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宋淩走出電梯,來到了吸煙點,看着被毀的玫瑰,默默地抽着煙。
玫瑰果然嬌,碰了這麽一下,就有點零落了,只能捧在手心呵護着。
今天是江時彥的升學宴,在15樓舉辦,江時彥沒有邀請他,本來他不該來的。
下周江時彥就要出國了,他還來做什麽呢。
那天晚上他喝醉了,可依然清楚地記得江時彥說過,他們兩沒關系,一切都是他誤會了。
宋淩自嘲地笑了笑,确實是他自作多情。
兩個人暧昧了這麽長的時間,連抱都沒抱過,他倆能有什麽關系呢。
他高中畢業就跟江時彥表白,江時彥說大學畢業會給他一個滿意的答案,這麽多年來,他死心塌地等着,願意忘記一切命運對他的不公,跟江時彥在一起。
沒想到等來了這麽個答案。
江時彥是根正苗紅的貴公子,高嶺之花,有自己的抱負和理想,而他呢,名義上是宋家二公子,只不過是個私生子而已,是宋家圈養的藥引。
殘破的玫瑰和髒兮兮的襯衫,狼狽才是他原本的樣子。
宋淩抓起有些凋零的玫瑰,涼涼地笑了聲,擡腿一步一步往上走。
他本就不是一個心向光明的人,沒有獨自舔舐傷口的習慣,誰玩弄他,誰就要付出代價。
生在沼澤,就應該把人拖下地獄。
周清洛和樓揚布置好甜品臺,就到一旁休息,等到宴會結束後,他們還要收拾場地,把托盤等東西帶回店裏。
布置甜品臺期間,周清洛偷偷瞧了好幾眼江時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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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月光不愧是白月光,溫文爾雅,斯斯文文的,舉手投足間透露出極高的教養,整個人有化幹戈為玉帛的氣質。
關鍵長得還挺帥。
宋淩的眼光真不錯。
樓揚:“仔細一看,你倆長得一點兒都不像。”
周清洛笑嘻嘻開口:“老子比他帥。”
樓揚做了個嘔吐的動作:“人家是正兒八經的溫順小白兔,就你這狐媚長相,不過是只貪財的老狐貍。”
兩人看着江時彥,正你一言我一語地閑聊,周邊井然有序的歡快氛圍忽然安靜下來,接下來就聽到身邊的人竊竊私語。
“不是說沒請他嗎,他怎麽來了?”
“聽說他跟江少爺表白過呢,可江少爺拒絕了。”
“江少爺哪能看得上他呀,名義上是宋家二公子,可宋家有他什麽事?”
“這種神經病最可怕,當初對他施舍一點好,他就纏着你不放,江公子真可憐。”
“對啊,神經病加同性戀,好恐怖。”
周清洛看過去,只見宋淩抱着被他碾壓過的玫瑰花,挑起嘴角,揚起下巴,大步走過來。
雪白的襯衫上還有他剛才蹭上去的血跡。
宋淩目不斜視往前走,聚在一起的人群對他指指點點,但他所到之處,他們自動散開,為他讓出了一條路。
他的終點,是正舉着紅酒杯接受衆人祝福的江時彥。
不知怎麽,周清洛忽然覺得,此時的宋淩,像個逆行的戰士,傷痕累累,仍孤勇向前。
宋淩随意拿起一杯紅酒,走到江時彥身邊。
江時彥頓時被黑影籠罩住,下意識後退一步。
宋淩沒往前,站在原地跟他碰了個杯。
叮一聲,全場像按下了靜止鍵,所有人都往他這邊看。
宋淩笑了笑:“時彥,升學快樂。”
他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江時彥皺着眉頭:“宋淩,你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嗎,而且你還抽煙了。”
宋淩湊近他耳邊,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到的聲音低聲說:“宋錦奕還要兩個月才要輸血,這點酒精和尼古丁沒關系。”
江時彥像被說中了什麽心事一般,面色尴尬,欲蓋彌彰般解釋道:“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宋淩把花遞給江時彥:“朱麗葉玫瑰,古典,高貴,送給你。”
江時彥低頭,看着已經有些殘破的花瓣,沒看出來哪裏古典高貴了。
他沒接,皺着眉頭對他說:“你跟我出來一下。”
宋淩:“四年前,你不是接受了我的玫瑰嗎?今天不要了?”
他的聲音不高,但足夠周圍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們看江時彥的眼神頓時有些怪異。
“啊?江先生跟他還有一段?”
“江先生也是同性戀嗎?”
“我聽他媽媽說,他和趙家姑娘好過呢。”
江時彥臉一下就紅了,壓低聲音道:“宋淩,你是故意來砸場的嘛?”
宋淩笑着說:“你說過,四年後會給我一個我滿意的答案,我等着呢,你快說,嗯?”
江時彥尴尬地對衆人說失陪,想拉着宋淩出去。
宋淩一動不動,直勾勾盯着他,“為什麽四年前不直接拒絕我?”
江時彥尴尬地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宋淩哼笑了聲,轉身就走了。
他路過甜品臺時,一擡手,将手裏那束朱麗葉玫瑰插在了擺在C位的30寸的抹茶慕斯大蛋糕上。
那是江時彥最喜歡的抹茶慕斯蛋糕,特地跟唯一蛋糕店訂做的。
精美的蛋糕頓時殘破不堪,和這高大上的氛圍格格不入。
周清洛:“……”
樓揚:“……”
樓揚低聲哀嚎:“上流社會可真刺激,我他媽的裱了快三個小時的蛋糕啊!”
