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最甜
車內很安靜, 路邊昏黃燈光不斷掠過各人的臉上,一時間只能聽見輕輕的呼吸聲。
顏書還在猶豫,應昙扯着嘴角笑起來, 暧昧地掃一眼方一澤和厲時嶼,然後對顏書道:“怎麽借部手機還成熱門活動了?那要不幹脆,用我的算了?”
賀俊湊上來也說:“學妹你要不用我的?”
顏書伸手抽走了應昙的手機, 笑說:“我打給應栀, 但是不記得她的手機號。”
是部國産安卓機, 大品牌,性能也是該品牌目前最好的型號。
厲時嶼和方一澤收回手機,似乎這一切好像沒發生過。
“學長, 我以為你用蘋果的。”顏書随口說。
應昙問方一澤要了兩顆口香糖, 笑說:“我用啊,學妹, 誰和你說人不能同時用兩部手機了?我暫時只有八臺手機, 但今天出門就只帶了這一部。”
“……”
萬惡的有錢人。
顏書心裏邊嘀咕了一句,随後給應栀打電話。因為車裏有點兒悶, 她降了些車窗。冷風一下子灌進來,賀俊冷得打了一下噴嚏,她只好又關上窗戶。
“喂?幹嘛啊?”
應栀的語氣有點兇,顏書估計她是和應昙平時相處比較随性。
“是我,小栀栀你還在網吧嗎?”
“啊?我回宿舍了,你怎麽用我哥的手機啊?也是,你手機當場報廢了。說吧顏女神, 找我什麽事兒啊?”
“小栀栀, 你不是出來搶課嗎?現在還有課嗎?有的話随便幫我搶一下, 謝謝小栀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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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了, 沒事兒喊我撲天雕有事兒就喊小栀栀。”
“……”
“放心吧,早給你搶上了,你走的時候都沒退出系統,看到你預選的課程,我就直接幫你搶了,絕對包你滿意,叫我歐皇。”
“歐皇。”顏書頓了頓,“需要叫你一聲爸爸嗎?我可以的。”
“……”
過了兩秒。
“阿書,我肚子餓了,回來給我帶點宵夜拜托你嗚嗚。”
“好的歐皇。”
挂了電話。
顏書把手機遞給應昙時,後座三個男生全看着她,看得她都不好意思了。她摸摸自己的臉,問:“呃……我臉上有東西嗎?”
賀俊搖頭,“沒有沒有,就是很好奇,你們女生原來也喜歡別人喊自己爸爸?”
“……就還行吧,也沒有那麽狂熱。”
顏書舒了口氣,幸好,通話不大聲,否則讓他們知道自己在宿舍沒什麽優雅形象,那太社死了。
應昙問:“搶課的事情怎麽樣了?”
“小栀栀說幫我搶課了,還是非常好的課,學長,小栀栀說她肚子餓了,可以等下靠邊停車嗎?我去買點宵夜。”
應昙抽了抽嘴角,“……在我面前還是直接稱呼我妹的全名吧。”
顏書:“好的。”
方一澤扭頭看了她一眼,說:“可以啊,我們幾個本來就打算出來吃飯的,等下去吃宵夜,你可以打包。”
顏書問:“不會讓我打包你們吃剩的剩菜吧?”
“……當然不是,你喜歡吃什麽直接讓人在後廚打包。”方一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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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開到市中心一家餐館,方一澤之前訂好了包間,因為網吧的事情,菜到現在還沒上。許盛楠和江大為先到了,二人點好了菜,就等幾人到了開動。
七個人在包間裏剛坐下沒多久,菜開始上齊。方一澤叫了服務生過來又要點菜,服務生拿了菜單過來,方一澤讓拿到顏書面前。
顏書接過菜單,按照宿舍三人份的量點了道紅酒燴雞肉和基圍蝦粉絲煲以及一道紅豆粥。
“就要這些了,幫我直接打包吧,謝謝。可以按三人份的量幫我準備嗎?”
