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的不吉利嗎
宋淩話音一落，咳嗽聲便此起彼伏。
這句連狗都能嗅出一絲暧昧氣息的話，在這群八卦神經格外發達的人聽起來，已經能腦補出好幾場纏綿的大戲了。
周清洛覺得自己有點背，為什麽在自己出醜的時候，宋淩總是這麽恰好出現了，然後将他奇奇怪怪的樣子看了個遍。
他不是剛上去麽，屁股還沒坐熱就下來了？
是餓壞了嗎。
不過他是見過世面的，場面越亂，越不能慌。
他平複了一下心情，整理好表情，跟個沒事人一樣往前一站，笑得非常職業。
成年人的尴尬，就留在過去，畢竟生活還是要繼續。
不知道怎麽回答，那就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周清洛非常職業地把早餐推過去，“您的早餐好了，久等了。”
宋淩擺了下頭，“那送上來。”
他說完，就步伐閑散地往電梯方向走。
周清洛不明白為什麽宋淩都下來了，為什麽不自己端上去，非得讓他再跑一趟。
但是，打工人總是有很多難處，他只好端起餐盤跟在宋淩身後，亦步亦趨。
崔紫說訂了一批空白的馬克杯，讓他在馬克杯上畫畫，這批馬克杯什麽時候來，他好專心畫畫，不要再伺候這位爺。
兩人一走，趙誠碰了下李露的手臂，“露露，剛才清洛兇宋淩的時候，像不像你兇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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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露點頭：“有點。”
兩人相視一眼，異口同聲道：“他倆還是有故事。”
趙誠：“宋先生也不是那種糊塗到找替身的人吧，清洛也太不了解男人了。”
樓揚：“可是清洛也是男人啊。”
趙誠：“……”
李露冷笑一聲，看向趙誠。
看李露的表情，趙誠心裏一虛：“露露，怎，怎麽了？”
李露：“要我知道我跟你前女友長得像，你就死定了。”
趙誠有點懵，“剛才你不是還挺大度，跟清洛解釋，可能只是喜歡這一類型的嗎？”
“喜歡這一類型你找別人去，你別來找我！”
趙誠：“……”
樓揚：“……”愛情太難了，他沒有女朋友絕對不是他的錯！
周清洛跟在宋淩身後，正想着怎麽跟宋淩解釋剛才氣急敗壞的那三句倒裝句。
萬一宋淩跟崔紫投訴，他被批評是小事，被扣錢怎麽辦呢。
周清洛之前心髒不好，一向淡定，不怎麽愛發脾氣，更不會真的生氣，即使老板淩晨兩點靈感爆棚連夜打電話給他改圖，他都不計較。
但看到是宋淩的臉，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周清洛想不明白，最終得出結論——
宋淩太欠。
而太欠的宋淩率先走進電梯，還貼心地幫他擋着電梯門。
周清洛邁步進了電梯，才覺得哪裏不對。
一般情況下，都是打工人幫客戶按電梯擋電梯門，這好像反過來了？
剛才他對宋淩吼了一通，宋淩這麽做，倒是有點以德報怨的意思。
周清洛有點過意不去：“謝謝。”
宋淩不吱聲，嘴角帶笑，大大方方看着他。
周清洛：“？”
電梯裏只有兩個人已經夠尴尬了，再這麽盯着看……
興許宋淩根本不知道尴尬兩個字怎麽寫。
必須說點什麽緩解一下他尴尬癌的症狀了。
“剛才不好意思，真被你吓到了，所以說話有點大聲。”
