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如果一點點抹去,周清洛……
周清洛說完,擡手畫了幾筆之後,越想越不對勁。
他仔細回想了下宋淩說的話,得出了結論——
“誓言大神是江時彥?”
“……”
“真的是江時彥?”
宋淩又氣又無奈,走過去拿開他的畫筆,把他的椅子從桌邊推開轉了個向,強迫他面對自己,随後彎下腰,雙手扶着他的椅子,直視他的眼睛。
猛然被人掌控,周清洛還沒反應過來,眼前又出現宋淩高清放大的臉,表情陰郁,似乎還有點不甘。
宋淩氣場太強大,被他這麽圍着,周清洛不由自主縮了下身體。
他這是什麽表情,要連人帶椅扛起來扔到窗外去嗎?
他已經偏執到連江時彥的畫都不能畫了嗎?
周清洛發動全身的腦細胞,最後求生欲滿滿地認慫,“我…我不是故意模仿他引起你的注意,純粹是為了掙錢,你…你還不了解我嗎。”
關鍵時期,該慫還是得慫,命要緊。
宋淩低低地罵了一聲髒話。
“周清洛,我說,你不是江時彥的替身,我從沒把你當成他,你沒聽見嗎?”
周清洛怔了怔,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着他。
宋淩:“真的沒有,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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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清洛嘴巴動了動,不知道現在什麽心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宋淩的語氣,有些小心翼翼,像做錯事的孩子祈求原諒。
宋淩為什麽突然跟他解釋這個呢?
如果不把他當成替身,那麽那些騷包的話他是對自己說的?
不可能吧。
周清洛腦子裏亂成一鍋粥,無意識地說了句話:“怎麽?我倆不像了嗎?”
宋淩:“……”
周清洛回過神來,才知道自己說了句什麽屁話。
“我的意思是,我的努力沒有白費,終于成功讓你明白,我和江時彥一點都不像了?”
見他眼睛裏踴躍着期待和興奮,像帶燃放的煙花,宋淩篤定點頭:“是的。”
周清洛松了一口氣,笑着說:“太好了。”
宋淩看着他的眼睛,煙花綻放了。
周清洛癱在椅子上,喃喃自語般:“命保住了。”
終于不會被暗殺,能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世上無難事,只要肯努力,替身的身份今天終于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宋淩:“你說什麽?”
周清洛立刻坐直,一本正經解釋:“我的意思是,你再執迷不悟下去,我只好去整容了,整容失敗要命的,我現在不用去整容了。”
宋淩想想才發現不對,某些人聽人講話只聽半句,“我說我從沒把你當成替身,從沒有,你為什麽想着整容。”
“是嗎?”周清洛默了默,又說:“不對啊,江時彥升學宴那天,你抱着我喊他的名字,很深情的,然後對我又舔又咬……”
周清洛臊得沒繼續說下去。
宋淩一臉吃了隔夜飯的表情:“……”
周清洛擺了擺手:“算了,不提也罷,總之,恭喜宋先生戰勝臉盲,成功走出失戀第一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就指日可待了。”
宋淩冷着一張臉一動不動。
周清洛:“我的意思是,這一步你走對了,找替身這種行為,是非常不理智的,只會讓自己越陷越深,最後兩敗俱傷結局慘淡嗚呼哀哉。”
宋淩仍毫無反應,像極了第一天遇到他時的場景。
周清洛心想,他還是閉嘴好了。
宋淩:“那天你在場?”
