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弧度落在了一片草地上,草叢似乎有個人影閃了一下,發出細微的窸窣聲、稚嫩的草葉由淺綠色慢慢地變成了深綠色,直至成了可怕的暗黑色。

方韋靖張開了手掌,擡起手,似乎是要看看,手掌已經漆黑一片,順着手臂,那團漆黑色緩緩的蔓延,上行爬到頸項,然後再下行,爬滿了胸膛,似一朵絢爛且惡毒的花開滿了她的全身,正在她纖細的身體裏努力的綻放。

她看了一會,又無力的垂下了手臂,目光轉向了呆呆看着她的闕回辰,嘴巴彎成了一個優美的弧度,似乎是在竭力的微笑,月光映在她那張蒼白的臉上,眼神裏盡帶着款款柔情。

她的鼻腔,嘴角慢慢溢出了鮮紅的血液,流向了白皙的脖頸,脖頸黑紅一片,猙獰可怖,她似乎是在忍耐着什麽,全身痙攣起來,身體晃了晃,坐到了地上,緊緊地蜷縮,想把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一手無力的撐在了地面,防止自己摔下去,一陣夜風吹來,吹亂了她鬓邊的發絲,她伸手捋了捋頭發,枯黃的樹葉散亂的被風刮起,掉落在了她的紅色衣擺上,她又撫掉了落葉。

或許她已經忍受不住了,她的笑容沒了,一口殷紅的鮮血從她口中噴出,染紅了地面,黑紅一片,她艱難的咳了兩聲。

闕回辰走過去想去扶她,方韋靖無力地擺了擺手,沙啞的說出了四個字:“不要,危險。”

此時,無華已經回到了闕回辰的手中,劍芒指向了草叢中一個幽暗的地方,一陣淩厲的劍光剎那間已經刺向了躲着的那個人,草叢裏一聲哀嚎,那人撲倒在地。

謝君樹正想跑向草叢,方韋靖輕聲道:“等下。”

謝君樹腳步一滞,回過頭看着方韋靖,靜靜地等待着方韋靖接下來的話。方韋靖低着頭,又吐了幾口鮮血,用衣袖擦了擦,面色蒼白至極,頸部的黑紅越來越暗,讓人不忍再看,謝君樹沒有避開視線,眼神期待的看着他,方韋靖認真的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艱難的說了八個字:“好好對他,不要負他。”說完躺倒在地,睜大了眼睛看着他,眼神清亮,似乎是在等他回應。

謝君樹懵了,不知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是什麽意思,只是不由自主的重重的點了點頭。方韋靖才緩緩的安心地閉上了眼睛,眼角處似有若無的流下了一滴眼淚,閃着晶瑩透亮的光芒。

謝君樹一臉疑惑的看着闕回辰,闕回辰已經走進草叢,把那個人提了出來,竟是老道。

只見他左肩被無華洞穿了一個窟窿,汩汩的冒着鮮血,他用手按着左肩的傷口處,哎喲哎喲的直叫喚。闕回辰拎着他的衣領,把他狠狠的摔在了方韋靖的邊上,寒聲道:“你連徒弟都要殺。”

老道尖着嗓子辯解道:“我不想殺她的。我要殺的是他。“說着手指指向了謝君樹。

謝君樹蹲下身,看着他,眉心蹙起,問道:”你們都想要我的命,我的命就這麽值錢嗎?“

老道自知死期将至,笑道:”不是你的命值錢,是你身體裏那顆靈丹值錢。“

謝君樹道:”為了我這顆靈丹,你們一個個前赴後繼,英勇啊,你們怎麽不想想,得到了又如何,功力大增?你們覺得這是好事嗎?你們不覺得這背後會付出多大的代價。“說完他身體隐隐發抖,闕回辰伸手輕輕的撫了撫他的後背,謝君樹這才稍覺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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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回辰又把無華遞到了謝君樹手中,謝君樹這次沒有猶豫,順其自然的拿起無華,但又重重的放下,頹然的看着闕回辰。