宋淩慢吞吞地換了個姿勢，拖腔帶調道：“轉世靈童發火，果然不可小觑。”
“……”周清洛咳了兩聲掩飾尴尬，“我們鬧着玩的。”
宋淩淺笑，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沒想到，我們道長身嬌體軟。”
周清洛心中的怒火蹭一下又燃起來了，他盡量不咬牙切齒，“咖啡要涼了，你要不現在喝一口？”
然後閉嘴。
宋淩抿了抿唇，壓抑上揚的嘴角，“周清洛，下班的時候對我兇得要命，怎麽上班時候這麽乖。”
周清洛輕輕嘆了一口氣，像宋淩這種沒有被社會毒打過的人不會不明白，在公司裏打工人和客戶之間微妙的關系。
周清洛：“客戶就是上帝嘛。”
宋淩擡手，扣上周清洛的頭頂往下壓了壓，松軟的頭發撓得他手心有點癢，他又忍不住揉了一把。
周清洛：“？”
他剛想反抗，宋淩已經移開了手，一本正經道：“你剛才氣得頭發都豎起來了。”
周清洛頭皮發麻，他感覺自己像一條狗，盡職盡責地看着門，莫名其妙被人撸了一把，那人還是主人的老板，不能咬。
他甩了甩頭發以示反抗。
甩完之後覺得自己更像狗了。
周清洛：“你看錯了，那代表的是不屈的靈魂。”
宋淩看着他随風飄着的劉海，沒忍住笑出聲。
“周清洛，你我真一點關系沒有？”
周清洛舉着托盤，職業微笑，“有啊，顧客和店員的關系。”
“沒點別的關系了？”
周清洛不知道宋淩聽到了多少，他倒是希望宋淩全聽到了，知道他這個替身知道自己的身份，非常不想上位，安分守己，但也真心希望他放下執念，走出心魔，過得更好。
周清洛剛想開口說，不料被宋淩搶先了。
只見他慢條斯理地嘆了口氣，似乎還很委屈，“我都給你發了小卡片了呀。”
“？”
周清洛語頓，某些人腦子裏盡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該聽到的話一句都沒聽到！
他只好郁悶地吹了下額前的劉海。
宋淩看着被他吹起來的兩撮碎毛，笑了聲，“周清洛，你怎麽這麽，可愛。”
“……”你才可愛，你全家都可愛。
爺這是有！趣！
作為一個男人，接二連三被人誇可愛，周清洛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男人要麽帥，要麽酷，要麽狠，要麽冷，要麽拽，要麽壞，要麽跟宋淩一樣六者兼備。
可愛算怎麽回事？
周清洛正郁悶的洗杯子，趙誠，樓揚，李露三人盯着手機有說有笑。
李露：“太可愛了，你看，萌萌的。”
趙誠：“是啊，可愛，樓揚你看可愛不？”
樓揚：“是挺可愛的。”
周清洛：“……”今天的可愛超标了。
周清洛不是很想參與“可愛”這個話題，但趙誠非得把他拉入群聊，“清洛你看看。”
周清洛看了眼，原來是一直剛出生的白色小奶狗，毛茸茸的，爪子粉粉的，小鼻子在毯子上拱啊拱，憨态可掬，十分可愛，看了讓人會心一笑。
趙誠：“可愛嗎？”
周清洛：“我覺得它挺帥的。”
其他三人：“？”
周清洛：“長大以後肯定是個又酷又拽又爺們的犬類。”
李露：“清洛，它只是只小狗勾。”
趙誠：“而且是女狗勾。”
樓揚沒忍住大笑：“哈哈哈哈清洛你太可愛了。”
三人趙笑成一團，周清洛原地自閉。
等三人笑夠了，趙誠屁颠屁颠過來跟他說話，“可愛的清洛……”
周清洛沒好氣地打斷他，“你他媽好好說話。”
趙誠：“又帥又拽的清洛。”
周清洛很滿意，“有事說吧。”
趙誠其實有求于周清洛。