周清洛看某些人一副被揭了老底的樣,恨得這些字都是從牙縫裏吐出來似的。
也是,誰願意讓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呢。
為了不讓他尴尬,周清洛出言寬慰:“那晚你剛失戀,難免有些失态,可以理解。”
話說完,宋淩好像更難受了,興許是想起了傷心往事,他不能再在他的傷口上撒鹽了。
周清洛做了個膠帶封嘴的動作:“不提了,咱不提了。”
可宋淩并沒有松開椅子的意思,仍死死抓着,把他困在裏頭。
周清洛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後我們就是朋友了。”
宋淩:“……”
周清洛特別體貼地說:“這次你暫且不用幫我調顏料了,省得你睹物思人,都是朋友,以後我有錢賺少不了叫上你,讓你早點經濟獨立,離開宋家。”
宋淩看着他清亮的眸子,自嘲笑了笑,頹然松了手。
他忽然明白,他的解釋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從始至終,周清洛一直知道江時彥的存在,一直以為他是江時彥的替身。
更讓他無奈的是,周清洛根本不在意。
宋淩看起來似乎很難過,周清洛也不知道怎麽安慰他,關鍵他現在不知道江時彥在宋淩心中還有多少分量,以後江時彥回來了他倆會不會和好,這都是未知數,萬一說錯話了,那以後日子就不好混了。
思來想去,他只擠出一句:“你別難過,一切都會好的。”
畫室裏的氛圍很沉郁,但外面卻很歡樂,樓揚和趙誠在鬥嘴,聲音從縫隙裏傳進屋子裏,倒是顯得屋裏的氣氛更凝重了。
趙誠不知道調了一杯什麽新品讓樓揚嘗,樓揚喝了一口,忍無可忍,“趙誠你他媽的是咖啡師嗎?調的咖啡一杯比一杯難喝。”
趙誠假模假樣地試了試,又添了些東西,“是嗎?我加了點糖,你再試試看。”
樓揚将信将疑,又喝了一口,接而吐了出來,“你他媽的加的是糖嗎!為什麽會酸!”
趙誠沒忍住,哈哈大笑,“因為我加的是檸檬粉。”
樓揚邊吐邊罵罵咧咧,“你給我你給我等着,老子遲早讓你知道,什麽叫做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宋淩從周清洛的畫室裏出來,直接去了焦左的酒吧,坐在包間裏發呆。
已經發呆兩個小時了。
經理都看不下去了,跟焦左彙報,“老板,我剛給宋總送水,看到他失魂落魄黯然神傷,我還沒見過他這樣,您要不去看一眼,萬一他想不開怎麽辦。”
焦左哼了聲,“別理他,活該。”
經理:“?”
焦左一猜就明白,宋淩肯定跟人家解釋了,但人家不信他。
他之前的生活點點滴滴都是江時彥,想兩瓣唇一張一合說兩句話,人家就信他了?
想得到挺美。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要不說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焦左:“讓調酒師調一杯酒,就叫前任留下的後悔藥,你給他送進去,度數不要太高。”
經理:“……”他不是很想送。
老板不是最緊張他這位朋友的嗎?怎麽這會兒變相刺激他了。
焦左:“一千塊。”
經理:“我得冒着生命危險……”
“三千。”
“好,這就去。”
經理拿酒進去的時候,宋淩還是那個姿勢,兩個小時了,一動不動。
這發呆時長,難道是奔着吉尼斯世界紀錄去的?
他咳了聲,把酒放到宋淩面前,“宋總,焦總請你喝酒。”
宋淩擡了擡眼皮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聽見了。
經理:“這杯酒名字叫…叫…”
宋淩又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
經理語速極快地說完接下來的話,“叫前男友留下的後悔藥。”
他說完,腳底抹油跑了,沒見到宋淩準備殺人滅口的表情。
不出焦左所料,片刻後,宋淩拿着酒沖進了他的辦公室。
還沒來得及開口,焦左朝他舉了舉酒杯,“來,幹了這杯孟婆湯,明天又是一條好漢。”
宋淩的臉色沒有好轉,焦左知道如果他再不說清楚,宋淩手裏這杯酒馬上就到他臉上,杯子就砸到她他腦袋瓜上了。
“別生氣啊,我這不是怕你發呆太久,靜脈不順,故意刺激你讓你起來活動活動嗎!”
宋淩涼涼笑了聲,“你這麽好的興致,看來公司上市的事也準備差不多了。”
“……”某些人擅長殺人誅心。
焦左啧了聲,“宋爺,宋哥,公司上市的事還得您費心。但如果四年前你就這麽信任我,離江時彥那逼遠遠的,現在你和周清洛已經在酒店門口發喜糖了,幹了這杯孟婆湯,我知無不言。”
宋淩冷笑一聲,威脅地看着他,但也乖乖把酒喝完了。
啧,這有軟肋的人,就是又狗又聽話。
“周清洛也不傻,不信你是正常的,但他現在好歹知道他不是替身了,你倆不就可以從朋友做起了嗎?”
