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推心置腹[VIP]

在國母面前吵嚷可以用失儀問罪,但崔皇後完全沒制止衛遣的大喊。

她一只手撐在下巴底下,含笑看着被突然跳出來的少年驚得說不出話的吳夫人,好奇的視線在吳夫人和衛遣身上轉了一圈,看似十分公證的表示:“衛遣看來和吳夫人對此事看法不一樣,吳夫人說完了事情原委,也該由衛小郎說說了。”

衛遣正要開口,神龍已經把他拽回身後。

他強勢的表示,“母後,此事還是由我來解釋吧。說起來,這事情還是因為我鬧出來的。”

跟你能有什麽關系,腦子剛好就打算用鬼話糊弄我。

崔皇後臉上笑容越發明顯,可帶着笑紋的眼角卻清清楚楚寫着,等事情過了再跟兒子算總賬。

神龍嘴角笑容僵了僵,随即若無其事的繼續胡說八道:“榮祿姑母這幾日頻頻帶着表妹入宮,兒子從沒見過女人頭上插那麽多首飾,玉簪花、琺琅花、金簪、步搖、螺钿簪、烤藍簪、點翠簪、花絲簪……當時沒病愈,我腦子不好使,沒想明白‘插滿簪到底累不累’的問題可以問母後。”

“衛遣總說家裏姐姐聰明貌美,兒臣那時候不懂事,覺得越好看的女人頭上插的花簪越多,直接塞給衛琰十塊金餅,命他休沐出宮的時候替我去銀樓買足了各種首飾,等回宮時候悄悄帶進來。兒子打算讓紫荊幫我梳了女子發型,把首飾都插頭上試試……”

神龍低下頭,頭臉全紅得像是塗了層胭脂。

崔皇後雖然知道兒子在故意編假話,還是忍不住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你整日就會胡鬧。”

吳夫人插嘴,順着神龍的鬼話就要說定和衛家的婚事,“殿下不知,我兒就是在銀樓遇上衛家小姐的。”

神龍擺手,“不,吳夫人才是弄錯了。阿遣也覺得我胡鬧,但他比我年長了差不多兩歲,受不住我歪纏,所以那天令公子遇上的是替我辦成女子的阿遣。你說的金鎖片是我與阿遣比文膚時候輸給他的,上面還打了個小字‘雪’。吳夫人言之鑿鑿,肯定随身帶着那片金鎖了。不如掏出來讓母後看看,是不是宮中之物。”

吳夫人臉色變得極難看,很想再說點什麽補救。

沒等她開口,神龍已經十分煩擾似的表示:“我可不希望自己病愈前做過的傻事鬧得天下皆知,淪為笑柄,吳夫人不會說沒帶着,日後拿出去說是我和令郎有私情吧。”

他小聲嘀咕,“我還沒定親呢。傳出去好男色的傳聞就糟了。”說完,他還用懷疑的眼神打量了吳夫人幾眼,明顯因為吳夫人算不上出色的相貌産生疑慮。

吳夫人霎時被看得羞怒不堪,漲紅了臉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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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這個份兒上,吳夫人說與不說其實已經沒有區別了。

——太子直說不希望有人給他添堵,那麽誰敢在這件事情上給一國儲君氣受?更別說吳夫人本來也知道自己兒子回來說的那些話大半是假的,她只是貪圖衛家在朝堂的權勢和衛家姑娘美貌、教養。

吳夫人強笑着從荷包裏掏出金鎖片呈上,崔皇後連做戲都懶,直接讓宮人送去給衛遣,口氣淡淡的說:“神龍既然把金鎖片輸給衛遣了,那就直接還給衛遣吧。以後那些家長裏短,糾纏不清的事情就不要往宮裏說了。神龍你也是,既然病好了就不準再混鬧,好好讀書習武,否則我不會再寵着你了,該罰跪就罰跪,該打手板就打手板,你父皇裁雲殿的廷杖也等着你呢。若是落下了功課,小心我讓人扒光你褲子,把你丢到朝臣面前打屁股去。”

“是,母後,兒子以後一定端正自身。”神龍肅然躬身,客客氣氣的對吳夫人說,“令郎能撿到我賜下去的金鎖片也是緣分,這一袋是宮裏特意打的吉祥樣子,拿回去給他玩吧。”神龍又說一聲“時辰到了,我去讀書”,帶着六個伴讀施施然的從鳳栖殿撤出。

坐車回承慶殿的馬車裏,神龍姿态不雅的靠坐在車窗邊上,半閉着眼睛一句困倦的模樣。

衛遣悄悄窺着太子,難得說不出話來。

他手裏緊緊攥着金鎖片,用力得幾乎割傷了手掌。

衛遣向來自負才智,看不起那些腦袋裏肌肉比腦漿多的人。入宮給二殿下做伴讀之後,雖然因為二殿下天真純稚又體貼的行為漸漸與他拉進了關系,也在心裏也只把二殿下當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弟弟,而不是日後需要跟從的主君。

上一回休沐出宮被吳家的混賬兒子欺辱後,衛遣只和周戎說過,想要等這回休沐的時候,兩人一起帶足了護院把吳家的混賬堵起來打一頓搶回姐姐的金鎖。

可吳家居然沒臉沒皮到這種地步,把事情鬧到皇宮裏來,試圖逼着姐姐嫁過去。

衛遣當時完全是氣得上頭了才會當場駁斥吳夫人,他根本沒準備好圓滑的說辭,若是當場同吳夫人對峙下去,肯定會露出馬腳。

——不管姐姐到底在這件事情裏扮演什麽角色,她在場就會讓自己的名聲蒙上陰影。

可殿下……

衛遣又忍不住去偷看神龍,心裏湧出難言的感激。

不管殿下是怎麽得知此事和他姐姐乳名的,此番恩情,他都記下了。

神龍感受到頻頻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睜開眼。他十分不适應“病愈”後早起的習慣,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眨着被淚水沁濕了眼睛看向衛遣,含含混混的說:“荷包裏裝的是我最喜歡的金小豬玩器,各個渾圓可愛,我出生那年父皇母後特意命人打造的。十個金餅,你要是覺得對不起我,就按價格賠給我吧。”

“是,多謝殿下。”衛遣抿着嘴唇從命。

太子不欲多說此事,衛遣看得出來,可他卻頭一次興起了探究太子內心的心思,耐不住好奇的追問,“殿下怎麽知道家姐名諱的?”

