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最甜

第54章 最甜

那一年許知楠十三歲, 她第一次見到厲時嶼,在一家私立醫院的剪彩儀式上。

她生在一個醫生家庭,爺爺奶奶和父親都是醫學博士, 母親雖然不是醫生,但所學專業是藥學,在一家制藥公司擔任研發人員。

母親的好友是一家醫療投資公司董事長的夫人, 憑借這層關系, 加之她父親醫術精湛, 那家投資公司的董事長幾次三番想要将她的父親挖過去給自己的私人醫院擔任院長。由于開出的條件太有誘惑力,她父親答應了。

醫院的剪彩儀式對于一個十三歲的女生而言無疑是枯燥的。

許知楠當天雖然按照父母的要求好好打扮了一番,但她并不喜歡這種場合, 所以全程興致恹恹。

當時正在念高二的哥哥許盛楠已經是個社交牛逼症患者了, 而許知楠卻喜歡縮在角落裏冷眼旁觀,她不喜歡交際, 那些人很無聊。

她以為自己是個異類, 卻不想改變。為了逃離這裏,她偷偷趁父母和哥哥沒看見, 溜出醫院準備搭出租車離開,但她身上忘記帶錢包。

那個時候還沒有現在的手機支付,就連手機也都還流行翻蓋的那種,許知楠只好返回來,求助自己的哥哥。

“哥你帶錢了沒?我想買冰激淩。”她如此道。

許盛楠笑着問:“你不是不喜歡吃甜食嗎?”

“我今天忽然想吃了。”

許盛楠卻搖搖頭,說:“你一定是想溜。”

許知楠冷着眉眼道:“這裏太無聊了,只有你待得下去。”

許盛楠哈哈笑兩聲, 又說:“你又趕着回去看韓劇吧?歐巴桑有什麽好看的?”

“要你管。是歐巴不是歐巴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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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你先別走, 哥哥帶你認識一個朋友。”

許知楠撇撇嘴, “你的朋友都很煩。”

許盛楠卻笑着說:“這個不煩, 你應該見見。是個比你哥還帥的家夥。我真是氣死了,上次好心幫他辦了個生日派對,邀請一幫同學慶祝,後來好幾個對我有意思的女同學全部被他勾走了魂,導致我現在還單身。”

“誇張,你又不帥,你那個朋友有什麽好稀奇的?”

“小鬼你有點過分啊,你哥怎麽就不帥了?比你的歐巴們帥多了,那些單眼皮的娘娘腔哪有你哥好看?”

“……”

許知楠翻翻白眼,無可奈何地被許盛楠強行帶到醫院裏。

那裏有電視臺和報社的記者在進行采訪,人很多,她的父親和這家醫院的投資方爸爸們正接受采訪,烏泱泱一片人看着就煩。

“靠,他在那裏裝模作樣呢,長得帥了不起啊?我去把他叫過來。”許盛楠咬牙笑道。

許知楠蹲下來,耐着性子等了兩分鐘。兩分鐘後,許盛楠帶着厲時嶼走過來。

厲時嶼的個子很高,和她哥哥差不多年紀,身形很瘦,但并不病态,皮膚冷白,眉眼很冷,目光不帶半點溫度,堅毅的下巴,下颚線在逆光的環境下顯得異常冷冽好看。

許知楠愣了下,擡眸對上他深黑的眼睛。那雙眼睛好冷,像沉靜的幽深湖底。

他目光和她對上,又滿不在乎地移開,看向許盛楠。

“這你妹?”

許盛楠笑着應一聲。厲時嶼的目光再度瞥向許知楠,淡聲道一句:“你好。”

“……”

許知楠莫名臉色一紅,臉頰發燙。

這是她第一次心跳失控。原來……男生可以長得這麽好看。

她愛看韓劇打發時間,但其實并不迷戀韓流歐巴,也從不追星,只是他哥以為她喜歡而已。

她不是沒有見過好看的男生,但是她都沒興趣和他們交往,原因簡單,那些人很煩,只會約她看電影去游樂場,送的禮物也很沒用,約會看兩次電影就以為她是女朋友了,想和她牽手甚至接吻,可是她根本沒這種想法,和男生說不行,繼而不願意再來往,那些男生只會糾纏她,跑到她家樓下大聲表白,在教室門口堵她,一通通電話打到家裏煩得她快爆炸。

