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溪魚館影

創世更新時間2013-09-05 15:05:39.0 字數:3052

掀起燈罩,燭光如豆。

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沒他在身邊,說不想那是假的。

也不知他現在怎樣了,楊府是否已解封,他是入了朝?還是辭了官?

“姑娘,夜深天寒,早點歇了吧!”簾外蘆竹關切的聲音響起,我起了身,“蘆竹!”

蘆竹聞言掀簾進來,見我身着單衣靠在床榻,不由蹙了蛾眉,急急走上前把錦被伸開蓋在我身上,嘴裏還不忘數落的,“姑娘這是怎麽說?您不顧惜自己,也當為小少爺惜身。。”

我拉住她冰涼的手讓她坐下,笑道:“好姐姐,原是我睡不着,想找你說說話兒,你若再一味的數落我的不是,我當真是汗顏了!”

蘆竹見狀撲哧一聲笑了,“姑娘也就在王府多顯露出這小女兒姿态,在相府那兇神惡煞的樣兒,想想奴婢都害怕!”

我聞言嘆了口氣,“那怎能比得呢,那樣一個瞻前顧後的所在,處處逢迎,時時讨好,氣兒不順亂發脾氣的時候多了去了!那裏比自家府上,再怎麽着也是受寵多年的主子,即使一時有個不當的地兒,別人心裏也會諒解!”

“不是還有公子嗎?公子那樣疼姑娘,我們看在眼裏,那心絕對是真真兒的!”

燭花驟然炸了,我吓了一跳,拿起小剪刀挑了挑燈芯,道:“你是個明眼兒人,怎的看不出,你家公子在那個府上,也多是事不由己的。。”

頓了頓又道,“我只盼着有朝一日,能離了楊府,我和他哪怕是江畔草廬了此殘生,也是歡喜的!”

蘆竹側了側頭,許久放笑道:“姑娘提及江畔,我倒想起來,去年除夕江東煙火我們有事未去賞玩,今年可否得空兒前去?”

我颔首沉思:“久聞江東除夕夜煙火為怡國一絕,一味錯過,當真是有負盛景,不如回府後告訴你家公子,讓他帶着我們一起去賞玩!”

蘆竹聞言喜不自勝,“那可真是一件大好事兒,不過姑娘您的身子。。”

她擔憂的看看我的小腹,我笑道,“哪裏就那麽嬌慣了呢?回頭兒在江邊租條大舟,我們坐在舟裏邊游玩邊賞景,到時候公子和墨硯都在,哪裏會有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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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竹聞言擔憂盡失,急火火的起身道:“我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沉庵她也是終年滞在府上,如今聽了這等好事,不定樂成什麽樣兒呢!”

簾子在她身後合上,我看着簾子良久,方嘆口氣熄燈躺下。

今夕謀劃明朝事,十丢九敗意遲遲!

第二日起身給母親請安,古風已早早的告辭離去,我在母親那裏用了早膳,和母親一起圍爐聊天兒。

蘆竹沉庵掀簾子進來,沉庵臉色稍有點兒不自在,母親見狀招手讓她上前,氣氛一時冷了下來,我和蘆竹等幾個知情人不無擔憂的看着她們。

“太太。。”沉庵低頭雙膝跪下,母親伸出手。

“母親!”我情急出言相阻,未曾想母親将手放在沉庵的頭上如同慈母般撫摸良久,“沉庵,在你家姑娘那裏過的可好?”

沉庵依舊低着頭回道:“回太太,姑娘……視沉庵如親姐妹!”

母親聞言用眼角看我一眼,我讷讷的紅了臉。

母親卻又看向沉庵,不無慈愛的說:“那就好,我還怕你家姑娘護不住你,讓你受了什麽委屈可了不得!”

說到這裏親手扶起驚惶不已的沉庵,“好孩子,你跟了我這麽多年,你是怎樣的人我看的清楚。人難免會有鬼迷心竅走錯路兒的時候,我很想繼續留你服侍,只是你也知道,那一雙雙眼睛盯得死死地,巴不得我把你怎麽着呢。我也算是半個喜怒不定的人,也唯恐哪天心情不好降罪于你,故将你撇給你姑娘,暮兒的秉性我是看着長大的,她自不會藏私虧待與你,哪怕是你把她母親害死呢,她也會一時心軟既往不咎!”

“母親!”

“太太!”

我,蘆竹,沉庵不無驚惶的跪下,我拉住母親的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又抖又冷。

我哽不能言。

不知從何說起,更不知從何勸起,也許,根本就是心裏疲憊懶得說話,真的不想讨好了這個人又去順那個人的心。

我素來行事問心無愧,你們一樁樁不滿一樁樁誤會,我要一樁樁解決不成?

我跪在那裏,許久方冷冷的說:“母親難道想讓女兒為您報仇解氣嗎?可惜女兒一向喜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讓母親失望了!”

