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從戎之争

創世更新時間2013-09-14 00:27:18.0 字數:3317

我端坐在椅子上,手中捏着楊慎的那本佛經。

沉庵掀簾子走了進來,我思忖着該如何開口問,她卻先上來給我倒杯茶,我木然的接過,她伏在我耳畔說:“我知道姑娘要問什麽事,想必這事兒姑娘也已知大概,再問一遍只會徒增煩惱,不如想想該如何使自己不一直陷入被動境地吧!”

我擡頭看她的眼睛,這雙眼睛平靜而堅定。我想,如果不發生父親納妾的事,她會永遠呆在母親身邊為其謀劃,她太聰明也太沉穩,可惜因自己的弱點被人抓在手裏加以利用,最終一敗塗地幾乎喪命,但一個人不會兩次掉進同一個坑裏,她大概也算得上是無懈可擊了吧!

于是我問她:“你認為我該怎麽辦?”

她想了一會兒,說:“此時府中人大半都以為她腹中的孩子是公子的,我們大可去找江東趙家,讓他們過來揭其醜事,這樣,府中諸人的誤會也可全解了,只是.”

她遲疑着不肯說出口,于是我問:“只是什麽?”

“只是若如此的話,我們當初救她就全是白救了,搬起別人腿上的石頭繞了一圈兒,最終砸在自己的腳上,怕再被砸住,就要把石頭重新搬到原位兒,未免落人恥笑,不如把她送出相府,由她在外面翻雲覆雨,也礙不着我們什麽事兒!”

“你說的不無道理,”我說:“只是把她送在哪裏?”

“姑娘好好想想,有沒有能使她掀不起風浪,就算是能掀起風浪,也誤不了姑娘的地方呢?”

我看了看她,想了想,又搖了搖頭。

祥德城處處是機遇,只要她在祥德城,以她那種順杆子爬高的性格,難保不會有手握權勢的一天!

“要不把她送出府,找個沒人的地兒,沉庵沖我做個抹脖子的動作,我氣樂了,我若真那樣做,和楊绛有何分別?于是揮揮手讓她下去,自己在那裏咬着筆杆子把自己相熟的人一一列出來。。

接近午時的時候,楊慎從外面回來,進房後也不說話,自己尋了個位置坐下,我走過去對他說話,卻在他一轉臉間看到嘴角的於痕,“這是怎麽回事?怎麽見個老爺,竟挂彩了!”

“我已禀明父親,不日搬出相府,從今往後,非老病死,再無瓜葛!”

“父親不準,是嗎?”我用帕子輕拭他嘴角的於痕,心疼的道:“我們可以不走的,相府雖水深,但我若用心應對,定能應付得了————”

他握住我的手道:“昨兒個在恭親王府書房,王爺給我說了一番話,我不屑于朝中諸臣子的那種明争暗鬥,初時把不滿寫在臉上,後來時間久了,知道避不過,便也漸漸認命做避世的行屍走肉,可是王爺告訴我,其實作為男子,其實還有另一種活法。”

“什麽活法?”我問。

“開疆辟土,揚刀立馬,快意恩仇,醉卧疆場!”

手帕從手中滑落,猛地抽身向門外走去,被他從身後拉住,“你去哪兒?”

“去問父親,他這樣分明是讓你死,古來征戰幾人還!你若去了沙場,刀劍無眼,幾人能活!”我哭着掙紮,“他這哪裏是為我好,他分明是要害你,我去找他問個明白,我是他女兒,你是我孩子的父親,他怎能這樣?”

他扳過我的肩膀,對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我楊慎,有勇有謀,怎不能活?更何況我有根基,我可以從小軍官做起,刀劍雖無眼,但也不會一味的往我身上撞!”

我看着他哭着搖頭,沙場九死一生,我不能讓他冒這個險!

“你是我妻子,你應該懂我,對朝堂那些一味為芝麻綠豆小事吵來吵去的,遇大事推來阻去的臣子我有多反感,在那個朝中當官,我生不如此!”他說:“你可知道,我雖是府中得天獨厚的公子,可我卻事事不由己,事事為人所束縛!他們讓我納了那個水蓮,我告訴他們她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他們只當是逃避責任的托詞,我又不能告訴他們那個水蓮的來歷誤她終身,再不離府,我就要娶她你知道嗎?”

“即便如此,你也不當沖動的投身沙場,你的性格,在戰場上看着無數活人從你眼前死去你就開心嗎?你的妻兒終日在家中盼你平安回來你卻終不能回你不內疚嗎?”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說的明白,“相公,一将功成萬骨枯,如果你在沙場快意恩仇夠了,可你的手中沾染了上萬人的鮮血,他們的父母子女同樣在夕陽下盼着他們回家,每當得勝回營的時候,看着他們那一張張殷切期盼的臉,你不覺得難過悲傷嗎?”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兒,任何人站在主将的位置,都是要承擔這些壓力的,這事終有人做,為什麽別人可以,我不可以?若我做了主将,我自會盡力把将士傷亡降到最小,不到萬不得已不動刀戈,有何不可?”他一味堅持。

“可是。。”我張張嘴,竟無奈的發現,我說服不了他。

他見我已無話可說,便又說:“暮兒,如果讓我在文臣和武将中選,我更願意選武将,我寧可死在敵人的刀槍下,也不要死在同僚的暗箭中.”

