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你是誰 (11)
去,右手往回輕輕一收,再稍稍往前推去,再收再推,以此往複兩三次,轉瞬之間,卸去了方韋青身上的力量,方韋青才定定的坐在了地上。
方韋青待坐定,急忙道:“我看甬道有光照了進來,恐怕鐵門已開。”說完,走近幾步,往甬道裏探去。
這時,兩人都顧着甬道裏的危險,沒有注意道那只鐵匣已經焚去,只剩一攤灰燼。謝君樹已經坐了起來,舉起那只流着血的手腕,輕輕一吹,手腕奇跡般的結痂去疤,似乎從來沒有過劃開流血這件事情。
他一把推開闕回辰,一骨碌站起,走進了甬道,闕回辰驚愕的看着他,低頭一看鐵匣不見,才稍稍安下心來。他快步往甬道盡頭走去,前方的靈珠已經離他越來越近,待他走到一半,靈珠騰空飛起,往後面急退而去,謝君樹加快步伐,跑着追趕靈珠,靈珠退的也越來越快。
就在他伸手快要抓住的時候,靈珠已到洞口,一個拐彎飄出屋外,飄到了空中,消失不見。謝君樹跑到院內,只看到了靜悄悄的院子,黑漆漆的四周,再無其他,手掌一把拍向了院中的假山,假山石頓時掉落了一大塊,轟隆倒地。
☆、第 84 章 靈牌
一天後,闕謝四人就向方韋青告辭,離開了劉亭。一路上,闕回辰和謝君樹交流很少,只有闕回真和俞修峰在不停的叽叽喳喳。
謝君樹這時才注意到闕回辰的郁悶不悅,見闕回辰也不主動跟他說話,或許是不能與他知道,也沒多問,時間長了,他便憋不住了,問道:“闕回辰,你這一直郁郁寡歡的,是不是有什麽事?”
闕回辰道:“沒事,心情不好。”
謝君樹倒着走路,面對着闕回辰,看着他依舊不悅的神色,道:“心情不好,也是件事,怎麽叫沒事呢?”
闕回辰道:“你現在沒事了吧?”
謝君樹道:“沒事,相當的好。”
謝君樹确實相當的好,那晚,他跑到院中,闕回辰和方韋青也跑到了院中,見到一個站在中央,手撐着假山,身體四周卻鍍上了一層暖暖白光的謝君樹,遠遠看去不似凡間之人,仙氣與妖氣在周圍缭繞,真是印證了妖君這兩字的尊號。
謝君樹發現兩人已經站在身後,轉過身來,微微一笑,又似萬物複蘇,春光明媚,眸中閃出的溫暖噴勃而出,比八年前的他更加明亮,在這個夜晚熠熠生輝。
方韋青大張着嘴,半晌後,小聲贊道:“果然不是人間凡品,闕回辰,你已經是谪仙般的人物,他卻像站在雲巅之上。”
闕回辰也是直直的看着謝君樹,心中感慨萬千,五味雜陳,現在的謝君樹已經沒必要依賴與他了,他或許比自己更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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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韋青又接着道:“此人野氣太重,無人能管束,不會受控于任何人,再加上現在是能力在這世間堪稱第一,幸虧心性純良,不然會有什麽禍事,還未可知。”
闕回辰道:“他不會做任何壞事,我相信他。至于以後他想如何,想去哪裏,只能由他去,我也未曾想去幹預。”
謝君樹自從四只錦匣都已毀去之後,身體狀況大感無上美好,卻發現闕回辰不似以前那般了,總保持着若有若無的距離,心裏納悶,難道,我現在妖性十足,他嫌棄我了,也對,他是誰,我又是誰,總是水火不相容,他突然又想起五個字,人妖兩殊途。
這天傍晚,四人到了俞家林,俞婉萦之前就接到飛信,沒事的時候就坐在門口等他們,這時也是坐在門口,看到站在門前的四人,袅袅一禮,道:“表哥,師哥。”
俞修峰多日不見俞婉萦,飛奔至面前,微笑道:“姐,想我沒?”