老道閉上了眼睛,等了好一會,周圍一片安靜,伸手摸了摸脖子,又摸了摸心口,似乎覺得自己沒死,還活着,睜開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兩位正在相互對視。謝君樹餘光瞥見老道把眼睛睜開了,詭異的一笑,舉起無華,随着銀光一閃,血花四濺,老道的腦袋歪歪斜斜的耷拉在脖頸處,眼睛則驚恐的睜大着,還未來得及閉上。

謝君樹哼了一聲:”哼,你不是喜歡暗算嗎?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說着回頭伸手想要劍鞘,準備還劍入鞘。等了一會,身後沒反應。回頭去瞧,闕回辰伸手,謝君樹遞還無華,闕回辰接過,掏出手帕仔細的擦了一下,直至血液擦淨,才緩緩入鞘。

謝君樹見狀,知道闕回辰喜歡幹淨,不好意思地道:“抱歉,弄髒了。”

闕回辰道:“無事。”

兩人找了個隐蔽的地方将方韋靖埋了,找了塊木板做成了墓碑。謝君樹問道:“闕回辰,要通知她家裏人嗎?”

闕回辰道:“她家裏就一個哥哥,父母已亡故,等事情了結了我去跟她兄長說。”

謝君樹道:“她也算是個有情有義的姑娘,可惜跟錯了師父。”說完意味不明的看着闕回辰。

闕回辰沒有說話,對着墓碑磕了個頭。謝君樹好像想起什麽來,問道:“她說的最後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啊?是對我說的嗎?我怎麽想不明白?”

闕回辰已經站起身,看了一眼謝君樹,無奈的搖了搖頭,往後山深處走去。謝君樹連忙跟上,繼續說道:“你不說話是什麽意思?是你也不知道嗎?對了,你現在去哪,去後山?”

闕回辰一邊走一邊說:“聽說妖王在後山,我去看看。”

謝君樹心下慌張,也不便阻攔,心情忐忑的跟在闕回辰身後,再說肖銀還在後山,也想着一并解決了他,這樣師父一家大仇得報,也算讓他們在九泉之下得到安息。

☆、第 35 章 腥風血雨

兩人走到山洞口,闕回辰走了進去,謝君樹還在洞外猶豫不決,一直沒進。闕回辰走近鎖妖籠,籠內寬敞無比,肖銀閉着眼睛躺在角落,似乎已經睡着。有個中年男人卻扒着籠子瞧着他,眼神茫然,好像從未見過他,問道:“你是誰?來找人?”

闕回辰一怔,卻覺得哪裏見過,滿臉疑惑,轉過身來,見身後無人,默然片刻,只聽中年男人還在問:“你是誰啊?”

闕回辰未加理睬,走到洞外,見謝君樹後背靠着山壁,雙手附于胸前,眼珠亂轉,問道:“你怎麽不進去?”

謝君樹想了片刻,說道:“你一個人進去就好。”

闕回辰不解,道:“肖銀怎麽也在籠子裏,有個中年男人是誰?”

謝君樹靠着山壁,偏頭看他,問道:“你不覺得眼熟嗎?靈卧山洞?”

闕回辰這才想了起來,皺着眉頭,問道:“他就是傳說中的屠世鬼妖?”沒等謝君樹回答,反手拽過謝君樹的手,拖着就進了山洞,謝君樹被他拖了個踉跄,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拖到鎖妖籠前。

謝君樹看到肖銀癱倒在籠子一角,甚為滿意,屠世鬼妖站在裏面朝他慈祥的笑着。謝君樹被他看得一身雞皮疙瘩,一個側身,躲到闕回辰身後,問道:“肖銀死了嗎?”

屠世鬼妖仍舊笑着,道:“他沒死,只是暫時醒不來了。”

謝君樹道:“你把他弄出來,我要把他殺了。”說完右手往闕回辰面前一伸,估計是闕回辰給劍給習慣了,他覺得伸手闕回辰就能把劍給他,等了一會,右手懸空,見無反應,轉頭一看,闕回辰面無表情的看着他,似是不解。

謝君樹尴尬一笑,若無其事的道:“沒事,沒事。”

屠世鬼妖道:“我留着他有用,暫時不能還給你。”

謝君樹一聽此言,氣急敗壞的道:“你這個惡魔,你又想做什麽?”說完雙手拍向鎖妖籠,團團綠焰包圍了整個籠子,頓時烈焰沖天,染紅了整個洞頂。

屠世鬼妖在籠子裏瘋狂的大笑,道:“我可是你救命恩人,又傳輸給你功力,你舍得下手嗎?你不覺得你自己也是惡魔嗎?”