男生就是這種生物,自以為是又莫名其妙。

厲時嶼只簡短地和許盛楠聊了幾句。他在路邊攔一輛出租車,正準備離開,許知楠追上去,說想一起離開,他沒拒絕,然後讓司機先送她回家。

車子忽然急剎車,許知楠往前栽去,厲時嶼伸手一拉她的手臂,很快松開,目光不帶半點溫度,只和她說:“系安全帶。”

她答應一句“好”。

她下車後,厲時嶼從車窗遞給她一只包,很小,折疊式的那種,裏邊裝着衛生棉。

他一臉淡漠,而她一張臉卻通紅,搶過他手裏的折疊包,沖他說了一句:“你這個人真讨厭!”

厲時嶼愣了下,蹙眉,一句話也不說,随手按了車窗升降鍵。

車窗緩緩合上,他一手支着側臉頰,目光有些複雜又茫然地看着前方。

後來她才知道,厲時嶼當初被她說讨厭時那複雜的神情。

她很後悔,因為那句話也許真的傷害到他了。

那家醫藥投資公司的董事長夫人有兩個感情深厚的閨蜜,一個是她的母親,還有一個是亞元集團董事長的兒媳,因為這層原因,她經常出入這兩個豪門之家,和兩家的孩子關系也不錯。

許盛楠告訴她,厲時嶼出生時,在醫院被護士弄混了,他原本應該是亞元集團接班人的兒子,但因為陰差陽錯,他去到另一個家庭,而和他同一天出生的另一個孩子代替他成為了天之驕子。

得知這個秘密後,許知楠很震驚。這個世界有時就是如此荒誕,但你不得不接受命運的捉弄。

亞元集團的董事長很看重血緣關系,所以真相捅出來後,厲時嶼很快被接回厲家,只是另一個孩子并沒有被送回原本的家庭中。那個孩子叫厲征雲。

原以為事情會這樣告一段落,可厲家的父母對這個陌生的兒子并沒有太多感情,依舊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培養厲征雲身上。

亞元的董事長夫人,也就是厲家老太太,非常疼愛厲征雲這個孫子,由于厲老太太身體不好常年住院,不能經受打擊,所以家人沒有把抱錯的消息告訴老太太,只說厲時嶼是領養的孩子。

這對厲時嶼太不公平了。

厲征雲是很受寵的,許知楠也認識他,他為人還好,比她大幾歲,算是大哥哥。

只是後來,她漸漸對厲時嶼有了不一樣的情感,感情的天平便漸漸傾斜與厲時嶼,所以對厲征雲越來越不喜歡了。

她認為厲征雲鸠占鵲巢,奪走了厲家幾乎所有人的愛和在意。因為原本這些,通通都是屬于厲時嶼的。

但是,幾乎所有人都冷落厲時嶼。

厲老爺子替最小的孫女厲宜如辦生日會,訂做的蛋糕是厲時嶼去取回來的,不太好看,厲宜如以為自己的堂哥故意買來她不喜歡的蛋糕,當衆指着厲時嶼大哭大鬧。

“我讨厭你!你不是我哥哥!為什麽回來!你回自己家去吧!我們都讨厭你!”

許知楠也在那天的生日會上,她替厲時嶼感到難過,而她也是第一次為別人流眼淚。

六歲的小孩子不懂事,氣氛雖然有些尴尬,衆人也沒太當回事兒,所以生日會還是繼續辦了下去。

只是,厲時嶼第二天真的離開了厲家。許知楠知道他心情一定很糟,所以以為他只是去散心。

她把這件事怪在厲征雲頭上,因為那天的蛋糕明明是厲征雲親自去店裏交待訂做的,他聲稱學業緊,讓厲時嶼去跑腿。

明明家裏有司機和阿姨,憑什麽讓厲時嶼親自去取?