俞婉萦伸手撫摸着俞修峰的腦袋,目光卻一直停留在謝君樹的身上,她從信中也知謝君樹已經恢複記憶,心中大為喜悅。
謝君樹發覺俞婉萦一直盯着他,對她報以禮貌性的微笑,欠身一禮,接着就再無話語,沒有任何親近感,甚是陌生。俞婉萦見他如此,心中悵然若失,眼中的失落着實落在了站在一旁的闕回辰的眼裏。闕回辰偏頭餘光瞥向仍在禮貌微笑的謝君樹,心中有些許詫異。
謝君樹在八年前最後住在俞家林的那段日子,是在伐周之役後的一個月,而後他單獨去了威浮山,然後就是偷偷的去看過幾眼,再也沒有住過。他不住回俞家林,而是一直在外面四海為家,一是不想連累這姐弟倆,當時他可謂是多數人敬畏,也是很多人喊打,二是自從肖銀在墳堆處說的那件事,謝君樹心中對俞婉萦便有了隔閡。
這事謝君樹從未與人提起,當然也包括闕回辰。闕回辰一直認為他們師兄妹感情深厚,這次見面卻不知謝君樹為何如此作态,卻也慶幸于他如此表現,此種緣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這當然也是他一路上郁悶的原因之一。
五人走入俞家林,因為接近晚飯時間,俞婉萦便去忙活飯食,俞修峰和闕回真好久沒回家了,因此次見聞太多,也是好久沒見姐姐了,便圍着她說東說西,好不熱鬧。
廳內便剩闕回辰和謝君樹兩人,謝君樹道:“好久沒回來了,我要去我的小屋看看。”
闕回辰道:“好。”答應着就随着謝君樹來到了謝君樹以前住過的小院。這個小院闕回辰沒有來過,剛到俞家林幾天,謝君樹醒來就來闕回辰住的院子來找他,沒有帶他來過自己住的院子,八年後醒來,謝君樹沒有記憶,在雨夜中,也只是和闕回辰在門口站了一會,也沒有進去。
今天,兩人來到院中,謝君樹站在那棵郁郁蔥蔥的大樹之下,他雙手附于胸前,靠着樹幹,感慨道:“真是好久沒回來了,感覺真是陌生。”
闕回辰問道:“有多久?”
謝君樹道:“很久,很久,只記得在這裏,其他再無感覺。”時間和空間,或許真的會淡化以前所有的親切感。
闕回辰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什麽,但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
謝君樹轉過身,雙手環抱樹幹,卻沒有抱過來,笑道:“來,闕回辰,我們兩人合抱一下。”
闕回辰斂去臉上的些許愁容,道:“好!”
兩人手拉着手,合抱着這棵大樹,雙手緊緊拉着對方的手,卻也看不見對方的臉,謝君樹臉上喜悅,雙眸放光,蕩漾着不易察覺的哀傷,闕回辰臉色凝重,雙眸黯淡,卻有一種不甘心的神情。兩人就這樣,你拉着我,我拉着你,似乎是再也不想松手。
許久,兩人都感覺到對方手掌心的汗水,謝君樹首先呵呵直笑,很是開心,闕回辰無聲微笑,心中溫暖無比。小院門口走來一人,是看到如此的他們,傻站着的闕回真,他愣愣問道:“兄長,這樣好玩嗎?我也來。”
謝君樹看到有人前來,急忙松手,擺手道:“不好玩,不好玩。”
身後又來一人,氣惱道:“誰說不好玩,闕回真,我們也來試試。”正是跟在身後的俞修峰。
謝君樹右手直揮,趕鴨子似的,道:“去,去,你們換棵樹抱去,這樹我的。”
俞修峰撇了撇嘴,哼了一聲道:“師哥真是小氣,表哥,姐叫你們吃飯。”
晚飯時,闕回真和俞修峰同坐一側,闕回辰坐在他們左手,謝君樹卻遲遲沒坐,直等到俞婉萦坐在了闕回辰對面,謝君樹才姍姍在兩位少年對面坐下,凳子卻不易察覺的往闕回辰那邊挪了挪,離俞婉萦甚遠。
開始,俞婉萦往謝君樹碗裏夾了一塊菜,笑盈盈的道:“師哥,吃。”
謝君樹似乎覺得有點別扭,眼神無意識的朝闕回辰瞟了一眼,道:“師妹,你不用夾了,我自己來。”
俞婉萦不知有沒有聽見,一直不停的往謝君樹碗裏夾菜,直到那只碗裏已經擱不下了。謝君樹無奈,無聲的往嘴裏扒菜,吃的有點快,一下被噎住,咳了兩下,俞婉萦又走了過來,替謝君樹拍着後背,謝君樹忙不疊的擺手,道:“不用,我沒事。”
其他三人都沒吭聲,也沒朝他們兩人看一眼,只管自己吃菜,謝君樹卻感到很是尴尬,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謝君樹問道:“師妹,趙廷立這些天來過沒?”