闕回辰雙目直視鬼妖,肅然道:“你是惡魔,他從來不是,請你不要把這兩個字安在他的頭上。”說着拉開謝君樹,左手衣袖也被綠焰點着,謝君樹立馬收手,手忙腳亂的拍打着闕回辰的衣袖,随着一股焦糊味,火焰熄滅了。

闕回辰道:“殺他們不急于一時,他還在鎖妖籠裏,一時翻不出什麽浪來。”

謝君樹恨恨的看了屠世鬼妖一眼,跺了跺腳,走出了山洞。

屠世鬼妖突然小聲的說了一句:“女大不中留啊。”

闕回辰腳步一滞,片刻,又疾步走了出去。

謝君樹一路狂奔,大腦已經混亂不堪,咬牙切齒的胡思亂想,操起路邊一根樹枝,像舞劍一樣,用盡全身力氣,一通亂揮,樹葉如天女散花,紛紛揚揚,空中鳥雀齊飛,吱呀亂叫,片刻後臉色通紅,滿身是汗,氣喘籲籲。

闕回辰站在附近,定定的看着謝君樹,如發瘋一樣,瘋狂亂舞。謝君樹瞥見了他,把樹枝往身後一甩,走到面前,又如剛才一樣伸出了手,這次未覺尴尬。闕回辰深深看了一眼,轉身欲走。

謝君樹立馬拽住了劍鞘,嚓啦一下,劍身出鞘,把劍鞘丢在了地上。闕回辰慌忙轉過身,面朝謝君樹,臉色愠怒,道:“不要胡來。”

謝君樹一手拉起闕回辰握緊的手,想把劍尖扳向自己,道:“殺了我吧。”兩人都捏住了劍柄,齊齊用力,僵持片刻。

闕回辰重又把劍尖扳了過來,直朝地面,召回劍鞘,收劍入鞘,甩掉謝君樹還捏着劍柄的手,誕聲道:“清醒一點。”說完轉身即走。

謝君樹忿忿地坐在了地上,雙手攏住膝蓋,擡頭一動不動,如雕像一般,似在注視着前方。

闕回辰走出一裏遠,見未有人跟上,回轉身來,遠遠地看見謝君樹孤零零的坐在路邊,如泥雕石像,悵然若失的神情,心裏突然被什麽揪了一把,走回到他面前,靜靜站着,良久,聲音低低的說着:“我們還有事要做,走吧。”那邊周武場已經進入一場大戰,誰勝誰贏尤為可知,事情還沒了結。

謝君樹迅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沒事人似的往前跑去,闕回辰猝不及防,待他反應過來,謝君樹已經跑得快沒影了。

謝君樹跑得飛快,很快的來到聚武殿,昨晚他和劉世遠經過此殿,已知聚武殿乃周武斟的議事殿,這時周武斟肯定在這裏等他。

廣場上已是混亂異常,劍氣四溢,刀光血影,刀劍撞擊聲,慘叫聲連連,死傷無數,地面上攤攤血跡,受傷者艱難不起,屍首橫七豎八趴着躺着,人人身上都是血跡斑斑,臉上模糊一片。

聚武殿殿門緊閉,殿內毫無動靜。謝君樹踩着臺階,殿門轟然大開,他微微淺笑,緩緩走近大殿,走到門口,停下了腳步,毫無表情,回頭對不遠處的廖雙銀道:“讓他們都不要進來。”然後邁進了大殿,随着一聲嘎吱的巨大關門聲,紅漆盤龍大門閃電般的合上。

大殿裏空曠幽深,左右站着無數的周家修士,都是身穿紫色長衫,在滿是紅色背景的大殿裏,顯得更是陰氣逼人,他們個個神情凜然,無不是譏笑嘲諷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只待宰的羔羊,霎時露出了貪婪嗜血的表情。