他故意讓他難堪。

後來,厲時嶼一星期也沒回來。當時厲老太太在醫院準備做一次大手術,所以沒有人對厲時嶼的離家出走在意,但是許知楠很着急,與厲宜涵商量一同出門找。

厲宜涵是厲時嶼一母同胞的妹妹,也是家裏除了老爺子之外唯一在乎厲時嶼的人。

許知楠和厲宜涵找了很多地方,後來去到一家酒吧,因為許盛楠曾經帶厲時嶼來過幾次。

她和厲宜涵來到酒吧時已經是深夜十一點。兩個女孩子未成年,酒吧魚龍混雜,她們被一夥人盯上,強行灌了酒,又拉到包廂裏。

喝了酒的男人是能做出無法想象的惡事的,厲宜涵和許知楠被幾個男人壓在沙發灌酒揩油,如果不是酒吧的老板認出來厲宜涵是厲家的人,及時制止後報警處理,後果會不堪設想。

厲宜涵本來就身體不好,遭受這層打擊後患上了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只能休學住院靜養,而許知楠的精神狀态也不太好,雖然不至于像厲宜涵那樣需要入院治療,但她開始變得極端和偏執。

大概是因為這件事因厲時嶼而起,她一直看做是她與他之間的羁絆,而她無數次想過他會回應她,所以一直耐心等他。

可是總事與願違。

厲時嶼很快又回到厲家,他消失了一個月。更準确來說,他不是故意消失,只是回到了原來的家庭,因為他的養母出了一場車禍。

他的養母在醫院的重症病房住了半個月之久,他不過是回去照顧自己的養母,卻不想厲宜涵和許知楠差點兒因為他遭受更大的傷害。

厲征雲以為厲時嶼會因此自責,但厲時嶼回家後,和老爺子提出要求,讓厲征雲離開這個家。

中間還發生了什麽,許知楠并不清楚,只是後來離開厲家的卻是厲時嶼。

許知楠趁着放假追到南淮的一個小縣城,只是随意打聽就找到了厲時嶼。

他在哪裏都會發光。

她一開始不敢讓他知道她來了,因為他一定會告訴許盛楠,而她只想遠遠地看看他。因為她的跟蹤太頻繁,被同樣暗戀他的女生發現了,那個女生和她說:“你不要白費心機和時間了,我已經打算放棄。”

許知楠很好笑地問:“為什麽放棄?”

女生無奈地說:“我發現他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許知楠震驚,“誰?”

女生給她看一張存在手機裏的畫,是幅油畫,雖然存在手機裏很小一張,但能看清楚五官和長相,赫然,那張臉是她見過的。

她震驚了很久。

畫的是葉家千金葉瀾曦。她在女生的聚會上見過葉瀾曦幾次。漂亮的女生總會更輕易被人記住,所以她記得葉瀾曦。雖然并不熟。

女生說:“據說是來我們學校的一個繪畫老師送給厲時嶼的畫。厲時嶼他媽媽好像身體不好,所以他經常會請假,我有一次去他家給他送學習資料,這幅畫就放在他的房間裏。本來吧,我以為這幅畫上的女生就是虛構的,可是後來我居然在我們學校看見了差不多的一張臉,好神奇,還挺漂亮的,他們好像還是鄰居,這個女生就住在厲時嶼家樓下,所以我就打算放棄了,畢竟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

許知楠懷着懷疑的态度,特地在厲時嶼家住的樓層等了幾天,當時放暑假,住801的女生似乎回老家了,等了一星期後,她真的看見那個女孩子出現,她像向日葵一般燦爛,雖然和葉瀾曦很像,但還是有些微不同的。

葉瀾曦的左眼眼角有一顆深藍色的痣,和油畫上的一模一樣。

很顯然,厲時嶼他認錯了人。

ˉ

月亮被烏雲遮擋,起風了,該是要下雨。

北華市的天氣多變,顏書早有領教。幾滴雨點打在她的額頭和臉頰,她将雙頭蓋在頭頂擋雨,仰着臉對厲時嶼說:“要下大雨了,我們快點回去吧?”

厲時嶼點點頭,正要帶着顏書離開,傅正堯站出來攔住他和她。

顏書警惕地問:“你想幹什麽?”

