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東逝水

創世更新時間2013-09-17 00:29:57.0 字數：2289

第二天一早用過飯，從朝裏回來的他換下常服後，命人備車說是要帶我出府，由于他要從軍的事兒我正難過，是以一路上蔫蔫兒的并不怎麽想與他說話。

他坐在我身邊道：“難得一起出府游玩兒，你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事情了，有些事已經無法改變，何不在它發生前及時行樂呢？”

我不悅的瞪他一眼，嘀咕道：“沒心沒肺的人才及時行樂……”

一語未畢他攬我入懷，道：“你真打算一直這麽給我僵持下去？暮兒，試想有一天我真的去了沙場，而在戰鬥的時候我不幸被敵軍殺死，當關于我的一切塵埃落定，你坐下來回憶你我過去的時候，若發現你我之間的記憶只有生氣與僵持，你會很後悔很難過的！”

我低了頭不再說話，我不是不想努力營造我與他之間的無憂和諧，只是我總是忍不住想像他從軍後我們分居兩地的形單影只，可是，我再繼續這麽生氣下去，對我和他有什麽好處？

該走的還是要走，分居兩地是改變不了的事實，既然結局已經由他注定，既然我改變不了他的執念，那麽。我為什麽不能開心一些呢！

于是我低低的哼曲兒，哼着平時彈唱的樂調，心裏對自己說，及時行樂吧，畢竟韶華易逝，畢竟人生多磨難，笑對磨難也許比哭迎挫折有效得多，畢竟前者還有一絲念想，而後者給人的感覺是沉重的絕望！

我靠在他堅實的懷裏，我說：“抱歉楊慎，我不是要和你生氣，我只是不知什麽緣故，一想到你要離開我，一想到你要去刀劍無眼的戰場，我就覺得很難過！”

他笑了，從我的哪個角度看來，他的笑容溫暖而陽光，他說：“我不怪你，我聽郎中說，女人生孩子之前，總有莫名其妙發火的階段……”

我把頭埋在他胸前低低的笑，笑到最後又忍不住想哭，但最終還是沒哭出來，從我決定及時行樂那一刻起，眼淚是被我鎖在箱子一角的東西，我把鑰匙放在別處，又刻意忘記它的所在，我想，這樣的我再也不會哭了吧！

馬車在城郊江畔不遠處一家庭院前停下，我們下了馬車，他給車夫一些銀子讓他自己打酒吃。

我們攜手走到大門前，他拿出鑰匙開了院門，入眼而來的是青磚鋪就的道路，道路兩邊栽種的是尚未抽芽的柳樹，往裏走繞過前廳到了後院兒，後院兒東牆腳下栽種着一棵說不出名字的樹，而西牆腳栽種一棵枝幹粗糙的棗樹，棗樹的不遠處栽種的是一顆梨樹！

想起去年春上楊府梨園相遇的情景，不由的臉頰緋紅一片。

他笑笑指着梨樹棗樹之間設立的石桌石凳道：“那裏，你若覺得悶時，可以在那裏烹茶彈琴，也可以下棋讀書，我想着待到了秋天，坐在下面指不定還有熟透的果子砸在身上……”

我想象着果子砸在身上的閑散随意，喃喃的問：“只是那個時候，你在何處呢？”

“你放心，”他盯着石桌目光堅定的說，“每到秋果成熟的時候，我一定會抽時間回來陪你幾天，這是你我共同的宅院，我不會任你一個人在這裏享清福的，不回來折騰你幾天，我自己也會覺得不公平的很！”

我緊緊地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很溫暖，溫暖使我樂觀，我信了她所說的每一句話。

看了庭院後我們鎖門去了離庭院不遠的江邊，他負手立于江畔看那滿江白水，江風掀起了他白色的袍擺，飄然若仙！

他的聲音從前面傳來，“父親說了，落雪閣依舊為我們留着，若在這裏住的煩了，可以去府上小住些日子.”他的聲音低了下去，他說：“江邊這個宅院，是他出銀兩為我們買的。”

我走近他道，疑惑道：“落雪閣裏有我的嫁妝，它在那裏擺着也是擺着，你為何不先拿了用？”

他笑笑：“那些錢正好可以留着我們置辦些家具，雖說剩下的還有很多，可我常年在外，若家裏有了饑荒，你也可以拿它來貼補家用，花自己的總比張口問別人借的強，至于欠父親的銀兩，待我領了軍饷，自是會還他的！”

我想了想突然掩口笑道：“之前一直過着衣食無憂的生活，如今聽你開始考慮些銀錢周轉的生計問題，突然覺得自己的存在似乎有了那麽絲價值！你放心，搬出來後一家生計，也只有我們來用心考慮了，我那些嫁妝，養活一家子人吃喝幾年不是什麽難事，另外我會再想寫賺錢之道，不至于将來坐吃山空！”

他笑的安心：“我自是知道你的，平日裏粗心大意沒心沒肺，可真有了什麽事兒，你會在短時間內很快的找到處理之法！”

我看着江面笑道：“你說如果那些風雅隐士聽到我們在波瀾壯闊的江邊讨論生計，是不是會跳出來指着我們的鼻子罵我們大煞風景？”

他揉揉額頭道：“他們若真敢跳出來罵人，我就把他們丢到江裏邊喝江水去！”

說笑間看到江面上揚起一面白帆，我不由唏噓道：“這裏真美，不同于背山環水的秀氣，獨有一片浩蕩之氣溢于心間，站在這裏，人感覺到自己渺小的同時又被激發出一股想去征服的豪氣，我想，我這輩子是舍不得離開這裏了！”

“那我們就世世代代都住在這裏，永遠不離開！”

我擡頭看他，心裏想着，如果他不離開這裏，不去戰場，和我安心的在這裏住一輩子，那麽我的人生就是完美無缺的！

可是，如果他不實現自己身為男兒的價值，那他這一生就是有缺憾的，如果非要讓一個人委曲求全留下遺憾，那麽，這個人就選我吧！

再怎麽着，我只是一女子，我的幸福無關天地，而他的征戰，卻關乎民生社稷！

總有一天，我們都老了，老的**馬都跨不上去，那麽，他就會留在這裏，陪我演繹我生命最後的完美，這，也不失為一個美好的結局，只要他活着，我們就有時間來經營彼此的幸福，而他，也一定會活着！

江面上有人在擊節而唱，他豁達淡泊的聲音傳來，瞬間感染江邊人：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白發漁樵江渚上，

慣看秋月春風。

一壺濁酒喜相逢，

古今多少事，

都付笑談中。

看着身邊沉醉于浩蕩江景中的楊慎，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是非成敗轉頭空，總有一天你要和我白發漁樵于江渚之上，陪我飲酒，陪我看春來春去，陪我笑談古今！

一定會有那一天的，一定會的！

我會秉燭等着那天到來，我要讓長江見證我們的生離死別，見證我們的堅持與收獲！

我要幸福，只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