俞婉萦拍着謝君樹後背的手似乎頓了一下,後又恢複如初,收回了手,坐到自己座位上。悶聲道:“來過,又走了。”
謝君樹納悶道:“為何走了?”
俞婉萦道:“他知道我。”話沒說完,就被謝君樹用手勢制止了,俞婉萦表情訝異。
謝君樹面無表情道:“一會說。”接着就是不停的把碗裏的飯菜吃完,走出了屋子。
闕回辰感覺氣氛古怪,吃完了也走出了屋子,見謝君樹悶悶不樂的站在屋外,走到近前,定定看向謝君樹。謝君樹見他出來,笑道:“闕回辰,和我去個地方吧。”
闕回辰沒有問話,點了點頭,和謝君樹一起直奔宅院深處,那裏有一棟小樓,黑牆黑瓦,兩人走到樓前,謝君樹輕輕推開木門,裏面點亮了幾盞燭火,在樓內搖曳生輝。樓內門前,正是俞家的排排靈位,正中央兩個靈位,正是俞道林和樂飛慕的靈位。
謝君樹在供臺上去了三根香,走到燭火前,輕輕點着,然後跪在蒲團上,恭敬的拜了三拜,心道,師父師母,我回來看你們了,八年了,我一直睡着,所以沒來看你們,以後,定會常常來看你們,八年前,事情發生的太過離奇,是我連累了你們,我發誓,以後一定好好保護師妹和師弟,來贖我的罪過。
謝君樹正想着,闕回辰已經拜過三拜,将手中的三根香端正插入香爐裏,又想,不知他什麽時候拜的,錯過時機,可惜了,随後也站起身,将三根香插進了香爐。
這時,他上下打量了下供臺四周,不經意發現供臺底下有一塊什麽牌子被一塊黑布裹起,好奇心上湧,走了過去,彎腰撿起,拿在手中,應該也是一個靈位,不知為何會用黑布裹着,放在此處。
謝君樹打開黑布,把靈牌舉到眼前一看,頓時如遭雷擊,呆立當場,手卻一直在微微發抖,眼睛睜大,使勁瞅着靈牌上的五個字。
☆、第 85 章 牽絆
闕回辰轉身走來,看見謝君樹的模樣,以為他又開始古怪,疾步上前,問道:“怎麽了?”
