何況程野秋也想早些點亮北海星塔的信號, 讓司陽找到道路可以回來。
好在之前用丹藥和散修們打聽的時候,程野秋得到了一條信息:北海星塔現身的夜晚, 星塔附近周圍會出現星潮。
北海被稱為近天之處,海水的洋流會被星辰影響, 偶爾會出現互相碰撞,導致海底的靈脈與天上的星辰之力交彙、海水倒挂入天的奇景, 被稱為“星潮”。
星塔是上古觀星派建造用來觀測星辰的法器, 這麽多年依然沒有損毀的原因,就是因為觀星派将星塔放置在了星潮發生的時間和地點, 有無窮無盡的力量可以汲取。
程野秋便打算在北海星塔中突破。
只是……最大的問題,還是如何在茫茫北海上找到北海星塔。
程野秋站在岸邊,望着眼前無盡的海洋, 陷入了沉思。
他沒有宋酒塵那種可以代步又有防禦能力的舟形靈器,現在進入北海,怕是跑幾十年都未必能撞見星塔。更何況海洋是修士們甚少踏足的地方,靈獸魔獸不計其數……
——等等,靈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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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秋忽然有了個法子。
他将胡蘿蔔放出來:“我要煉制幾味丹藥。”
鼎精的蓋子晃了晃,有些疑惑:“這麽正經,煉什麽丹?”
程野秋點了點自己的手腕:“天星血丹。”
鼎精頓時吃驚:“你自己又用不上,煉了做什麽?”
“誘餌。”程野秋又拿出一個小小的玉瓶。這只玉瓶缺不像其他玉瓶那般白淨,瓶身多了不少暗色的紋路。
胡蘿蔔一見便嫌棄道:“我早就想說你收集毒蘭沼的毒液做什麽……你該不會想用它來煉丹吧?”
程野秋微笑道:“所以才想你能幫一把。”
胡蘿蔔繞着程野秋轉了兩圈,猶豫了半晌,還是心有不甘地道:“行吧,那之後你一定要給我好好洗幹淨!回頭我還要用花露靈池的水洗澡!”
程野秋無奈地答應下來。
之所以要胡蘿蔔幫忙,除了對胡蘿蔔的尊重,也是因為這是程野秋第一次嘗試自己調配丹方。
——雖然不是什麽好丹藥。
……
在胡蘿蔔的幫助下,程野秋用了三天,取了三次自己的血,才煉成了一瓶含毒的靈丹。
然後程野秋開始釣魚。
他需要一只能在北海上随意行動、還要知曉星塔位置的坐騎。
對方不能太強,太強他控制不了;不能太弱,太弱無法突破星塔附近的屏障。
這就是他打探來的消息——北海上沒有門派,星塔出現的規律難尋,但栖息在北海的生物對星塔的出現更為熟悉。曾經有好運的修士和一條海中鯊魚追逐戰鬥偏離了路線,便誤入了星塔。
程野秋足足釣了一個月,才勉強釣到差不多合适的。
只是程野秋原以為自己可以釣一條魚,沒想到是一只章魚。
這章魚等同于養神境,碰巧還是一只無毒的,對靈丹裏的毒素幾乎沒有抗性,被程野秋直接俘虜。
交涉之後,章魚答應送程野秋去星塔,只是要求程野秋多給幾丸用來釣它的靈丹。
程野秋皺眉:“那靈丹有毒,我可拿其他的與你換。”
章魚觸手晃動:“不要,我就要那種被毒素麻痹全身無力的感覺!”
程野秋:“……行。”
深海生物的喜好他搞不懂。
不過章魚按理來說不應該出現在淺海,為什麽被他調起來了?
對此章魚一邊游水一邊訴苦:“海底誕生了一個大天魔,我怕被污染,就逃上來了。”
程野秋皺眉:“什麽境界的天魔?”
章魚想了想:“大概比得上你們人族修士的元嬰境吧。”
程野秋頓時吃了一驚。
元嬰修士便是踏上人仙境界的最後一步,移山填海無所不能,在目前的修真界,有元嬰真人坐鎮便是大宗門的象征。
清塵宗這種修真界頂尖的宗門,明面上的最高戰力就是三位元嬰。
而元嬰境界的天魔比元嬰修士更加難以對付……若月蝕期來臨,這只天魔離開北海,還不知道釀成多大的禍患。
可惜這不是程野秋現在能操心得了的事情。
程野秋向章魚打聽了一些那個天魔的特征,準備回去上報宗門。
……
在北海航行了大概三個月,章魚才找到星塔的位置。
在進入覆蓋星塔的陣法之前,什麽都看不到;一踏入法陣,純白的星塔便倏然出現在他們眼前。
程野秋卻皺起了眉。
這片海域中充滿了魔氣,将海水染上了不詳的灰色。
章魚打了個哆嗦,堅決不肯再往前:“我可不想被魔氣侵染變成魔獸!”
既然找到了地方,程野秋便從章魚身上飛了下來,将章魚要的靈丹給它:“辛苦你了。”
章魚喜滋滋地将玉瓶卷在觸手中,和程野秋告別之後便直接下潛入海,很快便沒了影子。
程野秋估算了一下這片海域中的魔氣濃度,小心謹慎地向前飛去。
……
章魚下潛到幾乎沒有光的深度,朝着一個方向去了。
游到某處宛如山巒一般的巨大陰影處,這只章魚全身忽然染上了濃墨般的黑色,随後化作一道虛影,融入了陰影中。
……
程野秋來到星塔上方,點燃了一道靈符。
靈符化作一道青色的光,與星塔融為一體。
程野秋松了口氣——這樣一來,司陽應該就能找到離開幻蜃海的路了。
幻蜃海其實就是北海的一部分,只是常年被蜃氣和空間亂流覆蓋,最深處便是元嬰修士稍不注意都可能迷失。
程野秋不知道司陽怎麽會跑到幻蜃海裏去,只盼司陽能夠安然回來。
既然靈符已經點燃,那麽……
程野秋低頭看了眼下面充滿魔氣的海域,皺了皺眉。
在這裏突破恐怕不大安全,還是暫且離開……
還沒等他想清楚,忽然感覺腳下一陣顫動。随後整座星塔忽然寸寸崩裂!