傅正堯看看天空,風卷殘雲,月光早已蕩然無存,陰霾遍布。

他擡手抹去嘴角的血沫子,擡高下巴,冷笑一聲道:“你男朋友無故把我打了一頓,現在想當做什麽也沒發生一樣就想跑?毆打同學,你認為是件小事情?兩句話就把我往死裏揍,你不覺得他像個神經病一樣嗎?暴力傾向啊這是。”

“……”

顏書一愣,快速思考,回擊道:“分明是你先惡語傷人,是,他打了你,我向你道歉,醫藥費也付,你現在想去醫院治療,我給你叫一輛車送你去醫院行嗎?況且,”她看一眼許知楠,繼續說,“你勒索許知楠,這也是事實。我錄音了,信不信由你。”

傅正堯難以置信地僵硬了一秒,又笑,說:“誰知道你是不是騙人的?”

顏書咋舌,深呼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學校裏有監控,再加上我的證詞和證據,你的勒索罪名不會不成立。你以為可以借這件事把厲時嶼拉下水嗎?還想獨善其身?絕對不可能。還有,奚薇的事情你是不是忘了?不要以為把錢還上了就什麽事兒也沒了,你是怎麽還上這筆錢的需要我幫你回憶一下嗎?比起厲時嶼,你的行為要惡劣一百倍。”

“……”

傅正堯咬牙看了她好幾秒,又看看厲時嶼,眉毛擰成一團,扯着嘴角道:“行啊,你厲害。”他頓了頓,指着自己的腦袋,“但是你男朋友,絕對這裏有病。”

“……”

傅正堯很快離開,也沒厚着臉皮要醫藥費,畢竟從許知楠那裏勒索了五萬塊。

至于這種黑吃黑的行為,她并不打算多管,何況這是許知楠和傅正堯之間的糾葛,她還沒笨到被別人賣了還替別人數錢。

至于傅正堯說的厲時嶼腦子有病,她有些動搖,因為厲時嶼剛才的樣子屬實有些吓到她了,他真的像失去理智一般,如果她不把他拉回來,他可能真的會把傅正堯揍死。

也許傅正堯也沒想到厲時嶼會這麽狠,以至于他離開前特地提醒她,說厲時嶼的腦子有問題。

許知楠不知何時已經離開。

顏書拉着厲時嶼到一處涼亭坐下,她借着燈光替他再次查看了手上的傷口,口子開得不深,但流了不少血,學校的醫務室也關門了。

她蹲在他面前,問:“要不要去一趟診所?”

厲時嶼只是勾唇笑了笑,搖頭,“不用。你給我貼兩張創口貼就行。”

“那你記得回去洗了澡後再換新的。”

他點頭。

顏書撕開包裏随身攜帶的幾張創口貼,仔細貼在他的手背上,包得不好看,但他好像不嫌棄,臉色比剛剛好多了。

“你和傅正堯又沒有深仇大恨,怎麽……揍他這麽狠啊?”她小心地問。

厲時嶼一怔,繼而扯了唇角,笑,淡聲道:“你真的吓到了。抱歉。”

“……好吧,我承認。男朋友忽然變成暴力狂,我很擔心。”

他眉毛一挑,笑,“擔心什麽?家暴?”

“……”

顏書臉色一紅,轉身道:“誰說我一定會和你結婚啊……”

一股力道将她扯回去,繼而腰間一緊,他抱得她好緊。

厲時嶼坐在長椅上,燈下的側臉輪廓顯得有些模糊,他緊緊扣住顏書的腰,把下巴擱在她的肩上。

氣息拂過耳畔,顏書耳根都變得滾燙,她被他扣着腰坐在他的腿上,不敢亂動。

“要下雨了呀……”她弱弱地說。

“這裏不會被雨淋到。再讓我抱一會兒。”

“……”

顏書沒法拒絕,只好默許了。

他沉默了會兒,随即歪了腦袋,唇輕擦過她的耳垂,親了親,她心神繃緊,腦子開始一片空白,不敢亂動,因為緊張。

以為他會繼續下去,但下一秒,他只是在她臉頰上親了親,随即在她耳朵邊喟嘆一聲,聲音有些啞。

他說:“怕你誤會,我想和你說說和許知楠的事情。還有,我家裏的一些事。你願意聽嗎?”

顏書怔了怔,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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