謝君樹此時還沒回過神來,見他發現,急忙将靈牌藏在身後,結結巴巴道:“沒事,沒事。”
闕回辰眉頭緊皺,嘴裏卻說道:“沒事就好。”說着往邊上走了幾步,看樣子是想走到樓外。
謝君樹遂又舉起靈牌,眼神淩厲的看着牌上五個字,那只手死死的捏住靈牌,不住的顫抖。這時靈牌突然被另一只手奪了過去,闕回辰已經又走了回來,搶了靈牌,看向那五個字,摯愛謝君樹,他垂下眼簾,眼神透出了濃濃的寒意,用力閉了閉雙眼,擡眼看向謝君樹。
此時的謝君樹見闕回辰已經知道了,神色變得尴尬起來,打趣地說道:“師妹這是何必,還給我做了個靈位,呵呵呵呵。”
闕回辰手裏還緊緊攥着靈牌,沉聲道:“嗯。”這聲嗯裏面仿佛聽出了千言萬語,百般情緒。
謝君樹伸出一手,道:“給我吧。”
闕回辰用力的把靈牌往謝君樹手中一掼,飛也似的出了門。謝君樹心中駭然,不知闕回辰是何道理,為何生了這麽大氣。
謝君樹又仔細端詳了靈牌以及靈牌上的五個字,自嘲的笑了笑,心道,這事今天也到了該了結的時候了,想着走出了大門,輕輕關上。轉身走下臺階,闕回辰在不遠處靜靜的站立着,似乎在等他,謝君樹走到他的身旁,道:“走吧,你回你住過得屋裏睡吧,我有事去找下師妹。”
闕回辰身體微微一晃,手中握緊了無華,指節發白,臉色也更白了,道:“好!”沒等謝君樹邁步,大步走了出去,剎那間蹤影不見。
謝君樹不解,不過也沒多想,大步來到俞婉萦的院門口,大聲喊道:“師妹,你出來一下,我有事找你!”
俞婉萦似乎早已在屋裏等着,話音剛落,她已經來到了院中一張石桌旁,臉色白裏透紅,神色嬌羞百媚。謝君樹也走到了石桌旁,俞婉萦走近幾步,謝君樹卻往後退去,道:“師妹,你先坐下。”
俞婉萦抿着嘴唇,道:“師哥,你為何如此見外。”
謝君樹又往後退了幾步,靠着樹幹,道:“這事先不忙提,我先問你,你為何讓趙廷立走。”
俞婉萦神情款款的看着謝君樹,道:“我不喜歡他,所以我讓他走,我喜歡誰,你不知道嗎?”
謝君樹被她看得一個激靈,很是拘束,別過臉去,悶悶道:“我不知道。”
此話一出,兩人頓時陷入一陣死寂,良久,謝君樹道:“趙廷立不是壞人,沒幹過壞事,當初悔婚皆是他父母主意,與他無關,再說他對你一直是一往情深。”
俞婉萦眼淚幾乎快要從眼眶中流了出來,大聲道:“我不喜歡他,我跟他說我失身了,他卻說他不介意,他好有意思,竟然不介意。”
謝君樹怒道:“你要讓他介意幹什麽,你用這種理由來趕走他,你這是何必。”
俞婉萦抹了抹已經泛紅的眼眶,坐在了石凳上,道:“何必,因為我說的是事實。”
謝君樹用力一拍樹幹,樹上的葉子紛紛落下,淋了他一頭一臉,他低頭拍去,俞婉萦急忙站起,幫他拍着頭發上的樹葉,謝君樹往後退去,道:“你不要靠近我。”
俞婉萦氣道:“師哥!”
謝君樹擡起頭,正色道:“我現在就想問你,你說的到底是不是事實。”
俞婉萦不知他為何此時會懷疑這件事,心裏砰砰直跳,嗫嚅道:“怎會不是,我為何拿這事來說自己。”
謝君樹挑眉,手指緊捏一片樹葉,道:“那就要問你自己,我去威浮山之前去了一趟萊州城,在那我遇到了肖銀,你知道他說了什麽嗎?”
俞婉萦的臉頓時一陣青一陣白,似乎知道謝君樹接下來要說什麽,讷讷道:“他說了什麽?你覺得他的話可信?”
謝君樹嗤笑一聲,道:“他都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你覺得對于這種事,他還會抵賴?”
俞婉萦兩行清淚流下,閉上了雙眼,輕聲道:“師哥,你為何逼我?”
謝君樹被她問的一時語塞,不知所以然,道:“我什麽時候逼你?”