程野秋下意識架起遁光飛起,低頭一看,眼眸中閃過一縷震驚。
純白的塔身碎裂之後,下面露出漆黑的、巨大的觸手,吸盤中彌漫着濃烈的魔氣。
只看一眼,程野秋便确定,若他被這些魔氣籠罩,便是天星骨的吸納速度也趕不上這魔氣的侵蝕!
那觸手向程野秋拍了過來。
——不,不能算拍,程野秋沒有感受到任何的針對感,仿佛那觸手僅僅只是随意地一掃、只要他閃開就能活下來一般。
但程野秋卻覺得自己全身都無法動彈,整個人如同被冰封住一般。
眼看着那觸手即将砸在他頭上,程野秋忽然感覺身體一輕,眼前風景倏然變幻,再睜開眼時已經換了世界。
同樣的純白星塔、同樣的海域,只是沒有巨大的觸手,身邊只有一個戴着面具、頭發宛如花苞一般的男人。
“宋酒塵?”
宋酒塵捂住嘴,喘了口氣:“好險——你沒有被那天魔的魔氣幹擾吧?”
程野秋現在身上還殘留着那種麻痹感,只是意識上還有些茫然。
過了一會,他才慢慢回過神,想明白了剛才發生的事情。
那只觸手,定然就是深海中那只元嬰天魔的一部分!
甚至送他過去星塔的那只章魚,極有可能也是元嬰天魔的□□!
程野秋沉默片刻,開口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搜魂魔修的時候,發現他們在調查前往北海星塔的人,将信息報到北海。”宋酒塵道,“我猜到是你,便趕了過來,好在借助真正的星塔定位到你,才把你拉了過來。”
程野秋默然,對宋酒塵行禮:“無論如何,多謝宋師兄相救。”
宋酒塵一怔,眼角一絲喜悅泛起,剛要回答“不用”,就聽到程野秋繼續道,“不過宋師兄是如何把我拉過來的、用了什麽媒介,能否詳說一說?”
宋酒塵唇角不自覺繃起,過了好一會才道:“程師弟是懷疑我給你下了什麽咒術?”
程野秋淡淡地道:“宋師兄過去不就是這樣把我抓回去的?”
宋酒塵一窒。
他壓下心頭泛起的苦澀,低聲道:“這一次确實沒有。星塔之間彼此感應,那天魔無法僞造星塔,只能毀掉。只有它自認為得手,我拉你過來,才可以避免它繼續追殺你。”
程野秋雖然不是很相信宋酒塵沒有留後手,但現如今重要的事情倒也不是這個:“它的目的……是我?不對。”
如果目标是程野秋,那沒有必要大費周章地讓程野秋到了星塔再動手。
宋酒塵道:“想來它的目的,是阻止你點燃星塔。”
程野秋也是這樣想的。只是他想不明白天魔為什麽要這樣做。
“宗門給你的任務是在星塔點燃靈符,或許天魔的目的和這有關。”
那就是阻止司陽回來了。
程野秋至今還不知道司陽是什麽身份,但想來肯定不是簡單的養神期長老之類。
他看了宋酒塵一眼:“宋師兄不在宗門,消息竟然也還這麽靈通。”
宋酒塵無話可說,只得換了話題:“程師弟現在要怎麽做,回去報告麽?”
程野秋搖搖頭,伸開手,幾張靈符出現在他手中:“還好我有所準備。”
……
點燃了這裏的星塔,宋酒塵再次問起程野秋的打算。
程野秋對宋酒塵依然十分警惕:“這就不勞宋師兄挂心了。”
宋酒塵沉默了一下,忽然道:“程師弟大概打算在星塔突破到養神期,然後借助星潮快速吸收力量吧?”
程野秋有些厭惡宋酒塵這種每次都能猜中他心思的感覺,但還是道:“不錯。”
“可惜自從天魔誕生後,北海上就再也沒有星潮出現了。”
程野秋皺起眉。
宋酒塵沒有必要在這種輕松就能确認的事情上欺騙他。
只是這樣一來,他去哪裏找更高的靈力源泉呢?
宋酒塵道:“我這裏有一個完美貼合程師弟需求的靈力之源。”
程野秋不假思索地道:“宋師兄的靈力之源,我可不敢用。”
宋酒塵笑了笑,聲音意外地平靜:“你不用,也沒有人能用。前世我曾犯下兩百年的錯,這一世雖然口口聲聲說要補償,但想來并沒有能彌補的地方。”
程野秋冷笑了一聲,默認下來。
他雖然不想被前世的仇恨耽擱,更希望能找到自己修行的道路,但這并不代表他原諒了宋酒塵。
兩百年被囚禁取血拆骨的痛苦,怎麽可能輕易地放下?
宋酒塵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點了點他自己的胸口:“程師弟不是想知道我偷你的飨血蘭做什麽麽?我将它種在了我的身體中。從此我便是活的飨血蘭,就是最适合天星骨的靈力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