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他的未接來電
“對方手機可能不在身邊,建議稍後再次嘗試”
“對方無應答”
江謹行最後一條消息是在下午六點半,那本來應該是他坐上動車回家的時間。
“實驗室這邊出點了問題,我可能要晚點回來。”
晚點回來是多晚?
岑岳坐在窗臺邊,一手拿着一本數學習題冊,一手握着手機,他木然地看着屏幕上跳出來的時間——11:19。
他已經給江謹行撥了三個視頻通話了,從10點開始,每20分鐘一次,不算太頻繁。但任何事情超過三次仿佛就帶上某種沉重的色彩,所以岑岳猶豫着要不要撥第四個。
江謹行為什麽不接電話?
岑岳文科生的做題思維不聽指揮地運作起來,他立刻在腦海裏列出了一二三點原因,其中排在前三位的是:一,江謹行現在有事用不了手機;二,江謹行不想接他電話;三,江謹行出事了。
第一點的可能性最大,因為江謹行也說了實驗室出了問題,他現在肯定很忙,忙到手機也不能看,忙到跟岑岳說一句今晚回不來的時間也沒有。
岑岳覺得胸口仿佛堵了一塊石頭,沉甸甸的,壓到心髒都要比平常多跳幾下,否則就泵不上血,而一想到第二點,岑岳就更覺得喘不上氣了。
江謹行不想接他的電話。
關于這一點可能性,岑岳自己就可以提供很多支持的理由,比如岑岳很煩人,天天糾纏江謹行,江謹行嘴上不說,但心裏卻一直在想怎麽擺脫他,因為他太溫柔了,不會直接告訴岑岳“以後不要來找我了”,所以他通過不接電話的方式來暗示岑岳這一點。
岑岳開始反省這段時間自己的行為:他每天早晨卡着時間出門,就為了在路上看一眼晨跑回來的江謹行;他的自行車修好了也不告訴江謹行,故意讓他多載了自己一天;他每天晚上都要拉着江謹行問沒有意義的問題,浪費了江謹行大量的時間,還在江家吃了很多零食和冰淇淋……
最後岑岳得出結論,自己是個不知好歹的煩人精。
岑岳想立刻向江謹行道歉,然後原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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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還有個第三點。
岑岳慌了,他按亮手機,因為指紋沾了汗,好幾次沒能解鎖手機,最後不得不輸入密碼才解鎖屏幕。
他迅速點開浏覽器,在百度裏分別搜索了幾個關鍵詞:A市到L市高鐵事故、A大學生死亡、A市最新新聞……
他快速滑動那些新聞,最後停留在一張卡車相撞事故的新聞照片上,他覺得其中一名受傷司機的背影有點熟悉,仿佛是江謹行。
“岳岳,已經十二點了,記得早點休息,媽媽先睡了?”門外傳來岑媽媽的聲音。
“好。”岑岳回答道,下意識攤開了手裏數學習題冊。
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十二點,岑岳盯着手機微信上和江謹行的對話框,再次按下視頻通話,一分鐘後依舊無人應答。
他低頭看着手裏皺巴巴的練習冊,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
每當心情不好的時候,岑岳都會把數學題掏出來做一做,因為這個世界上再不會有比數學更加純粹清楚的東西了。過程也許曲折複雜,但必然條理清晰嚴絲合縫,無數種算法最終都會歸結于一個唯一的答案,那是只要思考和運算就能得出的東西。
不像江謹行,答案仿佛永遠無窮無盡,岑岳注定要在江謹行這一科上不及格。
岑岳恍惚了一會兒,收起了習題冊,再次看向手機,雖然知道這時候發消息必然得不到回複,他還是發了一句:
你什麽回來呀?
他最後看了一眼漆黑一片的江家院子,起身關掉臺燈,爬上床,給手機關機,讓黑暗寂靜地吞噬自己。
漸漸地,眼睛适應了黑暗,周圍也就不再是不可視的了。岑岳沒有拉窗簾,所以他只要一轉頭,就能看見窗外被星月照亮的天空。
岑岳瞪大眼睛,玩一分鐘不眨眼的小游戲,他并不知道具體的時間,只能根據心跳的次數來算個大概,在他玩到第十六次的時候,窗外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岑岳沒有猶豫,掀了涼被沖到窗臺。
聲音是從隔壁傳來的,兩秒後,隔壁院子裏的燈亮了,一個高挑身影在院子裏停留了片刻,仿佛擡頭朝岑岳窗戶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朝屋內走去。
三分鐘後,岑岳的手機收到一條微信。
“手機中途突然沒電關機,抱歉讓你擔心了,早點睡,我們明天見,岳岳晚安。”
岑岳一直以為自己睡不着,但是在看見這條消息後,一股困意擊中了大腦,他幾乎立刻就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