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前緣未盡[VIP]

神龍委屈的小眼神一直往穆懷淵身上挂,穆懷淵臉上不為所動,眼中笑意閃動。

典籍知道弟子脾性,立即明白穆懷淵很喜歡二殿下了。不過他到底還是擔心神龍身為癡兒,但不懂穆懷淵的行為,主動當起和事老,揉着神龍頭頂解釋:“你師兄怕我教訓你丢着老師苦等,自己睡大覺,替你轉移話題呢。”

神龍裝傻技巧滿點,好像什麽都沒察覺,“師兄對我很好的,天天陪我做功課。”

“陪”?怎麽陪?

二殿下成了癡兒的時候已經八歲,哪怕從此心智不再成長,他也有八歲聰慧孩童的腦子了,學習文化課程并不是很艱難的事情,宮中教習們給他布置得課業也一直在承受範內衛,哪裏用得上其他人“陪着”做功課。

他徒弟不會為了多給神龍講解其他課程,嫌棄宮裏的課程無用而搞出“代寫功課”這種騷操作了吧?

這回輪到穆懷淵迎來典籍的懷疑目光。

穆懷淵坦然回視,口氣平淡的解釋:“宮中教習們課程安排得很用心,我不便插手。做功課的時候,我為師弟撿着情況相似卻因為不同解決辦法而導致不同結果的史實做了些講解。”

典籍頓時明白穆懷淵的做法了,欣慰的拍拍他肩膀,“辛苦你了。”

安平大長公主對典籍說過宮中講課的方法,哪怕是最陰暗的史學講解也要美化一番,然後說某某人如何如何,帝王如何如何,事情結果如何如何,最後品評開口的臣子人品如何如何。

——至于其中皇帝該不該聽,聽了做出決斷而導致結果,皇帝對錯,那是提都不提的。

這種講課方式雖然讓宮中教習們避免了自己被皇帝和皇子們懷疑借古諷今,影響了仕途,但對于腦子不清楚的皇帝和皇子而言,很嶼、汐、團、隊、獨、家。容易給他們留下“錯的都是臣子,人君只是被臣子欺騙了”的錯覺,進而忘記無論他人說出什麽建議,最終做決定的都是君王,要是有錯,君臣也該平分。

可穆懷淵的做法卻把相同歷史事件下,不同君主做出不同選擇而導致了不同結果的真相擺在神龍面前。

即便神龍心智不會再成長,不夠理解成人世界的陰暗無恥,也會留下“做決定的人才能主導結果”的印象,讓神龍不敢任性胡為。

典籍對穆懷淵的做法非常欣慰。

他原本只是想給穆懷淵找個出身,別讓穆懷淵一輩子都困于生父留下的窘境,也能有自己翺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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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籍知道以弟子的能力,哄住個孩子、陪伴他、教導他是輕而易舉的事情,但他沒想到穆懷淵會願意冒險,把君臣相鬥的陰謀詭計深入淺出的全解釋了。

穆懷淵對神龍是掏心掏肺的好。

典籍心裏一松,“為師做得也不會比你更好了。”

典籍不知道神龍并不是癡兒,所以也不知道,穆懷淵給神龍補課的內容遠比他說出來的還要陰暗血腥——他一樣一樣把臣子引導威逼帝王之後獲得的權利、地位、名聲都挑明了,就是為了治治神龍那股莫名其妙不肯殺掉罪臣的古怪仁慈。

不會殺人的君王是不能令人畏懼的,上輩子神龍登基後花了近十年才明白這個道理。

這一世,在神龍登基前,他就要掰正神龍的毛病。

弟子說什麽,典籍就信什麽。

想到自己恐怕也不能教得更好之後,他幹脆将課程都托給了穆懷淵來講解,自己跑去宮中藏書樓逍遙了。

穆懷淵講課,向來不許人靠近,宮女、內侍全都被下令留在五十步外,只要書房裏的兩人不放聲大叫,誰也不知道穆懷淵坐在二殿下身邊說了些什麽。

有了老師的支持,穆懷淵更不用顧忌課程內容了。

神龍對穆懷淵對坐,面有菜色。

“還講那些君臣互殺的史實啊……”神龍無力的伏在桌案上哼哼,“我知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但我真的不愛聽,要懷抱光明面對世界啊。”

“不,以後也不講這些了,你好好歇一歇。”穆懷淵手掌從身後脖頸撸過,看着他有點蒼白的面色,心軟道,“講了幾天,該明白的你早就明白了。這幾天都沒睡好吧?眯一會。”

“可以課堂上睡覺?”神龍蔫噠噠的問。

“睡覺。”

穆懷淵伸手扶着神龍,讓他躺平在自己腿上,修長的手指展平覆蓋在神龍一雙璀璨如星的眼眸上。

“抱歉,是我不該如此待你。”穆懷淵無聲嘆息。

看着神龍一天比一天憔悴的模樣,穆懷淵還有什麽不明白,是他太着急了。

上輩子的神龍殿下用了十幾年時間慢慢成長為一個殺伐果斷的帝王,這其中的轉變是因為他真正領悟和成長;而現在的神龍少不更事,即便聰慧也仍舊還是個受到母親庇護的少年,他即便知道道理也不可能下得去手。