在幽深處的高臺上,一張碩大的雕龍金制靠座,周武斟懶散的靠着椅背,說話聲亮如洪鐘,遠遠傳來,帶着嗡嗡的回音,傳遍整座大殿:“謝君樹,你總算來了。”旁邊的劍架上,一把劍哐當掉在了地上,正是謝君樹的佩劍,精絕。周武斟哈哈一笑:“你看,你的寶貝精絕都在跟你打招呼呢。”

謝君樹則不以為意,雙手附于身後,仰着頭看着百米遠的周武斟,大聲道:“我來了,來找你算賬來了。不過還得謝謝周宗主替我保管,“一邊說着一邊閑庭信步的繼續往裏走,像在自家花園裏遛彎,搖頭晃腦的看着左右的各色人等。待走到大殿中央,駐足環視一圈,貌似滿意的點了點頭。

謝君樹一字一字慢慢地說道:”我都送上門了,你們不如何嗎?

旁邊一個修士嗤之以鼻,譏諷道:“這小子估計瘋了,現在還這麽狂。“說着衆修士們團團圍住了謝君樹,發出輕蔑的大聲嘲笑,笑聲一浪高于一浪,響徹大殿,整個空間嗡鳴聲一片,仿佛要把謝君樹淹沒在嘲海之中。

謝君樹筆直的站定,合上了雙眼,猶如已經陷入沉眠,對于周遭的危險和嘲笑置之不理。半晌,他緩緩擡起眼皮,眼現寒光,一股陰森、邪氣的氣場環繞着他。慢慢地,眼眸裏爬滿了綠色的物質,從眼黑爬到了眼白,閃出陰厲尖銳的光芒,原先那個單純,帶着明媚笑容的少年已經蕩然無存。謝君樹眉峰軒起,眼裏升騰出兩團暴怒的綠色火焰,凝視着一個方向,那是正在高臺上坐着的周武斟,冷冷的道:”盡皆可殺!“

整座大殿瞬間陷入了一種沉默的黑暗和死寂,一陣冰雪寒氣從地面升騰而上,又悄然無聲的撲面而來。衆人身體裏寒意徹骨,個個如墜冰窖,全身僵硬,渾身上下動彈不得,場面一度凝滞。在場的修士無不驚恐的看着已經妖化的謝君樹。他的身體裏的濃重的妖氣橫掃大殿,心智已經陷入扭曲和狂亂中,神色更是可怖,衆人都不敢直視。

片刻後,冰雪消融,寒氣褪去,衆人猶如找到水中浮木,救命稻草一樣瘋狂的往大門口奔去,有的卻是嘴唇發白,兩眼發指,沖着謝君樹不住地跪地求饒,踩踏驚呼聲此起彼伏。

卻在此時,一層層灼燒的熱浪席卷而來,濃烈的岩漿從正中央滾滾而出,洶湧而來,剎那間充斥了大殿,血紅一般的刺目,不依不饒的追趕着在場的除了所有人。在赤紅赤紅的烈火中,衆人四下逃竄,滿地翻滾,慌張無措,瘋狂叫喊,趴到在地,修士的身體被炸的飛起,滿場凄厲哭嚎聲,混亂的景象慘烈無比,頓時屍山血海,

痛苦不堪的哀嚎之聲震耳欲聾,源源不斷的傳到殿外。殿外天色昏暗,電閃雷鳴,狂風大作。殿內修士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胡亂堆着,滿是鬼魅般的怨氣橫升,沖出大殿,直奔殿外,殿門開啓。

殿外的其他仙家修士目瞪口呆地看着裏面慘絕人寰的一切,一層層的巨浪從殿內漫溢出來,緩緩流淌,冰冷刺骨,蔓延至在場的所有人,每個人都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連連後退。有個聲音大聲喊道:“趕緊往後退,往後退。”衆目睽睽之下,謝君樹兀自坐在大殿中央,升騰起一種狂躁的妖氣,衆人面面相觑,都不敢作聲。