我只是流着淚不說話,他把我攬在懷裏:“你可知道,葉臣兄去北羌的時候,我有多羨慕,偉男兒當在沙場橫刀立馬,卻不應在朝中做食君俸祿卻不解君憂的小人,你若是男子,你當入朝看看,整個朝堂,做事兒的遭排擠被懲處,和稀泥拍馬屁的官運亨通,那個朝堂不是我這樣的人能待的地方!”

“你有沒有想過,你若入朝潛心研究為官之道,假以時日,興許你能改變這一局面?”我問。

他笑的慘淡,“恐怕到那天的時候,我已埋土半截兒了!”

我沒有再說話,徑自出了房門,正好見蘆竹從外面趕來,蘆竹見到我忙上前回道,“姑娘,三姑娘今兒午飯時不見了,兵部尚書林如雲請了聖旨,正在府門口兒等着要人呢,說是。。”她看了我一眼小心說道:“他們說,是三姑娘遣人殺了林大公子!”

我目無焦距的揮揮手,應聲知道便讓她下去,自己走到院落梅樹下,擡頭看着慘白的天空,思琴,總算是解脫了,可我們呢?

回頭看向房門處,思量着今後我和他的命運,究竟是解脫了,還是從一個是非再陷入另一個是非中?不知怎麽,我總覺得父親勸楊慎投筆從戎這件事情,遠沒有表面看上的那樣簡單。

只是,玄機究竟在哪裏呢?

水蓮從房裏出來,見到我在梅樹下,先是一愣,随即扯了笑走過來,“少夫人在這裏吹風,真真是有閑情逸致!“

我笑笑不置可否。

“少夫人真溫婉,待到孩子出來,定要他認少夫人做幹娘。。”

“不必了,”我打斷她言不由衷的恭維,“我和公子打算搬出相府,準備在江東一別院度日,到時候你興許不便前往,還是看府上哪個人值得托付,尋人再嫁吧!”

她呆愣當地,許久方扯着我的袖子哭求道:“少夫人是因今日早時我房裏那丫頭的是生氣嗎?原是丫頭混口瞎說的,少夫人別把它放在心上.”

我甩開她的手笑道:“水蓮姑娘想哪裏去了,我确實是要和公子搬出相府另尋住處,正好記得江東江色喜人,便思在那裏買房生活,而姑娘出自江東又在江東衆叛親離不便回去,這才給姑娘提個醒兒,早些尋個下人嫁了吧!”

她拉着我的袖子繼續哭道:“少夫人這是要置水蓮死地啊,府中我人生地不熟的,怎可随便找個人嫁了?更何況,我怎能嫁一下賤奴才?只要少夫人和公子不嫌棄,我哪怕是做廚娘也好,江東我去了,橫豎不理會那些閑言碎語就是。。”

我聽的一心火氣,再次甩開她的手冷冷的道:“水蓮姑娘廚藝精湛,我們是用不起的,不如水蓮姑娘另尋明主兒吧!”

說完我轉身欲離去,想了想卻又回頭兒道:“如果姑娘在都城真無處可去,我倒可以為姑娘推薦一地方,當今皇上之弟務親王喜好美食,終年面向全國各州府搜羅廚子,我們還需幾日方搬離,姑娘在這幾日內不妨抽空兒前去一試,免得我們出了府你無家可歸,別想着在這府裏能立足,如果姑娘想拿腹中孩子說事兒的話,我倒想找江東趙府的人來坐下吃杯茶,把這事兒的前後因果細細的說個明白,孰輕孰重望姑娘好好掂量掂量,姑娘若去務親王府做廚子的話,念在相識一場,給姑娘提個醒,做好眼前手中事,莫惦他人門前福!否則,必遭橫禍!”

說完我如釋重負的回房,務親王之妻李氏,是祥德城有名兒的母老虎,有母老虎震着,她到那裏許掀不起什麽風浪!

房門口,楊慎正閑閑的看着我走近,到眼前時笑道:“平日見慣了你瞻前不顧後,兼沒着沒落後知後覺的樣子,今日突然這般有鼻子有眼的處理起事情,竟覺變了一個人一般!”

“可是變得有心機了?”我問。

他刮着我的鼻子笑道:“這是其一,最主要的是,漸漸有了當家主母的樣子了,這樣的話,若搬出府去,把府中諸事托與你照看,我倒放心不少!”

“我們搬離了府,你可以不去邊疆嗎?“我滿懷期待的盯着他問,“我們在江邊捕魚耕織,自給自足可好?”

他一臉抱歉的看着我,搖了搖頭,我埋在他胸前哭了起來。

一切,都将無法挽回。

常聽女子有悔教夫婿覓封侯之嘆,卻未料,我竟連這般嘆息的機會都沒有,我的丈夫,他的人生之花,注定開在馬嘶鬼嚎的戰場,不管他離疆場之路多遠,命運之輪始終分了叉兒,将他安在那一片厮殺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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