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最甜

話音剛落, 蘇語恬似是洞悉了什麽秘密,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她抿唇咽下最後一顆嚼碎的餃子,肉香滿溢口腔。

她心想:這位姐姐的廚藝倒是很不錯。

不過, 她哥哥從前就似生了一身不凡的骨頭,秘密終于昭昭後,她哥哥就更不是普通人了, 以後注定要流連于聲色犬馬的場所, 身邊自然是溫香軟玉在懷, 絕不缺美豔女子主動投懷送抱的那種男人。

蘇語恬的目光輕輕落在顏書只化了淡妝的臉上。

薄妝也難掩顏書的姿态,紅唇粉麗,目光似星點一般, 這雙眼睛是極為好看的。

這個姐姐, 她很漂亮。而且長相令人很舒服,女生也會喜歡, 樂意與之交朋友的那種。

只可惜, 大概會是替代品。

能随手舍棄扔掉的那種存在。

可憐。

蘇語恬默然垂下眼睑。

“姐姐和我哥哥是大學同學嗎?”

顏書正仔細擺弄着古樸镂空木架子上放着的一只海螺。聽說這種海螺放在耳朵邊,能聽見大海。

她聞言扭過頭, 同時将海螺置于耳朵邊。果然,真的能聽見聲音,不管是不是海,那也足夠新奇了。

“我是今年的新生,和你哥哥不同屆,也不同系,我是新聞學專業的學生。”

蘇語恬“哦”一聲, 目光越過镂空的木架子, 上邊擺了很多舊物件, 相冊和沒有插花的花瓶落了灰, 應該是那天她請來的家政阿姨偷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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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你哥怎麽不是同一個姓呢?你姓蘇,他卻姓厲。”顏書放下海螺,回歸原位,“呃,我只是有些好奇。”

蘇語恬這時起身,将那疊美味的蒸餃放進廚房的冰箱內,洗了手後緩緩走出來,細長手指拉開一扇木櫃的拉門。

她拿出兩杯某品牌沖泡式的奶茶,用滾燙熱水沖開,攪拌時,才對上顏書好奇的目光。

“姐姐喝哪種口味的?紅豆的行嗎?”她笑。

“……謝謝,都可以。”

蘇語恬将冒着熱氣的奶茶端上桌,放在正中央,随手用遙控打開電視機,放了一檔綜藝節目。

屏幕裏,搞笑藝人做着滑稽的表情,将手伸進盲盒裏。

蘇語恬吐槽道:“好假啊,這種環節怎麽每次都有?這些人錄制前明明就看過臺本,每次還都裝得一副毫不知情的誇張樣子,把觀衆當弱智嗎?”

“……”

顏書只好呵呵笑了笑,低頭喝一口奶茶,燙到快起嘴泡,她匆忙放下杯子,擰着眉毛張嘴吹氣的模樣,讓蘇語恬笑得不行。

蘇語恬哈哈哈笑完,遞了張紙巾給顏書,眉眼乖戾,道:“姐姐你好可愛啊,喝之前你不吹一下嗎?”

顏書很潇灑地又喝了一口,說:“我就喜歡這種燙嘴的快感。”

“……?”

奇怪的姐姐。但是她有點喜歡她了。

蘇語恬百無聊賴地玩兒着手機,等到那檔無聊的綜藝終于落幕,她才似漫不經心地和顏書說起了家史。

“我哥從前也是姓蘇的。他改姓,是十歲那年的事了。”

說到此處,蘇語恬似乎是故意為了吊顏書的胃口,停頓下來後,咕嚕咕嚕喝了半杯奶茶才舍得放下杯子。

窗外萬家燈火,狂風肆虐,搜刮着南淮市的一草一木。

雖然天氣不太好,有種在刮龍卷風的錯覺,但顏書喜歡刮風的天氣。

她靜靜地看着電視機裏的綜藝節目,節目雖然弱智,但還是有笑點,她偶爾會哈哈哈哈笑幾聲。

這大概就是此類節目存在的意義吧。讓觀衆笑是很難的,但哪怕觀衆只是笑一回,也是成功了。

對面樓層的燈光太亮,男主人趴在欄杆邊肆意窺探對面樓層的一舉一動,蘇語恬蹙起眉毛,起身拉上窗簾,回來後抖着腿,說道:“我哥十歲那年吧,在我家發生了一件非常不得了又聳人聽聞的事情,我當時其實還有些難以接受,當然包括我父母。你能相信嗎?我哥哥他其實不是我哥哥。”

“什麽?”