俞婉萦睜開了雙眼,道:“師哥,你明知道我對你是何心思,這八年你知道我是怎麽過來的,我以為你死了,我也恨不得去死,但是小弟還在,我不能死,你知道嗎,我這八年真是生不如死。但是,你又回來了,我不知這八年你到底去了哪裏,表哥把你帶了回來,我很高興,我有一種失而複得的開心,你重生了,而我也重生了,我想和你一起好好活,你知道嗎?你真的,離開俞家林太久太久了!你或許已經不記得你有這個家了。”
謝君樹頓時無語,愣愣的看着已經蹲下身,淚如雨下的俞婉萦。而此時的夜空,也開始下雨,淅淅瀝瀝,打濕了這兩位的頭發,臉頰和身上。
謝君樹嘆息道:“所以你編了這麽一個謊言,想把我束縛在你身邊,但後來呢,我不還是走了嗎?”
俞婉萦恨恨道:“如果肖銀沒說,你會回來的,是吧?”
謝君樹身體一僵,他真的沒有想過,也不願意去想,幽幽道:“師妹,我從未對你有過男女之情,你又何必強求。騙我,騙其他人,讓我心中歉疚,以此理由讓我不忍離開,你要知道,我就算回來,我們也不會在一起,你我永遠是師兄妹,再無其他。”
俞婉萦緩緩站起身,苦笑道:“誰知道呢,你覺得不會有,但我就是覺得有可能,日久生情,生那種歉疚之情,不管什麽情,只要你在我身邊,都是好的,難道不是嗎?”
謝君樹心中悚然,直直看着俞婉萦滿是悲涼的神色,問道:“你這樣,想過沒有,對我是否公平?”
俞婉萦道:“對你公平,我覺得我們在一起,就是公平,其他任何情況,再無公平。”
謝君樹突覺悲憤,右手狠狠拍向石桌,石桌頓時一分為二,忿忿道:“師妹,你簡直瘋了!”說着憤然走出院子,裏面傳來俞婉萦一聲哭吼:“對,我瘋了,被你逼瘋了。”
闕回辰早在門口等着謝君樹,他在屋內盤腿打坐半晌,聽到外面雨聲越來越大,心中一凜,拿起油紙傘,走出屋外,怕謝君樹的妖性又發,匆忙來到俞琬萦住的院子門口,發覺院中在大聲說話,覺得不妥,靜靜站在門口等着。
他似乎不太放心,身體往門口偏了一偏,看到兩人站在院內被大雨淋着,相距有幾米遠,遂又走回到門邊,不再去看。片刻,他又聽到一陣腳步聲,側過身,看到謝君樹臉色陰郁的走了出了,忙走上前,把傘撐在了他的頭上。
謝君樹發覺闕回辰站在門口,腳步一滞,表情古怪的看着闕回辰,臉色微微發白,局促的站在門口,不知該說些什麽。
闕回辰也定定的看着謝君樹,沒有表情,只是盡職盡責的為他撐着傘,傘面不大,他的後背被雨淋着,也沒感覺到有一絲不妥,輕聲道:“下雨了!”
謝君樹反應過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拍了拍腦袋,道:“哦,是的,下雨了。”随後又尴尬的笑了笑。
闕回辰道:“我們走吧。”
謝君樹腳步沒有動,深吸了一口氣,道:“剛才你都聽見了?”
闕回辰搖頭,道:“沒有,我關閉了聽覺。”
謝君樹詫異的看着他,闕回辰繼續道:“偷聽說話,應是一件不禮貌的事情,所以,我把聽覺關閉了。”
謝君樹點頭,突又想起自己以前做的一些事情,又朝着闕回辰尴尬的笑了笑,臉上現出如釋重負的神情,長舒了口氣,邁開步子,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
☆、第 86 章 夢話
兩人走到院內,謝君樹徑直推開了門,走進了屋,返身關門,沒多久後開了門,換了身衣服,走出屋子。發現油紙傘放在了門邊,偏頭一看,闕回辰正默默的坐在臺階之上,謝君樹詫異問道:“你不回屋?”