——因為神龍不是以殺人為樂的怪物。

穆懷淵太着急,也太貪心了,他發現了神龍與未來的不同,想要去“糾正”神龍,可他要“糾正”的點并非神龍的“錯誤”。

更有問題的那個不是還未成長的神龍,反而是穆懷淵。

過去遠遠看着神龍的時候,他欣喜于神龍“年少”時候的每一個率真可愛的舉動和仁慈善良的決定,但在真正接觸到對方後,他竟然生出“雕琢”對方的心思,試圖把對方改變成自己印象中的模樣。

——可神龍本來就是神龍,他印象中的“神龍殿下”反而是虛假的。

他在以“虛假”苛責“真實”。

神龍不知道穆懷淵內疚,只以為穆懷淵為了他設置的課程難度太過了而為難,擡手按住蒙着自己眼睛的大手說:“我以後會努力的,殺人這件事是我跨不過心裏的坎,跟你沒關系。等有人逼迫我的時候,我或許自然而然就明白如何利用殺人的權利來維護自己的權利、威嚴了。”

細密的睫毛刷着他的掌心,穆懷淵心中大定。

“殿下不怪我?”

神龍這幾天夜裏淨是做夢跟朝堂上大臣對砍的畫面,血腥程度遠超十八禁,躺在穆懷淵腿上就迷糊了,含含混混的回答,“我自己學得不好,怪你做什麽,你是為我好。”

“唔,你身上一直好香……”神龍呼吸平順的進入睡眠,留下一句話擾亂了穆懷淵心神。

穆懷淵鼻子很是敏感,房間裏燃燒香料總讓他不舒服。是以,哪怕為了驅蟲,穆懷淵也寧可在家中種植驅除蚊蠅的香草,而非點香料。他從來不知道自己行走在慣于服侍以濃香熏染的宮廷之間,能有什麽“香味”。

上輩子初入京城,被師母安平大長公主帶着入宮領宴。神龍聽了他述職的政績高興,帶着崔皇後一起多飲了幾杯,母子二人都不勝酒力。神龍迷迷糊糊的下令宮女內侍全去護送母親回宮歇息,自己身邊倒沒人管了。

穆懷淵心裏覺得“癡兒皇帝”行事又孝順又好笑,上前攙扶,就被神龍靠在身上嘀咕什麽“好香”。

穆懷淵初次聽到這番評價,根本沒往自己身上想,只當神龍醉酒胡言亂語;結果後來在中央停留得久了,與神龍接觸越來越多之後,神龍竟然在四下無人的時候突然問他身上到底熏了什麽香料。

穆懷淵那時候才發現,自己最初在神龍眼中區別于衆人的,總被單獨叫來親密交談的理由是他身上自己無法分辨的“香氣”。

穆懷淵不曾熏香,自是拿不出什麽香料秘方,神龍失望之後越發喜歡把他叫進宮議事,擠在穆懷淵附近故作不經意的嗅聞他身上的味道。

兩人至此糾纏漸生,細究起來卻又偏偏從無逾矩的行為——甚至有一陣子穆懷淵閉着眼睛都能感覺到總有一道視線圍着自己打轉。

可讓他意外的是,神龍自制力強得令人驚嘆,除了那句頻頻出現的“你身上好香”之外,神龍沒再多說一句讓人生疑的話、做過一件不合适的事情,連穆懷淵都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多心。

可那種眼神……

如果不是充滿渴求和期待,誰會用那種眼神凝視其他人呢。

此生一切不同,不知道他們的命運又會有什麽變動。

穆懷淵心裏生出幾分期待,但轉瞬間又親手将之掐滅。

日後神龍身邊還有會有個關系不清不楚的沈瑜,有妻有子,而穆懷淵是斷不能居于人下,與人分享伴侶的。

神龍整整睡了兩個時辰,醒來時候神清氣爽。

他正想感謝穆懷淵辛苦借腿給自己枕着的大恩,卻在從穆懷淵膝頭爬起時察覺穆懷淵氣場壓抑得緊,仿佛狂風暴雨将至的深海。

神龍縮縮脖子,看着穆懷淵端坐原地一動不動,馬上“明白”過來,伸手去揉穆懷淵大腿,“被我壓麻不能動了吧。”

“……別,呃!”穆懷淵沒來得及制止,一雙嫩手已經落在他腿上,帶着比酸麻更令人無法忍受的力道上下揉捏起來。

穆懷淵緊緊咬住牙根,防止發出不該有的聲音,雙手緊握成拳撐在地上,渾身都繃緊了。

他突然很感激自己穿寬松衣物的習慣,有效的讓他避免了在人前丢醜。

“殿下,夠了,我腿不麻。”随着手指時不時從腿根附近擦過,穆懷淵頭頂出了一層熱汗。

他趕忙起身,丢下一句“時候到了,我先走一步”就跑得無影無蹤。

神龍看着穆懷淵今日分外狼狽的身影,蹙緊眉頭看了看自己手掌。

他剛剛,好像、似乎、也許、大概……不小心摸到什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神龍:同樣都是人,為何你發育的比我好?

穆懷淵:你要求我發育好的。

神龍: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穆懷淵:你有,你還要過八塊腹肌(反手掏出前面的章節算賬)。

神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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