闕回辰早就來到殿外,殿門一直未開,心中焦躁不已,一邊應戰一邊瞅着殿門,此時殿門開啓,驀然看着此時的謝君樹,心裏蒙上了一層陰影,大聲喊道:“謝君樹。”謝君樹仍然安靜的坐在那裏,沒有回應,有一個聲音傳來:“叫他謝君。”

闕回辰此時已心神大亂,沒有多想,胡亂的點了點頭,沙啞着聲音喊道:“謝君。”突然,殿門□□出一道白色的光芒,入口就在闕回辰面前,闕回辰從驚愕中緩過勁,循着那條通道,飛奔着跑了進去,四周陰冷,可是這裏卻溫暖無比,通道的盡頭是那張眼神飛揚,笑容燦爛的清俊臉龐。跑到近前,卻是閉着雙眼,臉色冷沉的謝君樹。

闕回辰蹲下身,張開雙臂,把全身冰涼的謝君樹緊緊地抱進了懷裏,半晌也無回應,似魂魄出竅,他倏然從衣袖中取出玉笛,送到唇邊,緩緩一支曲子悠揚響起,似春風送暖,水波蕩漾,楊柳拂面。良久,謝君樹默默的跪倒在地,心神恍惚,沉默半晌,雙手掩面,喉嚨深處傳來痛苦的嗚咽。

終于恢複正常的謝君樹,喃喃問道:“闕回辰,這樣的我你不害怕嗎?不敬而遠之嗎?”

闕回辰沒有回答,只是攙扶起謝君樹緩緩走出了大殿,兩人剛邁出門檻,整個大殿龐大的房梁、頂柱轟然倒塌,濺起巨大的粉塵,衆人紛紛後退。

須臾,大殿屋頂飛出一人,正是僥幸逃生的周武斟。在謝君樹發動攻勢的時候,他料知不妙,迅速飛上殿頂,躲在大殿頂端橫梁上。雖然在高處,但還是有所波及,現在的他已是頭發散亂,外衣已成碎片,中衣上血跡斑斑,身上多處傷口,但看他狀況都是皮肉之傷,未受重傷。

他飄至殿門口,大肆狂笑道:“謝君樹,你如此厲害,也未怎麽傷及我。”說完,大殿左側走出一個妙齡女子,正是在楊家莊陪伴周武斟的楊家二姑娘楊立尹。只見她一手拿着謝君樹的佩劍精絕,款款走向周武斟。周武斟始料未及,不知她為何現在出現,卻見她盈盈說道:“宗主,寶劍在此,你可以殺了他。”然後手指指向謝君樹。

周武斟有點迷惑,望向剛剛轉過身,面朝他的謝君樹和闕回辰。突感心口一涼,精絕穩穩地插在了他的心口處,血光四濺,鮮血濺上了他那張依舊年輕而此時因痛苦變得猙獰恐怖的臉,臉上訝異,依舊疑惑地看着楊立尹。楊立尹松開精絕,俏臉驚恐不已,劍鞘掉落于地,連連退後,手上沾滿了血跡,不停地在衣袖上擦着,卻似乎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周武斟眼裏充滿了陰寒之氣,右手用力拔出精絕,帶出長長一條血河,精絕劍尖直指楊立尹,怒道:“小女子,竟敢,”還沒等他說完,雙膝跪于地面,咳出一口血,想用劍撐着地面,卻再無力撐起,随着劍尖劃着地面,發出刺耳的魔音,精絕橫卧地面,周武斟也倒在了地上,雙眼還是睜開着。

楊立尹一聲痛苦的“啊”,響徹了整個廣場,她盤坐在周武斟身旁,似瘋狂,似發洩,臉上淚珠滾滾湧出,眼神茫然的看着天空。

卻在此時,一道銀色劍光從周武斟的屍體處閃過,帶着一串凜凜的血珠,又回到了闕回辰的手中,闕回辰手帕擦淨,收劍入鞘。謝君樹被這一幕搞的一愣,向周武斟屍體那看去,見周武斟的左手被無華齊齊斬下。這是個什麽道理,謝君樹詫異的看着闕回辰。闕回辰則未加理會,上前撿起精絕,再用手帕擦淨,收劍入鞘,遞給了謝君樹,謝君樹臉上慘淡微笑,接過精絕,抱在了懷裏。闕回辰也對他溫暖的一笑,扶着他走下了臺階。