闕回辰沒有去看他,誕聲道:“下雨了。”
謝君樹撓了撓頭發,道:“沒錯,是下雨了,可是和你回不回屋?哦,不對,你不是有傘嗎?”
闕回辰無奈,道:“你不是每次下雨都會,我怕你今晚也會。”
謝君樹雙手撐着地面,道:“我今晚應該不會。”說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凜然道:“現在,好的很!”
闕回辰偏頭看向謝君樹,面無表情,卻依舊沒有任何動作。謝君樹突然感到一絲緊張,雙眸看着闕回辰幽深的眼睛,不知該如何是好,兩人就這樣相互看着,都沒說話。
半晌,謝君樹又是一陣呼吸急促,慌忙站起了身,身體突然一個趔趄,又慌忙扶住了房柱。闕回辰卻沒站起,依舊坐着,雙目看着房檐下滴落的雨絲,連成了線,沖刷着塵世的塵埃,卻沖不走心中的惆悵。
闕回辰和謝君樹自從離開劉亭,兩人一路上再沒住過一屋,似有若無出現了一種微妙的距離感。
謝君樹走進了屋子,輕輕咳了一聲,道:“進屋吧。”
闕回辰這時反應倒快,立馬站了起來,走進了屋,睡在了床榻上。謝君樹看着他如此一氣呵成,啞然失笑,關上了門,甩了靴子,睡了下來。
兩人都已睡着,床小,背對着背,合蓋一床薄被。已到深夜,雨還在下着,不停地敲打着屋頂,窗臺,地面,有些卻沒發生,謝君樹老實的一動沒動,直到雨停,一切都沒發生。
屋外再沒雨聲,一切恢複了安靜,謝君樹翻了個身,面向闕回辰後背,小聲嗫嚅道:“父親,母親,我好想你們,想你給我做的甜粥,好甜!”說完把自己修長的身體蜷縮起來,雙臂緊緊摟緊,又道:“哥哥,姐姐,你們不要不理我,帶上我啊。”
闕回辰也轉過身來,發現謝君樹的臉已經沒入被中,輕輕掀起,只見他濃密的頭發已經蓋住了臉,雙眼緊閉,嘴裏卻不停地在說話。他輕輕撥開謝君樹臉上的頭發,把被子往下拉了拉,見他雙腿蜷起,身體往外側挪了挪。
謝君樹道:“那晚好熱,你們也覺得熱,是吧,火太大,我救不了你們,也救不了自己。”說着一把掀開了被子,不停地抓着自己已經蓬亂的頭發,片刻後似乎感覺到了涼意,又往闕回辰這裏蹭了蹭,道:“怎麽有點冷。”
闕回辰把被子蓋在了他的身上,卻被一只手一摟,摟進了被窩裏,那只手摟着他的後背,似乎還是感覺到冷,準備把整個身體,像只小貓一樣,瑟縮的埋進闕回辰的懷裏,好笑的是,他個子太高,身子再蜷縮,雙腿還是踢到了闕回辰的膝蓋。
闕回辰被踢到,一下吃痛,悶哼一聲,勉為其難的伸手把謝君樹往懷中帶了帶。謝君樹又說道:“師父,我連累你們了,我想好好照顧師妹師弟。”
說到此時,闕回辰神情一怔,松開了剛剛還摟着謝君樹的手,表情複雜的看着謝君樹。
謝君樹感覺到了那只手的離開,頭往闕回辰懷裏擠去,闕回辰被他的頭發,撩的一陣瘙癢,把他的頭發往後面撥了撥,謝君樹抓住闕回辰撥着他頭發的手,捂在了自己的懷裏,道:“可是,我照顧不了,師妹她,我照顧不了,太難了!”