宋淩眼皮子動了一下。
“然後你再一點一點滲透進他的生活中,一點一點抹去江時彥的痕跡,以我一個季度換一個女朋友攢下來的經驗,就快了。”
這時,宋淩的手機響了,是中介打來的電話。
他那間大平層的買主貸款已經批下來了,讓他去簽字交房。
“我在城西的那套別墅你還在用嗎?”
“哦,不用了,貨剛出完,得打掃打掃再裝修一下才能交給你,怎麽了?”
“我要住。”
“你的大平層呢?”
“賣了。”
“……”
“我準備把咖啡廳賣了,有時間幫我聯系買主。”
“……”他這不是一點一點抹,而是淨網封殺。
宋淩回到大平層,把鑰匙交給了買主,只拿走了一個盆栽。
盆栽裏的種子剛發芽,才冒一點尖,不知道是什麽植物。
買主挺疑惑,“先生,我看您屋裏還有許多貴重物品,不收拾一下嗎?”
限量款的鞋,有私人簽名定制的高爾夫球杆,球星親筆簽名的籃球和足球,偌大的客廳中央那架昂貴的鋼琴,都不要了?
宋淩:“不要了。”
什麽都不要,只回來拿了個盆栽,買主更好奇他懷裏那盆植物了,是什麽名貴品種呢。
“您這是什麽盆栽啊。”
“向日葵。”
宋淩抱着盆栽,關上門,大步往外走。
如果他一點點地抹去江時彥的痕跡,周清洛會不會看他一眼呢。
周清洛心情很好,破天荒沒有加班畫杯子,早早就下了班,去菜場買了大閘蟹。
這麽好的日子,配得上肥美的大閘蟹。
周清洛挑了四只大的,兩公兩母,拍了個照片發朋友圈。
【螃蟹那麽可愛,肯定也很好吃。】
他哼着小曲騎車路過小公園時,看到周守林正在公園的退休大爺下象棋,有說有笑,時不時還争論幾句。
整個人自信大方,不再是之前那個唯唯諾諾、愁容滿面、一心想着掙錢,連去趟公園娛樂都覺得罪惡的中老年人了。
周清洛騎着電動車停在路邊,看着笑容滿面的周守林,覺得這世界真好。
周守林象棋下完了,一擡頭看到周清洛,笑着朝他招了招手。
“老周,再來一局,我就不信我今天贏不了你。”
“不來了不來了,我兒子下班了,我要回去給兒子燒飯。”
周守林坐在後座,周清洛哼着歌。
周守林笑問:“發生了什麽好事了,這麽開心。”
周清洛:“雙喜臨門。”
“說來聽聽。”
“有個大老板請我去畫壁畫,給了不少錢。”
“還有一喜呢?”
周清洛笑而不語,“不說了。”
“談對象了?”
周清洛搖頭,頭盔上的向日葵也跟着嘚瑟,“沒有!”
“別騙我,爸爸可是談過對象的,談對象才會像你現在這樣,美滋滋的,扭扭捏捏的。”
周清洛:“才不是,是我一個朋友開始從失戀的陰霾裏走出來了,我提他高興。”
“你喜歡人家?”
周清洛連忙否認,“爸,你瞎說什麽呢,他是我朋友。”
“爸是過來人,都知道,普通朋友哪有你這樣的,當年我知道你媽跟他前男友分手的時候,也跟你現在一樣,高興。”
周清洛笑了,“真沒有!不過我是真的高興,真的希望他過得好。”
“行了別狡辯了,談對象了趕緊拎回來給爸看看。”
“都說了沒有。”
“男的女的都行。”
周清洛怔了一下,不可思議地看向周守林,“真的?”
“真的。”
周清洛笑了,不知為何,他有種莫名其妙的輕松。
兩人說說笑笑到了家門口,卻看見宋淩背着個包,筆直地站在他們家院子門口,一手抱着剛剛破芽的盆栽,另一手提着滿滿一兜的——
大閘蟹。
都是活的,一只只咕嚕咕嚕往外冒泡。
一對比,顯得他手裏那四只特別弱小無助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