她甩開了我的手,自坐回榻上,沉默許久方嘆口氣道:“我也不是非要讓你為了我而把這個小妖精怎樣,只是你是我的女兒,你是否能為我想想,不要讓她在我臉前轉悠!我背着壓力把她送出去,你能不能別讓她再來我面前轉悠!!!”

母親的手重重的拍在榻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一如她對沉庵的作為,明明恨得要命,礙于父親卻也只有采用溫和的手段把她送到我那裏。

心存幻想的要我幫她除了沉庵,只可惜,我讓她失望了,沉庵固然有過,但罪不至死!

一婆子在外面回道:“太太,老爺從朝裏回來,說是要姑娘去書房一趟!”

“讓他自己過來!”母親憤憤的沖簾外發火。

“這……”簾外人正在猶豫,發現契機的我頓時樂了,“這什麽這,太太已經說了,讓老爺自己過來!”

我也佯作氣呼呼的起身,自己尋了把離火近的椅子坐下賭氣吩咐道:“沉庵去把我的披風拿來,蘆竹收拾東西,走人!”

沉庵蘆竹猶豫着起身,“誰敢!”母親一聲沉喝吓得她們重又跪下,我把她們兩個扶起來,似笑非笑的對母親說:“她們當真是不敢,只是她們的主子被您給縱壞了,敢不敢倒很難說!”

母親聞言一愣,許久方恨恨的道:“我白養了你十幾年,如今你大了,竟然因奴才而和我置氣。”

“不敢不敢,母親大人做事雷厲風行,連一家之主都敢呼喝,我哪敢跟您置氣,巴不得對您俯首帖耳呢!”

我笑着走近,拉着母親的胳膊搖來搖去,“我還指望着将來遜兒能由他祖母帶呢,嚴師出高徒,長輩嚴厲些,出個孝子也未可知!”

“你說什麽?這孩子叫……遜兒!”母親一臉疑惑。

“來不及回禀母親,昨兒個他祖父親自給孩子取的名兒,男孩子叫楊遜,女孩子就叫——楊柳依!”

我回答完畢,又搖着她的胳膊笑道:“母親是不是覺得這名字熟悉得很呢?女兒也覺得熟悉,隐隐覺得是誰叫過,似乎是叫謝柳遜,小字遜兒……”

母親聞言不無羞惱的瞪我一眼,我吐了吐舌頭,府上的老人都知道,謝依遜是母親的名字,遜兒是父親年輕時對母親的愛稱!

“這老糊塗,外孫取這樣的名兒,不是犯了我的諱嗎?”母親暗自嘀咕,“可不是呢,昨個我一時沒反應過來,也就稀裏糊塗的允了,如今想起來,悔的不行呢,父親許是也突然想到這一層,才要叫女兒過去,如今母親您非要父親過來,那就有勞母親跟父親協商明白才好!”

我說完自攜了蘆竹沉庵出去,長廊盡頭,父親的身影由遠及近。

擡頭看天灰蒙蒙一片,我深吸口氣嘆道:“今年這天氣也真是怪,幾個月前下了一場後一直陰着,似誰欠了他八百吊一般!”

說完便起步向景文姐姐舊居溪魚館方向走去。

蘆竹沉庵緊緊跟在後面,後來由于地凍得實在過于堅硬,沉庵上前扶住我,蘆竹在後面照應着。

“姑娘,今日事沉庵惹您和太太生氣了……”

沉庵的聲音微不可聞,我笑着拍拍她裸漏在外面已凍得冰涼的手道:“不是也沒什麽大事嗎,過去就好了,不必介懷!”

沉庵知我脾氣,便不再糾結于這個話題,“這天兒越來越冷了,眼看着似乎又要下場雪,只可惜西院的梅似乎有謝的跡象!”

“開的早自然些得早,”我笑道:“只是,若被風雪刺激的重又開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一個石子兒拌的我站立不穩,蘆竹見狀忙上前扶住另一只手道:“姑娘還是回吧,路滑若真不小心摔了,恐怕小少爺不保,如今天寒,溪魚館的魚都躲起來也未可知!”

“你倒會找話兒躲懶,前年文姐姐在時,那天比這時的還要冷,可那魚不是還在水底游得正好!”我不以為然的說:“眼看拐過前面亭子也就到了,這樣一小段路,行百裏者半九十,此時回去,不是要落人笑話!”

于是蘆竹不無委屈的扶着我向亭子走去。

一陣清脆的笛聲撕破冬的凜冽,幹燥發冷的空氣裏隐有幾絲暖意!

“府上可是來了新人?”我問沉庵,沉庵搖頭。

聽那笛音似是從溪魚館方向發出的,于是我們只能賣力的走上石階進入亭子俯瞰溪魚館。隐隐的,橋欄處執笛橫吹的男子如夢似幻,是他!

我吃了一驚,如同在病人病逝後發現了救命的丹丸,又似在冬天過後見到了燃火的炭爐,歸根結底,就一“遲”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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