闕回辰眉尖抽了抽,被謝君樹抓住的手,仿佛要抽回,但被謝君樹緊緊抓住,沒有抽開。
謝君樹夢中嘆了口氣,道:“我對她只是兄妹之情,沒有其它的,但是她,唉,想的太多,她還騙我,我不想被她如此捆綁,師父,我該怎麽辦啊?”
闕回辰放下了那只手,任由謝君樹抓着,手掌攤開,緊緊貼着謝君樹的胸膛。
謝君樹道:“師父,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應該是喜歡吧。”說着,他的嘴唇彎起,綻開了一個幸福的笑容,接着道:“不是喜歡,是很喜歡很喜歡。”
闕回辰心頭一緊,木讷的看着謝君樹,一把抽回了自己的手,翻了一個身,背朝着謝君樹,謝君樹卻一把摟緊了闕回辰,伸直身體,把臉頰緊緊貼着闕回辰的後背。
闕回辰身體僵直,這次沒有推開他,問道:“她,是誰?”
謝君樹沒有回答他,繼續說道:“但他太好,我不敢,不敢說,不敢做,什麽都不敢。”
闕回辰又問道:“為何不敢?”
謝君樹道:“我和他之間的距離好遠,遠的我摸都摸不到他。”
闕回辰嗓音嘶啞,道:“你和她有多遠?”
謝君樹沒有再說這個話題,道:“我活着,害死了很多人,相關的,不相關的,真是罪過,我想對所有人好,但是好像,又對所有人不好。”
謝君樹翻了個身,和闕回辰背朝着背,輕聲說道:“我好累,太累了!”
謝君樹說完這句話,再沒吭聲,闕回辰靜靜躺着,睜着幽深的眸子,望着那扇緊閉的木門。
許久之後,謝君樹又一把掀了被子,嗫嚅道:“好熱,太熱了。”闕回辰坐起身,扶着額,一陣頭暈腦脹,就着從屋外透進的稀薄月光,看到謝君樹一頭一臉一身的汗,中衣已被浸濕,仰躺在床,依舊睡着。
闕回辰下了床,走到臉盆架前,準備去打水,發現臉盆裏已有一盆清水,擡眼看向挂着的那塊布巾,也是幹幹淨淨,應是俞琬萦早就準備的。他把手伸進水裏,感覺水有點涼,運轉靈力,直至水溫上升,成了一盆溫水,把布巾浸入盆中,揉了揉,絞幹,走到床前,解開謝君樹的中衣帶子,替他把身上的汗水擦去,手用布巾裹着,沒碰到謝君樹肌膚半分,系好衣帶,蓋上薄被。
謝君樹似乎覺得很是舒服,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繼續睡着,接下來總算安靜了,一覺到天亮,沒有夢話,沒有嫌熱,更沒有覺得冷。
一覺醒來,日上三竿,謝君樹坐起了身,卻發現闕回辰還在睡着,這可是第一次,他見到闕回辰這麽貪睡,哈哈一笑,走到了門前,推開了一條縫,閃身走了出去。
闕回真正坐在院中,見到謝君樹又蓬着頭發,赤着雙腳走了出來,他也見怪不怪,其實是見得次數多了,也沒法覺得奇怪了,問道:“師哥,早上,我去找我兄長,發現他不在屋中,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謝君樹使勁搓了搓臉頰,睜大了雙眼,疑惑道:“闕回辰不見了?你不去找找,到我這裏來做什麽?”
話音剛落,只聽屋內哐當一聲,不知什麽東西掉到了地上,謝君樹立馬轉身推門,見到闕回辰的佩劍無華,本來是靠着牆的,應該是他剛剛無意帶到了,這時從牆上滑了下來,掉到了地上,正正好好的掉在了門口。
闕回真也被這一聲驚道,目光被吸引到門口,一看竟是無華,驚訝喊道:“兄長的佩劍怎麽會在這裏?”