服務生點頭,放好菜單後退出包間。
方一澤問她:“怎麽只點三人份?”
顏書道:“我在這裏吃啊,回去就不吃了。”
她才說完,厲時嶼起身走出包間,臉色冷淡得像蒙了一層冰霜。
其他幾人各自聊着八卦也沒注意,顏書坐了會兒,也起身走出去。
她穿過長長的走廊,然後在一處休閑區的沙發那兒找到了他。
厲時嶼坐在沙發上,指尖夾着一根香煙,火星子忽明忽滅,他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煙身,煙灰飄散着被抖入煙灰缸內。
從顏書的方向看去,他是側身坐着,側臉線條流暢,高高的鼻梁,喉結滾動時,有一種說不出的性感和頹然,連握着煙的指節對她而言,也是一種致命般的吸引。
她輕步走過去,盡量不發出動靜,但厲時嶼的目光還是微微顫動一下,他略微側頭,目光如山間晨霧,迷離中帶着些冷冽,落在她有些遲疑的臉上。
她是在猶豫要不要走過去。猶豫了兩秒,她還是走了過去,站在他面前。
室內暖氣很足,她的外套搭在包間的沙發上,身上只穿一件薄款針織衫,內搭一件襯衣,下身一件格子毛呢裙,靴子是短款的,邊上點綴得毛茸茸的。
她坐下來,手放在膝頭,問:“學長,你出來抽煙嗎?”
廢話。問完她就後悔了。
厲時嶼把煙掐了,尼古丁的煙草氣息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鑽入鼻尖,微微苦澀又帶着點兒玫瑰甜味,混合的味道令她感到新鮮,煙味也變得不難聞了。
他輕擡眼皮,問:“你出來幹什麽。”
“我嫌裏邊悶,所以出來透透氣。”
厲時嶼的目光淡淡掃過顏書裙擺下裸露的小腿,雖然她穿了打底襪,他的目光還是沉了下,很快移開,心裏覺得煩躁,于是又拿出煙盒,點煙時,顏書好奇地盯着他看。
他挑一下眉,“看我幹什麽?你也想試試?”
顏書連忙擺手,“不是,我就是看看你們男生到底是怎麽抽煙的。”
她用手撓撓額頭,說:“小時候趁我爸不在,我偷拿他的煙,用煤氣爐點燃,抽了一口被嗆得半死,再也不想抽了。”
“……”
他好笑地看着她,“你還幹過這種事?”
“誰小時候沒幹過一點兒中二的事情啊,我就不信你沒有。”
“……”
厲時嶼沒說話,他點燃煙,抽了一口後抖抖煙灰,看着一處方向發呆。
顏書問:“學長,你戴隐形眼鏡嗎?”
“不戴,那個不舒服。”
“你多少度啊?”
據說近視眼是會遺傳的,度數低一點兒應該沒有關系吧?
“一百多吧。”
“那很低啊,怎麽不去做激光手術?”
“麻煩。”
“……”
戴眼鏡不是更麻煩。
一時間二人沒有再說話,短暫的安靜讓空氣裏充斥着模糊的暧昧。
顏書的腿有點酸,打算換個姿勢時,合攏的雙腿才并着換了個方向,膝蓋恰好撞在厲時嶼一條腿的膝蓋內側。因為他是叉開腿坐的。
只是隔着衣物的短暫觸碰,顏書的某根神經卻忽地斷了,她的臉一下子不受控制地發燙,耳根子也跟着紅了。
早知道,她應該換個沙發坐他對面才是。
她擡起眼睛看他一回,他正抽煙,目光和她對上,他微張唇,朝她的臉吐了一口煙霧,嗆得她直咳嗽。
他故意的。
怎麽感覺,他忽然變得好壞?