終于塵埃落定,一片鴉雀無聲,衆人都似看妖邪一樣的眼神看着已經精疲力盡的謝君樹,謝君樹環顧四周,心裏苦笑,自己估計從今天起就在這些人眼中不是個人了。

場下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喃喃道:“這算什麽本事,不就是體內有妖靈嗎,我有的話,也能這麽厲害。”

☆、第 36 章 第二只錦匣(上)

沒幾天,謝君樹便帶着俞琬萦回了俞家林,回到家後,謝君樹就架不住那場大戰後的後遺症,生病了,整日整夜都在迷迷糊糊的睡覺,一個個亂七八糟,匪夷所思的場面輪流地在他腦海中依次切換,但是等他稍微清醒點,那些場面又都忘記了。

俞琬萦看着這樣的謝君樹,終日愁眉苦臉,這天剛又請了位大夫上門,大夫為謝君樹把了脈後,依舊和前幾位大夫一樣,搖了搖頭,無奈道:“俞姑娘啊,這是怪疾,老夫沒有能力治。”說完施了個禮,便走出了門。

謝君樹睜開了眼睛,看着臉上挂滿失望之情的俞琬萦,寬慰道:“師妹,我這又不是病,叫大夫來是沒有用的。”

俞琬萦焦急的問道:“不是病,那是什麽?”

謝君樹沉默片刻,苦笑的道:“這是妖氣蔓延。”

俞琬萦接着問道:“妖氣,師哥你哪來的妖氣啊?”

謝君樹心想,師哥我也是稀裏糊塗,誰來告訴我,我哪來的妖靈,還是萬人奪千人搶,搞得我好不安寧,還好師妹你沒進周武場,不然我的妖氣,你怎可能不知道,還是不說的好啊。想着想着居然又睡着了。

俞琬萦見謝君樹不作聲,等了半晌發現他睡着了,無奈幫他掖了掖被角。

院子外傳來一陣敲門聲,俞琬萦便連忙上前,開了門,卻是多日不見的小叔餘伯吝,身後還跟着兩個家仆打扮的中年男人。俞琬萦施了一禮,喚了聲:“小叔,你怎麽來了?”

餘伯吝倒不見外,徑直邁進門檻,道:“聽說你們回俞家林了,特地前來看看侄女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俞琬萦跟在身後,道:“勞小叔關心。”

餘伯吝笑着擺了擺手,道:“不勞煩的。”

餘伯吝走進院內,見院子裏收拾的很是妥當、幹淨,似乎有些許驚異,道:“想不到侄女還會幹這些粗活。”

俞琬萦欠然一笑,道:“小叔,你又不是不知,我以前也稍微做做的,現在不是沒有家仆嗎,就幹脆自己做做了,家裏也就師哥和我兩個,事情不多的。”

餘伯吝疑惑的問道:“就謝君樹和你?俞修峰呢?”

俞琬萦道:“修峰在雲湖灣廖雲臺。”

餘伯吝此時倒不意外,道:“在廖雲臺,廖雙銀帶着他?”

俞琬萦詫異道:“小叔知道此事?”

餘伯吝自知失言,搪塞道:“聽說,聽說,廖雲臺我就聽說有個廖雙銀,想必是他帶着,你師哥呢?”

俞琬萦眉頭輕輕皺起,道:“師哥自從回到家,就病了。”

餘伯吝眼裏發亮,嘴角有一絲淺笑出現,自覺失态,慌忙斂起笑意,關切的問道:“病了,什麽病,有沒有叫大夫看看?”