蘇語恬咬一口蘋果,繼續說:“就是出生的時候抱錯了。這是醫院婦産科的鍋,我們不背。”

顏書瞪大眼睛,下巴都快掉下來。

“總之就是有一回體檢,我爸媽都是O型血,生不出AB血型,就知道鐵定抱錯了。本來我爸媽也不想再繼續查證了,因為都養了十年,感情深厚。可是那邊的人,也就是養育我親哥哥的那方父母也發現了這事兒,所以找到了我們家,事情當時鬧得有點大。”

“我爸媽在見到我親哥的那一刻就動搖了,因為那家人把我哥養育得太出色,我爸媽自己養絕對養不成這樣,他們有想過換回來,但是又怕換回來之後給不了那麽好的教育,所以忍痛沒換,那家人的意思也是一樣,不換,但兩個都要由他們扶養,我爸媽也認了。不過我這兩個哥哥關系一定不會好,肯定鬥個你死我活的,然後這事兒過了也沒幾年,我哥,呃,就是你學長,他被那家人逐出家門了,就離譜。具體因為什麽我不清楚,但我聽爸媽說,這事兒和我真正的哥脫不了幹系。這麽一想,怎麽感覺我那親哥就是個反派呢?”

“……”

蘇語恬蹙着眉毛痛說這段不為人知的往事,末了吸着鼻子,道:“我那親哥夠絕情,他就只在事發那一年來過一次南淮,之後十幾年,他一次也沒再來這邊看過我們一眼,這離的可是他的親爸親媽呀,他真是能做到視而不見。反倒是我哥,就是你學長,他回歸了這座小城市,也不知道他怎麽想的,我以為他回到這邊是因為想念我們,但其實他回來之後,自己提出來想一個人住,所以這棟老房子就撥給他住了,我哥因此也和我們沒太多的來往,除了過節,他都是自己在這邊住。可能是因為他知道我爸媽的天平其實已經擺向了我那惡毒親哥吧,所以我哥寒心了。”

“……”

蘇語恬說着說着誇張地抹起了眼淚。

“那邊的父母據說挺疼我那親哥的,而我爸媽也是,自從知道了真相後,對我哥就明顯冷淡了許多,他們挺看重血緣的,好幾次偷偷瞞着我哥跑去北華市看我那親哥,但偏偏都被我哥給發現了。”

“……”

顏書垂下眼睑看着地面,一直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

蘇語恬問:“姐姐不喝奶茶了嗎?還剩半杯呢,不要浪費了。”

顏書拿起杯子喝一口,覺得索然無味又放下,說:“不燙嘴了,不好喝。”

“……”

“我該告辭了,多謝款待。”顏書起身,眉眼低垂,蘊含幾抹愁雲。

蘇語恬送她到門口,說:“我哥大概回來得晚,那餃子我放在冰箱裏,應該能放到明天不壞。”

顏書點點頭。

回到家裏,她直接去浴室洗漱,舒服地沖了個澡後吹幹頭發。

回房間不停刷了半小時的微信朋友圈,看看時間已經是十二點,她才意識到自己今天等他的信息和電話等得夠久了,再不睡明天直接熊貓眼,因為高中同學約她聚會。

ˉ

小年夜這天,極少見雪的南淮市居然下了一場雪,紛紛揚揚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整座城市銀裝素裹,随意拍一張晶瑩枝桠的照片,便成為微信朋友圈裏點贊次數極高的美照。

市民沉浸在白色世界裏興奮不已争相留影時,顏書卻窩在沙發裏蓋着厚厚的被子,無聊地刷劇刷綜藝,偶爾用音響聽聽音樂而已。

林敏玉知道她從小就喜歡下雪天,從前好不容易下了一場雪,她能樂得一蹦三尺高,這次卻反常得很。她安靜地窩在家裏,倒讓林敏玉有幾分不自在。

林敏玉問:“前幾天你高中同學喊你出去聚會你不去,怎麽了你?”