趙誠是在真善美福利院長大的，近期福利院翻修，空出了一整面牆，院長想在牆上畫畫。
可福利院沒有這一項的預算，一般的畫手畫完那面牆，怎麽着也要兩萬塊錢，福利院請不到畫手。
周清洛會畫畫，而且是卡通漫畫，福利院裏的小孩應該會很喜歡。
他的風格很幽默，繪畫功底也不賴，上次店慶送兩張海報二選一，為了迎合粉絲，一張是誓言的漫畫《相約》的宣傳海報，一張是周清洛畫的紀念海報《緣》，客人選《緣》的數量居然和《相約》不相上下。
趙誠把自己的請求一五一十告訴周清洛，周清洛聽完趙誠的話，想都沒想就答應了，“行啊。”
趙誠有點不好意思：“但可是沒有錢付給你。”
周清洛笑笑：“沒事。”
“好，那就這個周末，顏料我來買，你的班我來帶，你去畫，我把地址發給你。”
“行。”
趙誠激動得有點哆嗦，“謝謝你清洛，我從福利院長大，現在也沒什麽出息，能幫福利院做的只有這些了。”
趙誠說到最後都有些哽咽了，周清洛拍了拍他的肩膀，“瞎說，懂得感恩就是最大的出息。”
趙誠很想抱抱周清洛，但又怕宋先生冷不丁出現，就鄭重其事地握了握他的手，“謝謝清洛同志。”
周清洛笑得一本正經：“為人民服務。”
周清洛收到了趙誠給他發的地址，福利院在城西，叫真善美福利院。
真善美福利院……
好像七夕那天晚上賣玫瑰花的女孩，就是給這家福利院做義工的。
所以宋淩買下所有的花，難道也是為了支持福利院的修繕工作？
單純地想表示自己的愛心，而不是想着買下來送給他的嗎？
宋淩那麽有愛心嗎？
他腦子裏正琢磨宋淩的事，宋淩的消息就進來了。
【。】：上來。
周清洛嗤了聲，心想真把他當狗了，指哪打哪呢。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他來回三樓多少次了？
周清洛打了“沒空”兩個字，才想起兩人的身份，一個是vip，一個是打工人，身份極不對等。
【向錢進】：我現在沒空，要不叫樓揚上去？
【。】：是麽。
周清洛眉心一跳，看着這熟悉的兩個字，自動腦補宋淩陰陽怪氣的語氣，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宋淩發了張照片過來，周清洛點開，居然是大廳的監控畫面，而監控畫面裏，他正在和樓揚握手。
果然！
宋淩居然在視奸他！
怪不得他總是能在他最糗的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看自己笑話！
【。】：還沒握完？一會還要擁抱嗎？
周清洛看到這條信息無語了，不知怎麽的，他居然看出點陰陽怪氣來。
【向錢進】：你又不是我們店的老板，怎麽會有我們咖啡廳的監控畫面？？？
宋淩收到周清洛的這條短信時，眼睛一瞟，監控畫面裏，是周清洛驚恐的表情，一副準備把攝像頭吃掉的樣子。
……大意了。
【。】：你覺得我侵入你們的監控系統很難？
監控畫面裏，周清洛的表情一怔，然後變得習以為常，然後就消失在畫面中。
宋淩松了口氣，合上電腦随意拿起一本雜志心煩氣躁地亂翻。
怎麽就截圖發過去了呢。
聽見門外有腳步聲，他立刻坐好，認真看書。
周清洛上了三樓，宋淩正靠在沙發上鎮定自若地翻《男人裝》，一片雲淡風輕歲月靜好的模樣，完全沒有一絲陰陽怪氣。
封面的女人風情萬種，傲人的三圍非常博人眼球，深V紅裙配上黑色細高跟，眼神迷離，紅唇微張，要多撩人有多撩人。
宋淩他不是彎的麽，怎麽對《男人裝》感興趣了？
他是想把自己捋直麽？