俞琬萦帶着哭腔道:“不知道是什麽病,有時昏迷有時清醒的,請了幾個大夫來看,都說治不了,急死我了。”

餘伯吝舉起了手,想去拍俞琬萦肩膀,又覺得不妥,忙收回手,道:“不急,我去看看。”

俞琬萦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胡亂的抹了抹快要流下來的眼淚,帶着餘伯吝三人來到了謝君樹的房間。

謝君樹還在迷糊中,剛剛還蓋在他身上的被子被他摟進了懷裏。他們走近一看,只見他臉色通紅,額頭上冷汗直冒,頭發都被汗水浸濕了,嘴裏不斷的說着話。餘伯吝不禁看了眼俞琬萦,俞琬萦湊上前去,只聽到他不停地重複着一個字:“辰,辰,辰,”俞琬萦站起身,茫然的搖了搖頭,似是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餘伯吝一手拉起謝君樹還摟着被子的手 ,謝君樹一陣狂怒,狠狠的甩開了餘伯吝的手,道:“別拉我,滾開!”眼睛卻還緊緊的閉着,吼完後,又緊緊的摟住了被子。

餘伯吝一陣尴尬,俞琬萦忙抱歉的道:“小叔,不好意思,你別跟他計較,他可能還在夢中。”

餘伯吝搖了搖頭,掀起衣擺,坐在了床沿上,一手輕輕的搭上了謝君樹的脈門,這次謝君樹倒很安靜,沒有任何反應。半晌,餘伯吝松開了手,點了點頭,俞琬萦慌忙問道:“小叔,師哥他沒事吧?”

餘伯吝道:“應該沒事,怕是在過渡期。”

俞琬萦道:“過渡期,什麽過渡期?為何如此兇險?”

餘伯吝摸了摸胡須,道:“他現在處于靈力上升期。”

俞琬萦道:“靈力上升,我怎麽從沒聽說誰靈力上升是他這個反應。”

話音未落,卻見謝君樹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了身,兩手抓起被子,像老鷹抓小雞一樣,飛着撲向還坐在床沿上的餘伯吝,整床被子“呼啦”一下蓋在了餘伯吝的頭上,把他蓋得嚴嚴實實的,然後緊緊摟住,雙目依然閉着。

餘伯吝一聲嘶啞的嚎叫,身邊的兩個家仆連忙上前拉扯被子,三人一陣手忙腳亂,總算是拉開了謝君樹,又掀開了被子,餘伯吝被這麽一折騰,臉色發白,頭發衣服都是亂糟糟的,忙走出屋子收拾。

俞琬萦看着又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的謝君樹,心裏不禁一陣好笑。謝君樹睜開一只眼睛,對着俞琬萦眨了眨眼,又微不可察的搖了搖頭,俞琬萦便走出了房間,帶上了房門。

傍晚時分,俞琬萦端了些飯菜,來到了謝君樹的房間,帶上了門,謝君樹騰的一下坐了起來,倒把俞琬萦給吓了一跳,差點沒把飯菜給灑了。俞琬萦放下餐盤,道:“小叔帶着他那兩個家仆去逛街了。”

謝君樹點了點頭,問道:“那天,你知道是哪天的,”說着停頓了一下,看着俞琬萦,俞琬萦眼神黯淡了一下,點了點頭。謝君樹繼續問道:“小師叔不在?”也就是今天,餘伯吝來了,謝君樹才想起那些人裏面沒有他,頓時疑窦叢生。

俞琬萦想了片刻,道:“小叔在那天,之前前幾天說家裏有事,走了。”

謝君樹疑惑道:“小師叔在俞家林呆了有幾年了吧,一直沒回過家,怎麽就突然地說家裏有事,沒說什麽事嗎?”

俞琬萦思索了良久,搖了搖頭道:“我不知,小叔還說,俞家林裏沒有家仆,他帶來的兩個家仆以後就留在這裏了。”

謝君樹喊了一聲:“啥?”或許感覺聲音響了點,随後又放低聲音道:“這兩個哪像家仆,剛剛掰我的力氣大得很,分明就是兩個打手。”

俞琬萦道:“師哥,你別這麽說,小叔對我們挺好的,這次還帶了些銀錢來,說要在這裏呆一陣,把我們家以前關掉的商鋪再重新開出來,說只有這樣,我們以後才有生活的來源,現在他們就去街上看有沒有空的店鋪了。”

謝君樹聞聽此言,心想,或許是我太敏感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師叔以前是對俞家林所有人都蠻好的。