顏書只輕擡眼皮看了看窗外,說:“沒什麽,就是覺得沒意思。幾十個乳臭未幹的學生聚在一起有什麽可聊的,無非是炫耀自己考了哪所好大學,又交上了什麽了不得的朋友,自己的男友女友多麽了不得,不都是地球人嗎?誰不是四肢健全身高一米以上兩米以下能直立行走的生物?搞什麽歧視非要分個高低出來?活幾十年不都得入土。非要給自己男友女友貼金,等哪天交到了神通廣大能駕星際飛船傲游宇宙的外星男友女友再來炫耀不遲。”

“……你這話說得誰都不要活了。那也可以去聚聚啊,否則別人還說你不合群。”

顏書撇撇嘴,手指輕劃手機屏,“誰規定人一定要合群了?他們最愛八卦別人是非,以後不出意外每年聚一塊就兩件事,八卦和炫耀,無聊死了,我才不去湊熱鬧。”

“……”

林敏玉笑着又問:“那怎麽不下去堆雪人啊?你不是喜歡下雪嗎?”

“我在北華不知道看了多少場大雪,這裏的有什麽稀奇。”

“……”

林敏玉又接着問:“好多天沒有見到你那位學長了,他這幾天沒回家嗎?今天小年夜,可以請他來家裏吃飯呀。”

“……”

顏書劃手機屏幕的手一頓。她已經快一星期沒見到厲時嶼了,他似乎真的沒有回家,而她也沒有給他發過信息打過電話,因為她不知道該用什麽理由找他。

距離上次她給他送餃子,已經過去一周,他杳無音信至今,或許是已經不在南淮了。可是他可以和她說一聲的,但他沒有。

或許是忘了?

自從她知道他的身世謎雲的冰山一角後,便一直憂心忡忡,也理解了他是如何養成這般冷淡的性格,多是因為家庭環境使然。

她偶爾會把自己代入進去,每次都不寒而栗。

她想象自己如果和別人抱錯了,這其實沒什麽,要麽各自歸位要麽繼續原本的生活,可要是兩對父母都把心思和愛都放在了另一個女孩兒身上把她給冷落了呢?

這就十分令人傷心了。原本每人各自享有的一份愛,最後卻通通歸于另一個人所有,換誰都不好受,甚至性格變得壓抑極端。

原本疼愛自己的父母,忽然之間把愛收了回去,轉移到了另一個和自己有着相同遭遇的女孩兒身上……

如果事情發生在她身上,她也許會瘋。

而厲時嶼,他正在經歷這一切。

背後又還藏着多少不為人知的秘辛她不清楚,但顯而易見的是,他是不被偏愛的那一個。

鼻子忽然有些發酸,她扯了紙巾捂住口鼻清理了一下,手機有新消息進來,她一怔,急忙點開看,随即目光又暗淡。

【蘇語恬:姐姐在家嗎?我來給我哥送東西,但是忘了帶鑰匙,我找了花盆底下也沒有看見。我先把東西放你家好嗎?】

【顏書:抱歉抱歉,我上次忘記把鑰匙放回去,我在家,你來我家拿鑰匙吧。】

過了約十分鐘,門鈴響徹整個客廳。她家的門鈴聲調得總是很大聲。

顏書才打開門,門外的蘇語恬抱着一袋子東西朝她咧嘴笑。

“姐姐,我想用一下廁所,忍不住了,方便讓我進去嗎?”

“可以啊,進來吧。”

蘇語恬上完廁所出來,顏書遞給她鑰匙。蘇語恬走到玄關換鞋,說:“我哥這幾天沒有回家,不知道屋子裏又落了多少灰,待會兒我要給他打掃一下。”

“……你知道他去哪兒了嗎?”