她捂着嘴咳嗽,瞪了他一眼,他掐了煙,拉她站了起來,一瞬又松開手,她跟在他後邊走了幾步後,他帶她走到一處空包間裏,然後推開窗戶通風,冷風灌進來,她呼吸了幾下新鮮空氣,才好受了些。
厲時嶼沉着嗓音問她:“還難受嗎?”
顏書搖搖腦袋,蹙眉問:“你剛才是不是故意的啊?”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我說是,你會怎麽樣?”
“……”
跳起來給你腦袋一榔頭信嗎。
這話她憋着沒說,打算不理他了,賭氣似地走出那間包間,厲時嶼跟在她後邊,步子有些急,她才走出包間,便撞上來找人的賀俊。
賀俊看了看二人,吃驚地問:“你們兩個在這兒做什麽?”
顏書不知道說什麽好,就沒說話。她總不能和賀俊說她發神經被美色吸引然後被人用煙嗆了的糗事吧?
厲時嶼擋在顏書面前,對賀俊道:“沒什麽,出來抽根煙。”
顏書說:“我去了一下洗手間。”
賀俊狐疑地看看二人,道:“正吃飯呢,方一澤說看不見你倆,不放心要出來找,我怕他一出來又鬧出點兒什麽事情,就自告奮勇了。別說,這飯館還挺大,九曲回廊似的,害我找了半天。”
三人走回包間,才入座,方一澤便噙着不明的笑意,目光來回在顏書和厲時嶼身上逡巡。
厲時嶼一向冷淡慣了,壓根不把方一澤當回事兒,只微垂目光,慢慢吃東西。
顏書一開始有點不自在,但面對美食,她也慢慢就釋然了。
方一澤幹嘛這麽看她,她知道,但她已經明确拒絕過他很多次,那麽錯就不在她了。
顏書剛夾了塊拔絲芋頭到自己碗裏,許盛楠就說:“其實晚上八點以後,最好不要吃東西,尤其是熱量高的食物,脂肪會輕易就長在身體上。”
“……”
顏書看着碗裏重油重糖的拔絲芋頭,不知道該不該下口。
這間餐廳的拔絲芋頭是名菜,小小的一盤要一百八,搶錢一樣,她不吃多過分。
最後一塊拔絲芋頭入口,方一澤叫服務生又上了兩碟拔絲芋頭,剛上桌就被幾個男生搶光一盤。
賀俊邊吃邊說:“看學妹吃這個吃這麽香,我們也得嘗嘗鮮啊。謝謝學妹。”
江大為:“方哥就是細心,還特地叫了兩大盤上來,我們也跟着沾光了。謝謝學妹。”
顏書:“……”
她不過喜歡吃個拔絲芋頭,怎麽好像被“高歌頌德”了一番啊?
今天的宵夜一頓吃了三千塊,夠奢侈,方一澤買單。
服務生拎着一袋打包的宵夜遞過來時,顏書順手接過,然後問方一澤:“澤哥,這些一共多少錢?我回去就轉給你。”
方一澤大方地笑,低下腦袋,和看新大陸一樣看她,她不明所以地退後兩步,拉開距離。
“學妹你可真夠逗的,我還真是對你越來越感興趣了怎麽辦?”方一澤嚼着口香糖,笑說,“我方一澤請人吃飯,尤其是女孩子,可是從來不會讓別人買單的,你當然也不例外,再說那些宵夜也沒幾個錢。”
顏書愣了愣,說:“那不行,這不和我白拿你的東西借花獻佛嗎?我要轉你錢。”
方一澤轉着鑰匙圈,吊兒郎當地笑,“學妹,你該不會喜歡上我了吧?想着法兒地加我微信?那好啊,我樂意。不過你不是手機壞了?怎麽轉?”
“你提醒我了,等我買了新手機直接給你支付寶轉吧。”
方一澤傻眼,“喂,不帶這樣的,加個微信嘛?你看我們也是老熟人了,又是一個社團的,教你跳舞那麽多回,加個微信不過分吧?”
