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最甜

千鈞一發之際, 男生握住顏書的手,驚慌道:“同學你做什麽?不能這樣操作的,很危險。”

“……”

顏書恍惚半秒後回神, 說一聲抱歉,然後退到一邊,呆愣地站着, 兩只手微微舉在半空中, 手套上沾了五彩顏料, 看起來很像在蛋糕房裏做糕點的甜點師。

她自嘲地笑了笑,視線落在厲時嶼的背影上。他正和一個男生說着什麽,身旁的何零露微仰面看着他, 那是崇拜和傾心的姿态。

末了, 何零露對她露出一個勝利般的微笑,就好像在說:看吧, 他站在我這邊。

她明明沒有對何零露說什麽态度不好的話。可他為什麽不相信她的話呢?

她忽然間覺得自己好挫敗。

顏書氣餒地吐了吐氣, 深呼吸,以防自己的情緒變動太激烈, 妨礙到實驗就不好了。剛才她的高危行為,着實把自己都吓了一跳。果然人在失去理智的時候,智商是負的。

男生開始混合濃硫酸和水。他動作小心,很謹慎,混合的時候,兩只眼睛仔細地盯着杯中溶液的變化,并且給其他三位組員解釋一些原理和操作方式, 三位女生聽得仔細, 學習氛圍比之前強太多了。

接下來又需要煮顏料。男生點燃酒精燈, 等待。

五分鐘後, 男生蹙起眉毛,道:“酒精燈好像快沒酒精了,我去拿酒精,你們先看着。”

離開前,男生回頭提醒一衆女生道:“不要動酒精燈,它要是滅了就滅了,不要去點,等我拿酒精回來添上再說。”

“……好的。”

應栀在清洗試管,看着男生的背影對顏書道:“小哥好像是化學專業的,難怪啥都會操作,溜得一批。”

“啊?是嗎?”顏書愣了愣。

“對啊,厲哥看我們幾個門外漢搞了半天都弄不好,特地找了個專業的過來幫我們,厲哥太貼心了。別傷心啊寶貝兒,厲哥還是很愛你的。一定是何零露太礙眼了,厲哥換了個聰明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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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應栀扯皮半天,顏書的心情稍微好一些了。她的心情和過山車一樣,一下子高高的,一下子又跌落下去,七上八下,大概就是形容這樣的情緒。

男生拿了酒精過來,但何零露那一組的女生忽然讓男生回去指導她們,因為她們之前一組,流程都是男生在掌控,現在他一走,那幾個女生都六神無主,害怕出意外。

思考再三後,男生讓顏書幾人稍等,他去去就回。

布朗教授走出實驗室,似乎去接電話。厲時嶼在講臺的實驗臺那兒站着,目光在教室的各個角落逡巡,發覺顏書那一組的同學都沒有動作,他走過去。

一種快被老師抓包的緊張感襲來,顏書頭皮發麻,立即垂下腦袋,開始清洗燒杯和試管。

水花有點兒大,厲時嶼将水龍頭的水花調至細流的程度,顏書此時擡起頭,他移開目光,好像不願意和她有過多的交流。

“……”

過了會兒。

“我到底哪裏惹你不高興了?你好讨厭。”她小聲說。

“……”

厲時嶼正指導一組的女生該如何使用集氣瓶收集氣體,聞言一頓,垂在身側的一只手微一顫,他回頭,燈光下,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呈現琥珀色,朗逸的面容多了幾分陰沉。他輕啓唇,問:“你讨厭我?”

“是啊,我好讨厭你。”顏書扭頭道。

“……”

厲時嶼的目光冷下去。

一旁的應栀這時出來打圓場,道:“阿書今天午餐沒買到熱幹面,心情不好,助教你體諒體諒。”

厲時嶼微斂神,用嘲諷般地語氣說:“就因為自己沒吃到熱幹面。”

“……”

顏書從他的表情裏分明看到一句“你就只知道吃”。後邊一句沒解讀出來,大概率是在說“你是豬嗎”。

二人半晌無言。

一股酸澀的心情從心底滋生,顏書低下腦袋,心思煩亂不堪,手忙腳亂地清洗着各種瓶瓶罐罐,假裝自己很忙,沒空理他。

酒精燈還在燃燒,但是酒精快沒了,忙亂中,她腦子不清醒,忘記了男生之前交待的話,拿起一罐酒精就往酒精燈裏邊倒。

擡眸時,看見之前同組的男生一臉驚慌失措地看向她,她心裏一咯噔,一瞬間意識到自己一定是犯了錯誤,而且是極為嚴重的錯誤。

可時間不會倒流,意外也不會給人留一丁點喘息的機會。

一股濃烈的酒精味頃刻蹿入鼻尖,接着是一聲輕微的爆炸,顏書只覺眼前一熱,刺痛感襲來,她來不及後退,緊接着又是一次爆炸,周圍是同學慌亂的尖叫聲,混亂不堪下,火勢瞬間蔓延,實驗臺燒成一片火海。

顏書來不及躲,只聽見同學的驚呼聲,她好害怕,混亂中不知是誰将她的眼睛先捂住了,接着是又一次爆炸。

她聞到一絲淡淡的青草氣息,來不及回想這是誰,她被人扯了手腕狠狠跌進一個懷抱。

倏忽間,又一次爆炸。尖叫聲此起彼伏。

她慌亂地伸手想抓住什麽,卻什麽也抓不到,和那個人一起摔至地面,她被牢牢地包圍起來,與大火隔絕。

實驗室裏亂成一團,濃煙密布,她看到有男生拿着滅火器沖過來,火勢得以控制,很快熄滅,但依舊人心惶惶。

不知是誰喊了一句:“快叫救護車!”