入夜,謝君樹稍感精神好轉,便踱着步子,出門透透氣,走了一大圈,見到以前師父的書房裏還亮着油燈,隐隐綽綽,卻不似俞琬萦在房中,想必是小師叔住在裏面了,沒加多想,走到門口,舉起手正想敲門,忽聽屋內發出咚咚咚敲磚的聲音,湊近門縫,往裏看去,心中大怒,餘伯吝和兩個家仆正在砸牆,謝君樹直接推門而入,餘伯吝和兩個家仆被突然進屋的謝君樹吓了個半死。

謝君樹兩眼不停地掃視着他們三個,片刻後,餘伯吝鎮定了下來,解釋道:“謝君樹,你不要誤會,我剛剛聽到牆裏面有奇怪的聲響,不知裏面有什麽古怪,就想着撬開看看。”

謝君樹拉着臉,問道:“什麽奇怪的聲響?”話音剛落,牆裏面真的有嘀嘀嘀的聲音,他也吃了一驚,趴在牆上側耳傾聽,此時聲音更響,看了一眼對面的三人,往後退了幾步,道:“砸吧。”餘伯吝這時似乎有什麽東西收回袖中。

兩個家仆剛才還小心翼翼的砸牆,看此情景,既然主人發話,力氣就用開了,用力揮舞着錘子,餘伯吝大驚失色,急忙攔住,道:“小心,萬一就閃失。”

家仆晃了晃錘子,喘了口氣,收回了點力氣,又小心地錘着牆,許久之後,鑿出了碗口大的洞,他們把洞口的幾塊磚掰了下來。餘伯吝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後,一手對着謝君樹作了個請的手勢,謝君樹雙手背于身後,又退後了幾步,幹脆就退到了門口,滿臉無辜的看着餘伯吝,意思簡潔明了,你要砸的,你先請。

兩人僵持片刻,兩個家仆來回看着這倆人,都有點懵圈。餘伯吝見拗不過謝君樹,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那盞油燈,走到洞口,蹲下了身,把油燈舉到洞口,身體前傾,往裏探去,右手舉起,晃了晃寬大的袍袖,使其抖落到胳膊肘處,伸進洞裏,嘴一直咧着,只聽到裏面有鐵盒翻動的聲音。他收回手,謝君樹走近一看,餘伯吝手裏拿着一直鐵匣。謝君樹一把奪了過來,餘伯吝差點沒被他拉了個趔趄,一個家仆眼明手快,搶步上前,扶住了差點摔倒的餘伯吝。

餘伯吝把油燈交給家仆,雙手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氣惱道:“你這小子,鬼精的很。”

謝君樹眨了眨眼,嘿嘿一笑,繼而又仔細的瞧着那只鐵匣,這鐵匣似乎在哪裏見過,摟在懷中,思忖片刻,又把鐵匣舉在眼前,輕輕的“哦”了一聲,心想,居然和廖雙銀送給闕宗主的那只錦匣有幾分相似,不知是何緣故,難道廖家也送給師父一個類似的盒子,那為什麽師父要藏在牆裏。

想罷,謝君樹馬上把鐵匣放在了桌案上,黑乎乎的外觀,被泥土包裹着這麽長時間,居然沒有生鏽,用袖子左左右右、上上下下的擦了一遍,鐵匣正面有個搭扣,搭扣上沒鎖,想是可以打開的,手指輕勾搭扣,咔嗒一聲,搭扣輕輕往上一翻。謝君樹一手托着下方,一手拉着上方,雙手反方向一拉,竟然沒開,難道是放久了,黏住了,再稍稍用力,也沒開,咬緊牙關,雙手用了全部力氣,臉憋得通紅,還是沒開。

謝君樹喘着粗氣把鐵匣往桌上一放,道:“師叔,你來。”

餘伯吝看着鐵匣,不急不緩,圍着轉了幾圈,搖頭道:“非也,無用。”

謝君樹又指着鐵匣,不耐煩的道:“師叔,你打開啊。”

餘伯吝繼續搖頭道:“不開,你都開不了,估計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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