顏書冷淡道:“等我買了新手機再說吧。”
方一澤笑得張揚,轉着鑰匙圈跟在她後邊,像個小跟班。
遠處,厲時嶼看着這一幕,目光裏透着冷然,他垂在身側的手慢慢蜷成拳頭,指節都捏到發白,唇緊抿着,線條流暢的下颚線也顯出幾分冷冽來。
耳邊同伴無心地聊着八卦,他的眼底漸漸翻湧上凝烈的情緒,充斥着最直接的欲/望。
賀俊:“學妹牛逼啊,方哥也有敗北的一天?”
江大為:“我看過不了幾天,方哥又要有漂亮女朋友了,日,我酸死了,怎麽我沒有女朋友?”
賀俊:“你tm先把發型換了再說,像個□□似的,誰敢做你女朋友?”
江大為:“咱這叫時尚!你他媽懂個屁!”
賀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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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電梯到一樓,一行六人站在餐廳門口,方一澤去開車,江大為還是和許盛楠叫網約車,因為方一澤的車只能乘坐五人。
江大為和許盛楠叫的車先到了,二人上車後朝衆人揮揮手,車子漸漸駛離。
等車的時間是無聊的,冬日風寒刺骨,即使穿成粽子,顏書一個南方人還是受不了北方的冷,她縮着脖子站在厲時嶼背後,用他的身板擋風,效果還不錯,她都不想動了。
一時安靜。她垂着眼睛看地面,無聊地一動不動,随後,她的目光落在了厲時嶼垂在身側的一只手上。
他沒戴手套,任由冷風和寒氣侵蝕他的手指,被凍得有些紅的手背似乎有些破皮。
她想起來了,之前在網吧,他的手就破皮了,只是她後來沒有注意。
方一澤的車還沒開過來,顏書攏了攏羽絨服,對幾人說道:“我去對面的藥店一趟。”
厲時嶼目光掃向她,問:“你不舒服?”
“不是,我就過去買點兒常備藥品,消食片什麽的。”
顏書穿過馬路,到對面的一家大藥房買了消食片和創口貼,又買了一瓶消炎藥水。
回來時,方一澤的車已經停靠在餐廳門口,就等她了。
方一澤問她:“你去藥房幹什麽?”
“沒什麽,買點常備藥,我們宿舍經常需要創口貼什麽的。”
方一澤笑着伸出一只手,“創口貼啊?我手正好有點破皮,給我一個呗?”
賀俊和應昙也跟着起哄,紛紛伸出手,道:“學妹,我們的手也受傷了,也給我們一個呗。”
“……”
顏書只好将創口貼的盒子打開,給了他們每人兩個。不能再多了。
“謝謝學妹!學妹真好!”賀俊道。“哇靠,這麽可愛的創口貼我還是第一次用呢!還是收藏算了。”
“……”
一個創口貼而已至于嗎。
藥店大把。
幾個男生依舊心照不宣地給她留了副駕駛位。她拉開車門坐上去,發現厲時嶼不在。
“怎麽少了一個人啊?”
賀俊說:“厲哥去打電話了。”
話音剛落,厲時嶼從餐廳走出來,頭發被風吹得狂亂。
他的目光和她的不期而遇,她先移開,假裝不在意,看前方的擋風玻璃,又開始下雪了,雨刮器不停來回擺動。
車子開到北華大學時已經是十點半,夜深了。
應昙和賀俊先一步回了宿舍搶電腦打游戲,方一澤沒進學校,說要回家一趟,所以最後變成顏書和厲時嶼一塊走回宿舍。
一路上,兩個人都沒說話,安靜得就像根本和對方不認識。
快分手時,顏書用手戳了戳厲時嶼的背,他一怔,回頭,她從兜裏拿出一只印着可愛粉色兔子的創口貼。
“學長,今天謝謝你們。我看見你的手破皮了,給你一個創口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