宋淩擡眼，見周清洛盯着手裏的雜志兩眼放光，他也低頭看了眼雜志。
他啪地合上雜志，周清洛的目光被掐斷了，隐隐還有點可惜。
宋淩：“好看？”
周清洛覺得有點好笑，這問的什麽話，又不是他在看，“這得問你自己啊。”
“你想不想看？”
周清洛：“？”他表現出很想看的樣子了？
宋淩：“不給。”
“……我沒有想看！”
“想看也不給。”
“……”
周清洛不想繼續這種小學雞一般的對話，“你找我有事？”
宋淩擡了擡下巴，“坐。”
“我就不坐了。”
宋淩指尖一頓，轉過頭看他，“這事兒可長了。”
“那就長話短說。”
宋淩沒說話，靜靜地看着他。
周清洛自覺剛才的語氣有點擡杠的成分，就笑着解釋，“畢竟我在上班。”
宋淩：“這周末有空嗎？”
“沒空。”
“五萬塊，在牆上畫一副畫，也沒空？”
聽到錢，周清洛就猶豫了，“必須要這周末？下周末行不行？”
宋淩：“必須要這周末。”
周清洛搖頭，“那沒空。”
宋淩：“就當幫我個忙？”
周清洛：“真的沒空。”
“那七月十五呢？有空嗎？”
周清洛掐指一算，七月十五是鬼節，不就周天嗎？
宋淩看他的眼神太過期待，他不太忍心拒絕，但他已經答應了趙誠，要去福利院畫畫了。
他搖了搖頭：“周末兩天都沒空。”
宋淩的臉肉眼可見地冷了下來，陰郁至極。
周清洛感覺耳邊有一陣陰風刮過。
最近宋淩太好說話，周清洛已經快忘了他陰冷狠厲的反派，自己有點肆無忌憚了。
周清洛或許拒絕得太徹底，導致宋淩很沒面子。
“七月十五那天，你找我什麽事，現在能辦嗎？能的話，我現在給你辦了。”
宋淩沒好氣地回答：“不能。”
周清洛：“周一下班，我再去幫你好不好？”
“都說了不能！”
“我答應了趙誠去……”
“那你去吧。”
周清洛納了悶了，自己态度良好，某些人倒是蹬鼻子上臉了，還搞起了“你聽我解釋，我不聽我不聽”那一套？
哪有這麽求人幫忙的，今天他就要某些人知道什麽叫做禮貌。
“七月十五是鬼節，這一天陰氣極盛，這日子不吉利，諸事不宜，你有什麽計劃，最好還是擱淺。”
“你不是道長轉世嗎，怎麽還怕鬼？”
“你這就不知道了吧，七月十五，鬼門大開，厲鬼邪祟出沒，連神仙都要避讓幾分。”
宋淩冷着臉，一動不動，似乎真的被氣到了。
周清洛知道再争執下去，兩人估計就要打起來了，但他又打不過宋淩，便轉移話題。
“你要不定《法治周刊》之類的雜志？畢竟入侵別人監控系統犯法。”
宋淩沒有理會他，似乎墜入了一個黑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似乎在想什麽事情，神情很專注，但眼神卻失了焦。
“或者，你能不能升級一下我們公司的防火牆？連你都黑不了的那種。”
宋淩沒說話，周清洛先撤了：“那你先忙，我先走了。”
“周清洛。”
周清洛回過頭，對上宋淩的眼神，不由得一怔。
他的眼神太複雜，有怨恨和不甘，也有掙紮和無奈，情緒太滿太濃烈，似乎要叫嚣着要在別人的心上劃出個口子來。
他坐在那裏，竟有有種道不明的悲傷，像被人擊中命門的野獸，奄奄一息地舔着千瘡百孔的身體。
周清洛有點驚愕，難道七月十五，對宋淩來說是什麽重要的日子嗎？
他剛想開口解釋，就聽見宋淩說：“七月十五，真的是厲鬼邪祟出世的日子嗎？”
“真的不吉利嗎？”
周清洛呼吸一滞，心髒也不安分地抽了一下。
像有個軟軟的刺，劃開了他的心房，酸酸的，麻麻的，還有點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