謝君樹一愣,解釋道:“他昨晚來過,又走了,應該是落在了我這裏,沒事,你先去找,找到了我還給他,你放心,我不會不還的。”
闕回真将信将疑的看着謝君樹,眼神還是停留在門口那把劍上。謝君樹一把撿起無華,剛想擱在牆邊,一只白色靴子被甩到了門口,闕回真眼神一呆,叫道:“那時兄長的靴子,師哥,兄長把靴子也落在了這裏?”
謝君樹慌忙進屋,見闕回辰迷迷糊糊的坐起了身,臉色疲倦,神情疲憊,正在艱難地穿另一只靴子,又回頭看向門口,闕回真已經來到了門前,往屋裏看着,對着謝君樹吐了吐舌頭。
謝君樹臉色窘迫,心想,我怎麽有種被捉奸抓包的感覺,聽到闕回真又說道:“師哥,兄長把自己也落在了這裏?”
謝君樹氣急,随手拿着的靴子往門口一擲,闕回真輕松接住,站在門口呵呵直樂。闕回辰套好了一只靴子,誕聲道:“闕回真,把靴子拿來!”
闕回真停住了笑聲,乖乖的走進屋,老老實實的把靴子遞給了闕回辰。闕回辰擡頭,一個帶着寒意的眼神遞還給了闕回真,闕回真一縮肩,道:“兄長,那我先出去。”說着走出了院子。
謝君樹看着臉色愈發白皙的闕回辰,關心的問道:“你昨晚沒睡好?失眠了?”
闕回辰擡頭瞟了一眼謝君樹,道:“嗯,不是失眠。”
謝君樹摸了摸下巴,思忖片刻,道:“沒睡好,但不是失眠,難道被誰吵醒了?”說完,指天指地道:“和我無關啊,我睡眠可是一直很好,不說夢話,睡覺時從不打擾人的。”
闕回辰揉了揉眉心,揮了揮手,道:“給我倒杯水吧,我頭暈。”
謝君樹哦了一聲,遞給了他一杯水,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問道:“難道昨晚我影響你了?我都幹什麽了?”心想,他不會嫌棄我吧。
闕回辰接過水,喝完,道:“你不記得了?”
謝君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道:“既然都是睡覺時做的事,當然不記得。”
闕回辰一把把他拽到了床沿上,道:“有些事你以後跟我說,不要藏在心裏。”
謝君樹一摸額頭,仰天長嘆,心想,我的天啊,昨晚我到底把我什麽事情說出來了啊,顫顫巍巍的站起了身,緩緩的踱着步子走出了門。
快到門口的時候,闕回辰道:“有些事,我會替你保密的。”他說着頓了一頓,謝君樹腳步也停了一停,闕回辰接着道:“有什麽事情哪天你想跟我說了,也可以跟我說。”
謝君樹一個踉跄,扶着門框,心道,什麽保密,什麽跟你說,我不會把我喜歡他的事情都說出來了吧,但是又不像,不然他肯定把我扔到屋外去了,或者他就回到自己屋裏去了,那我到底都說了些什麽啊,回頭看着仍舊扶着額頭的闕回辰,謝君樹呆呆的坐在了門檻上。
☆、第 87 章 馬車
上午,謝君樹在青陽城裏逛着,一是沒法面對師妹俞琬萦,二是沒法面對闕回辰,因為他不敢問,心裏直打鼓,見着闕回辰就慫的不行。
在他魂不守舍的在街上漫無目的的随便走着,身後一輛馬車悠悠在身後跟着,謝君樹竟無覺察到半分。
馬車上一個年輕男子穿着黑色長衫,帶着鬥笠,手持着馬鞭,卻沒有揮鞭,閑适的靠着車廂外側,馬兒似乎知道主人意思,滴溜溜的跟着謝君樹,離他一丈之遠。車廂內一位美貌女子,靠着車廂內側,用錦緞紅色手帕捂着下半截臉,只露出了一雙顧盼生輝的美麗眼睛,她微掀布簾,看着前面走着的那個修長黑衣身影。
謝君樹走進了一條安靜的巷子,巷內無人,馬車依舊跟着,踢嗒踢嗒的馬蹄聲,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