周清洛看着那個被毀的蛋糕,“你裱的?”
樓揚:“……”
周清洛特別佩服這種學習能力強的孩子,真誠發問:“你不是軟件工程專業的嗎?幹了一個月就會裱蛋糕了?”
樓揚沉默半晌,又說:“我同事裱了快三個小時的蛋糕啊!”
樓揚看了眼又在賓客中彬彬有禮的江時彥,忍不住低聲說:“那個江時彥真是渣,吊了人家四年,說甩就甩了。”
“……”
周清洛看了江時彥一眼,他笑盈盈地應付賓客,似乎剛才的小插曲與他無關。
周清洛再看凋零的玫瑰和被毀了的蛋糕,幽幽嘆了口氣。
他忽然想到了一句詩——
衰蘭送客鹹陽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接近晚上十點,宴會才結束,賓客散盡,周清洛和樓揚收拾甜品臺。
今天晚上他們的甜品臺格外冷清,沒人光顧,像是所有的甜點都像那個大蛋糕一般,被污染過了似的。
樓揚惋惜道:“雖然錢付過了,但要是讓崔姐看到剩那麽多,她非得難受好幾天,說這些人不是東西,為了排場浪費糧食。”
周清洛沉思了一下,說:“我們拿到夜市上去賣吧。”
樓揚:“?”
周清洛送外賣一個月了,對這附近的商圈很熟悉,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個夜市,因為白天太熱,人們晚上才出門,夜市尤為繁華熱鬧。
周清洛眉飛色舞道:“道具和食物都有,我們到夜市裏擺個甜品臺,便宜點賣,肯定賣得出去,”他頓了頓,又說:“不過,要再辛苦兩個小時,你去嗎?”
樓揚特別佩服周清洛,無論在什麽情況下,他似乎都能想出辦法來。
兩人一拍即合。
到了停車場,周清洛有點內急:“你等我一下,我去上個廁所。”
周清洛到廁所裏時,被嗆得快要窒息。
裏頭一股很濃的煙味和酒味,某個坑裏還傳來有人嘔吐的聲音。
他在小解,廁所門突然開了,搖搖晃晃走出來一個人。
周清洛沖水,提好褲子,正準備拉拉鏈,忽然牆上的影子被另一道影子罩住了。
周清洛回過頭,差點沒吓死。
宋淩頭發散亂,臉色蒼白,醉意朦胧地看着他。
周清洛慢條斯理地拉好褲鏈,想繞過堵着他的宋淩往外走。
宋淩亦步亦趨,來回幾個回合後,周清洛嘆了口氣,無語地看着他。
宋淩眼眸動了動,忽然伸手把他拉近了懷裏,緊緊地抱着,将頭埋在他的頸窩裏,纏着他無法動彈。
周清洛:“???”
牆上的兩道影子交纏,周清洛覺得自己像是被一頭傷痕累累的豹子纏住了,豹子一不高興,就張開嘴,尖銳的獠牙咬破他的大動脈。
他正這麽想着,宋淩果真張嘴,不輕不重地咬了下他的脖子,再像舔傷口一般,伸出舌頭舔了舔。
周清洛清醒了。
他用力推開宋淩:“你他媽的放開我!”
宋淩抱得更緊了,聲音還帶些哽咽,迷迷糊糊呢喃着:“求你,別走,別離開我,你說你不會離開我的。”
周清洛明白了,宋淩把他當成了白月光。
他哭笑不得,好說歹說,宋淩都沒放開他,還迷迷糊糊念着白月光的名字。
原來揉進骨血裏的擁抱,這麽幾把疼!“卧槽!”
周清洛将錯就錯,順着他的話安撫似的拍了拍他的後背,争一口氣:“寶寶我不走,誰走誰是狗,求你先放手,勒死毀所有啊!”
宋淩終于動容了,松開了些,周清洛趁機用力推開他,後退一步。
可動作沒宋淩快,他手一撈,環着他的腰,将人圈住。
周清洛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的臉,“你看清楚了,我是周清洛。”
宋淩眼神空洞,茫然地看着他。
周清洛盡量冷靜道:“費盡心機靠近你的那個周清洛,你可不能讓我得逞了,萬一咱倆發生了什麽,你就不潔了,不潔了,你就不配擁有真愛,懂?”
周清洛都快被自己的循循善誘感動哭了。
只見宋淩渙散的眼神慢慢聚了焦,箍在他腰間的手也松了些。
宋淩喃喃重複他的名字,“周清洛?”
他忽然想到那天在江時彥樓下,他聽到這個名字時,漆黑的小區驟然點亮,和他黃色頭盔上搖擺的向日葵。
還有他在網吧跟人斤斤計較十幾塊紅牛錢,剛才為了護住蛋糕車摔倒的狼狽樣子。
宋淩忽然眉眼舒展,笑了聲,松手。
周清洛:“?”
“哦,周清洛,那個搞笑的家夥。”
周清洛:“……”
看他一臉戲谑,加上莫名其妙被他占了便宜,周清洛很不爽,一咬牙,屈膝,毫不客氣頂向他的肚子。
宋淩痛呼一聲,捂着腹部順勢倒地。
周清洛:“在一些沒意義的事情上浪費時間,你才搞笑,好好活着不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周清洛:“不潔了,你就不配擁有愛情。”
宋淩星星眼:“我潔白如玉,我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