是誰受傷了嗎?

然後是布朗教授的聲音。

“救護車叫了嗎?!厲受傷了!我的上帝!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

話落,顏書一怔,擡手摸了摸抱住自己的那人的臉。還好,這個人的臉沒有燒傷。

他的手指動了一下,低沉微弱的氣息掃過她的頸間。

她好害怕,但是又出奇地平靜。幸好,他還活着。

燒焦的氣味鑽進鼻子裏,她的手順勢往下移,聽到厲時嶼一聲隐忍的低喃,他“嘶”一聲,之後沒了動靜。

“你……你怎麽樣了?哪裏受傷了?對不起……你別吓我……”

她着急地問,聲音裏帶着哭腔,但厲時嶼沒說話,她以為他暈過去了,推開他,然後讓同學把他擡到實驗室外。

她才剛叫住一個男生,厲時嶼睜開眼睛,冷冰冰的,藏着幾分痛苦,卻在對上她的眼睛那一刻松懈下來。

顏書愣了會兒,才小心翼翼地問:“你……你哪裏不舒服啊?是不是很痛?”

“廢話。”他咬牙道。

“……”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

這起事故的原因很快便調查清楚,原因是顏書在酒精燈還在燃燒時倒入酒精,導致酒精燈劇烈燃燒繼而引起了爆炸。

“好在意外處理得當,火勢沒有繼續蔓延,爆炸瞬間,發生爆炸的實驗臺除了一位女生之外沒有其他學生,才将損失降到最低化,助教在第一時間使用滅火器将火熄滅,但不料有學生慌亂逃竄間将裝有酒精溶液的玻璃瓶撞倒,導致二次燃燒和爆炸,助教為了保護實驗臺的女生導致燒傷,好在燒傷面積不大。據悉,此次除助教之外無其他人員傷亡。”

應栀念完《北華晚報》的這段頭版新聞,心有餘悸地拍着心口,望天道:“吓死我了,要不是助教反應快,你那天眼睛都要瞎了。”

“……”

顏書知道自己犯了很大的錯,所以任由批評,不敢吱聲。

事情已經過去三天,厲時嶼還在住院,而她心虛,到現在都沒去看他一眼,怕被他趕出來,那多沒面子。

而且去看望他的人太多了,她去不去,他應該也不會在意。

“他燒傷得嚴重嗎?”奚薇問。

應栀搖頭,“還好,只是手臂燒了一塊,醫生說可能會留疤,但應該不會很明顯。”

顏書心虛地低頭看書,卻根本看不進去。應栀看她心不在焉的,問:“你都不去看看助教嗎?助教為了保護你,都被燒進醫院了。”

“……我想去,但怕他不想見我。”

“他為什麽不想見你啊?”

應栀被氣笑了,“你的腦子是忽然短路了吧,他都那樣了,很明顯是很在意你啊,當時他明明可以避開的,為了你燒了手臂進醫院,你不去看他像話嗎?當時在場那麽多人,誰不是保命要緊,只有他沖過去保護你,再嚴重點兒,差點命都沒了,你還不明白嗎?”

“……”

顏書愣了半天,擡起懵懂的眼睛來。問:“你的意思是……他……他在意我嗎?”

應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翻了個白眼,道:“廢話,你的時嶼哥明明就很在意你。阿書,你喜歡他就去和他告白啊,他那種性格的男生,在意一個人肯定也藏心裏的,你不說的話,他大概永遠都不知道你喜歡他。”

“……”

此話一出,奚薇都愣了,顏書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不動,嘴巴微微張着,好像靈魂出竅一般。

現在是下午四點,她今天下午沒有課,一整天都待在宿舍裏剪視頻,但剪了一下午,成片卻很糟糕。

奚薇難得吐槽說:“真不可思議,我們班裏天天被老師誇的好學生,這次的作業做得這麽糟糕,老師怕是以為你上次做化學實驗,被吓得腦子都丢了。”

“……”

顏書合上筆記本電腦,下床拿了手機,簡單化了個淡妝,又換一身輕便的衣服,薄薄的針織衫搭春季短裙,運動鞋,頭發用發卡輕輕別了,露出好看的鎖骨和耳朵。

“要出門嗎?”應栀打着游戲,“待會兒快吃晚飯了。”

“嗯,我想去一趟醫院,晚飯你們自己吃吧。去醫院應該帶什麽水果還有花比較好?”

應栀吐槽道:“你問花店老板娘不就知道了?水果挑貴的買啊。”

“……”

她的腦子果然被吓丟了,這麽簡單的問題還需要問別人。

出門時,應栀微微一笑,暧昧地問:“要去攤牌嗎?”

“我看時機對不對,不對我就跑路。”

“……別,你的時嶼哥這會兒大概心态都崩了,心想這人怎麽這麽忘恩負義呢?我這麽一個帥逼為她去了半條命,差點毀容,她看都不來看一眼,真是心都要碎了。”

“……”

顏書代入了一下,發覺自己現在宛如一個十惡不赦的渣女。

搭公交去了市人民醫院,問了護士站的護士,顏書提着一籃子進口水果和兩束鮮花站在一間病房前。

厲時嶼住的是單人病房,環境很好,而且很安靜,安靜到她心發慌。

黃昏的光束透過門板上的一塊透明玻璃灑在走廊,光暈柔和,帶着一絲寂寥的意味。

不知道裏邊有沒有其他訪客在呢?

她猶豫了會兒,伸手敲門。

裏邊傳來一句“滾”。

“……”

脾氣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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