神龍笑得委婉,“衛家周家有通家之好,你和周戎說起家裏事情的時候言談無忌,四姑娘的名諱我聽過多次了。”

神龍對外宣稱“病中記憶模糊,許多不記得了”,可他也沒咬死說自己把所有事情全忘了,需要記住什麽的時候,就能夠“記得”一清二楚;不想回答的就說“我不記得了”,十分偷懶無賴。

衛遣明擺着戀姐,跟周戎五句話裏頭有三句離不開“我姐姐說”,不但神龍知道衛家四娘子閨名“雪”,整個承慶殿上下怕是也都清楚。

“殿下可知,皇後娘娘昨夜邀請母親帶着姐姐時常入宮坐坐,陪她排遣寂寞。”衛遣進一步試探。

神龍當然是知道的,可他視線忍不住挪到了周戎身上,發覺周戎垂着頭不聲不響,平平淡淡的回答,“君子不奪人所好。”

他怕周戎和衛遣聽不懂個,幹脆把話挑明了,“衛家家教嚴謹,子女出衆,母後自然喜歡。可我認為,既然周、衛兩家有通家之好,不妨做親,讓關系更親近點。至于我,我乃一國儲君,難道還會缺了太子妃不成?我不至于誰家女郎好,就非要弄進宮裏來吧。”

衛遣自诩聰明,可此時才猛然扭頭去看周戎,發現周戎紅着一張臉,尴尬的傻笑搖頭。

“我、我……四姐姐特別好,傾慕她的男子衆多,我哪裏配得上。”

“喜歡就努力啊,讓自己變成天底下最好、最能夠用心守護她的人。”現代時候看過了各種浮躁的感情,這種純純的初戀簡直讓神龍感動。他溫和的鼓勵周戎,“父皇立太子,必加恩科。你去參加武舉吧,中了就向衛家提親。我想真心疼愛女兒的人家,比起把女兒嫁進宮注定要同一群人争搶男人,更希望有個一輩子只守着她、尊重她、呵護她的丈夫。”

“殿下真的不在意?”周戎笑得嘴角幾乎要咧到耳根了,整個人看起來傻氣到不行。

神龍臉上笑容漸漸褪去,眼神悲傷。

他情不自禁回頭忘向鳳栖殿,“誰會喜歡看着自己母親流淚到天亮。若我得心愛之人,定不會讓她承受母後同樣的苦楚。”

神龍說完又指着自己苦笑,“可我注定遇不上心愛之人。進宮的女人嫁給的是大周太子,與我有什麽關系?她們以後要的是穩固的後位和聰明能幹、可以繼承大統的兒子,與我又有什麽關系?若有一日我阻擋了她們要的,恐怕她們寧可我早點死了好去扶持幼主,也不願意我活下來礙事——就這樣的日子,便是迎娶來的女子是個品貌出衆的,我也不敢交付信任。”

神龍拍拍衛遣肩膀,“阿遣,我這番話你不妨回去說給衛尚書和夫人,讓他們考慮清楚。”

神龍推心置腹的話,直接吓壞了衛遣,當夜他就發起高燒直接被馬車送回衛家修養。

衛琰和陳夫人聽說兒子病了吓去半條命,直到衛遣退燒躺在病床上對他們說清楚事情原委,将衛家四娘的金鎖片拿出來才讓衛琰和陳夫人徹底無話可說。

“兒女都是債啊。”這一回,連陳夫人都想把兒子打死了。

她抹着眼淚坐在床邊,“你這孩子,我知道你傲慢,可你再傲慢也是太子殿下的伴讀。殿下分明早知道你對他不忠心、不服從了,在拿話點播你。”

衛遣費力的喘着氣,一臉病容,“我知道。所以殿下明知道我這樣,還在皇後娘娘面前為我打掩護,幫了姐姐這回,我才心裏壓着憋出病來。娘,我錯了,君子服人以德不以才,我過去太傲慢了。”

“好好記住教訓,幸虧殿下不同你計較。”衛琰訓斥了兒子之後,放軟聲音,“好好養病吧,殿下沒和你置氣,為四娘說的話也是好心。”

他深深嘆了口氣,“唉,我現在倒真的想把四娘嫁進東宮去了。”

不過恐怕他家願意也沒用了,太子大概更願意“成人之美”而非“奪人所好”。

他一拍腦門,回頭去瞪兒子,“你還說周戎傻,我看你的聰慧全用在讀書上了,藝涵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榮祿大長公主早不進宮、晚不進宮,偏偏這段日子總帶着女兒往宮裏去,那是讓你跟她女兒眉來眼去的嗎?榮祿大長公主是想把女兒嫁回宮!”

“什麽?”衛遣大驚失色,瞬間從病床上爬起來,“求父親替我去公主府上求親。”

作者有話要說:

神龍:厲害吧,媽媽給我選的未婚妻人選,一口氣解決掉兩個。

穆懷淵:厲害,給你一個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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