蘇語恬抱着東西走到門外,說:“他這幾天在醫院,要麽住醫院旁邊的賓館。”

“是……什麽人病了?”

蘇語恬點頭,“就是他上回去機場接的姐姐,那個姐姐我只見過一次,應該是我哥被接回去之後在那邊認識的朋友吧。挺太漂亮的,就和公主一樣,可惜身體不好,我哥那天接到她以後直接就送她去醫院了。”

“那個姐姐在這邊只認識我哥哥一個人,我哥這幾天都在照顧她,所以就沒回家。”蘇語恬甩了甩頭發,走上一級臺階,“不過那個姐姐今天出院了,她父母派了人過來接回北華,我哥今天也會回來。”

顏書一直沉默,手指攥着衣服角發呆。蘇語恬這時看着她的眼睛,幽幽地說了一句:“我哥真的很受歡迎,他念中學時就一大票女生追,經常有人跑來我家找他,都還挺好看的,我哥眼光很高,每次都随便把人家拒絕。有一次……對了,有一次一個女孩子來找他,和姐姐你長得好像,所以我那天見到你,以為你就是以前那個女生。”

“啊?”顏書納悶,“我沒去……他家找過他啊。我很矜持的。”

“……”

蘇語恬一副不信的樣子,說:“我記得挺清楚的,的确不是你,因為……”

蘇語恬擡手指了指自己左眼的位置,說:“那個姐姐,這裏長了一顆淚痣。你沒有,所以不是你。除非你去醫院弄掉了。”

“……我眼睛下邊沒長過淚痣。”

“那就不是你了。不過你們真的好像。我媽說長淚痣的女人,命其實不好。”

“……”

“但她好像命是不錯的,離開的時候有豪車來接,羨慕死人。不過有一點兒特別奇怪,她分明就是來找我哥的,而且我敢肯定她是偷偷跑出來,不過沒見到就走了,她說自己姓葉,名字我忘了,對了,她好像身體也不太好。怎麽喜歡我哥的女孩子每一個都好像活不長?”

“……?”

這話很紮心。顏書捂住心口的位置,說:“別詛咒我。”

“哈哈。你們很像,差不多漂亮吧。姐姐,那我不打擾了。”

蘇語恬抱着東西,踩着輕快步伐消失在拐角。

顏書關上門,思索着蘇語恬莫名其妙的一番話,最後想了半天也沒明白,她就當是蘇語恬誇她長得漂亮好了。

晚飯後,顏書早早就睡了,睡到半夜卻又驚醒,夢見自己被海水淹沒。

她擦汗時就覺得很無語。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她沒去過海邊,因為兒時有落水經歷,她一直不喜歡海邊湖邊河邊這種地方。

她神經質地拿出手機,然後随意點進解夢的網頁。

【夢見被水淹,預示着人際關系很好,也不會和他人有争吵,會過一段平靜的生活,是祥兆。】

顏書:“……”

她吓都吓死了,居然還是祥兆,可見這種東西并不可信。

她關掉網頁,睡了。第二天早上被一陣門鈴聲驚醒,她嘀咕着怎麽沒人在家,随手披上一件外套,穿着睡衣頭發亂糟糟地就去開門。

門外,厲時嶼長身玉立,穿一件風衣,依舊是得體又帥氣簡約的一身穿搭,眉眼卻透着些疲憊,似乎一大早就在了。

顏書愣了半天沒動作,厲時嶼遞給她一個牛皮紙袋。

“什麽啊?”

“給你買的早餐。還有,這是上次你送餃子用的碟。”

“呃,好,謝謝你。碟洗得挺幹淨的。”

“……”

厲時嶼沒有離去的意思,他看了看屋內,淡聲說:“餃子很好吃。”

顏書低頭拿早餐的手一頓,擡頭看他,“呃?那餃子你吃了?”

“嗯。今早當早餐吃的。”他說。

“可是,學長,餃子放了快十天了。”

“……”

“出門給自己買個早餐很難嗎?你用不着這麽饑不擇食。”她說。

厲時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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