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得罪小人[VIP]
窗外微風吹拂,菊花香便輕巧的越過窗棂,在神龍鼻端舞動。
神龍全神貫注在棋局上,對于菊花香氣的引誘不為所動,自然而然也忽略了走過來向他問好的官員。
聽政殿大書房內,周記被兩個內侍攙扶着走得飛快,完全看不出乞骸骨時候顫顫巍巍手足無力的樣子。
泰興帝坐在桌案前,目送老人離開,忍不住懷疑對方到底是身體受不住了,還是煩了日日坐在宮裏勞心勞力還得調解臣子們的紛争才裝病離職。
孟開小聲在泰興帝耳邊說:“陛下,張侍中并幾位官員和太子殿下分別在兩個偏殿裏,等您見見呢。”
泰興帝霎時笑開,拍着膝蓋說:“神龍貪睡,這時候就過來了肯定沒清醒呢,先讓他等等吧,把張曦幾個叫過來。”
即便是奸臣,也不能少了決斷。
在聽過神龍一席話後,張曦認定太子想要扶他一把,終于抛棄了離京的恐懼。
幾名官員走在張曦身後,見了泰興帝的面,默契十足的挂起喜氣洋洋的神色連聲恭喜:“殿下病愈,陛下大喜啊!”
“陛下這些年為了太子病情憂心,如今總算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陛下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日後有福了!”
雖然神龍傻了之後,泰興帝基本放棄這個兒子了,但好話沒人不喜歡聽。
臣子們恭維一番過後,泰興帝很快把自己過去怎麽對待二子的忘得幹幹淨淨,滿面笑容的說:“都是祖宗保佑,朕就剩下兩個嫡子了。興業不孝順,怕是也要讓朕白發人送黑發人;幸虧神龍是個好的。”
“太子平日裏最孝順,臣妻過去入宮回來,都要誇贊太子樂于陪伴皇後娘娘彩衣娛親。”張曦裝模作樣的嘆了口氣,拍着胸口說,“半大的孩子最不耐煩父母在側,臣妻每次回了家都會對着臣腰上用勁兒掐,非說是臣沒把孩子教好。哪是臣教導孩子不盡心呢,分明是臣和臣妻不如陛下與娘娘會生養嘛!”
“哈哈哈!”泰興帝一笑,臣子們立刻跟着給面子的一起笑起來。
大書房裏的氣氛瞬間松懈下來,商議國家大事的氛圍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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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氣氛烘托得到位了,張曦忽然伏地大哭,一副悲痛不能忍耐的樣子對泰興帝請罪,“臣與衛琰不睦,為了與他置氣,竟然辜負陛下苦心,死死抓着朝中權位不放,不肯出外任。臣讓陛下為難了!”
“唉,算不得什麽事。你女兒婚事近在眼前,不願意離京,朕曉得的。”對于始終跟在自己身邊的臣子,不管其他人如何評價,泰興帝一直很照顧,十分懂得将心比心。
張曦擡起哭得完全不影響儀态的臉,試探的對泰興帝問:“那如今……?”
“想通了就好,朕讓阿琰給你選個安全富庶的州郡——不着急走,等婉兒婚事辦完再動身。”泰興帝爽快的做出承諾,允許張曦在女兒出嫁後調職到外面做個封疆大吏,混幾年資歷再回來朝堂上。
張曦頓時喜不自勝,連連叩首,片刻卻又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看着泰興帝欲言又止。
泰興帝看出張曦犯難,把随他一起進門的其他臣子都清出去等着,這才重新問,“怎麽了,還是不想出京?你要是真不願意,平調到大理寺也可。”
平調大理寺做別人手下不能直達天聽的話,自己還動什麽官職,他要的是升官發財、大權在握!
張曦心裏翻了個白眼,苦着臉說:“可臣素來與衛尚書不睦,臣擔心衛尚書不會順着陛下的意思,反而說臣壞話,想方設法把苦差事丢給臣——臣倒不怕應付苦差事,可若去了苦寒之地,沒有十年八載的哪能治理出什麽成效呢?沒有成效,臣不敢歸京,讓陛下蒙羞啊。”
“這、這……你不必擔心,一切有朕呢。”泰興帝想到衛琰嫉惡如仇的模樣,瞬間打不出包票了,只好承諾自己不會虧待了張曦。
“陛下聖明。”
在張曦忙着将一頂接一頂高帽子往泰興帝腦袋上扣的時候,與他一同入宮的的官員裏,卻有個悄悄從等候的偏殿跑去神龍等待的房間裏。
——內侍引着他們面見泰興帝的時候,順嘴說了太子就在隔壁等候。
張曦對太子示好,太子立刻給張曦指了條明路。可張曦都要離京了,在他離開這幾年,自己可不得趕緊扒住太子的大腿麽!
只要有太子的支持,他還愁張曦留下的資源能不落在自己身上?
王鴻涎着笑臉進門,看也不看房中都有何人,納頭便拜。
“小人王鴻,拜見太子殿下。”
室內靜悄悄的,只有幾不可聞的落子聲。
跪在地上狠狠磕了個響頭的王鴻半晌得不到叫起的聲音,大着膽子擡起頭往裏瞧。
偏殿桌案上擺滿了各色吃食,兩只水晶杯中注滿了色澤鮮亮的果露,可椅子上卻空無一人。張曦心想着難道太子離開了?他提着衣擺爬起身,探頭探腦的在房間裏走了一圈,突然發現轉角窗下的棋臺邊上坐着太子和一名氣質絕俗的少年。
王鴻當即吓出一身冷汗,“噗通”一聲重新跪在了地上,疼得面目扭曲。
“殿下未曾叫起,臣就起身了,對殿下不敬,實在是臣在沒見到桌案前有人,以為殿下離開房間出去散步了,請殿下贖罪。”王鴻飛快磕了幾個頭,準備着太子一開口,他就趕緊給殿下說好聽的。
神龍被穆懷淵棋勢轄制,正在進退維谷之間,全部精神都集中在棋盤上,根本沒聽清王鴻在念叨些什麽。
他只覺得耳邊似有蚊蟲擾人,煩得擰起眉頭,随手在耳邊揮了幾下,想要煩人的蚊蟲趕跑。
隐于身後的內侍立即上前,捂住王鴻的嘴巴,直接把人推出房間,重新合攏了偏殿的房門。
偏殿的光斑駁的從紗簾中映出窗外,王鴻站在門口,臉上一陣白一陣紅。
他氣得青筋暴起。
——再多人罵他是奸佞小人,可王鴻在朝堂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黨徒遍地,誰對上他的時候敢給他臉色看?被人直接山;與。彡;夕從房間裏轟出來,還是頭一次!
王鴻頹自在門外氣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沒了噪音打擾的神龍卻眼前一亮,自覺終于找到了棋局上的破綻,用力把黑子拍在棋盤上。
“殿下當真要在此落子?”穆懷淵唇角微卷,陽光灑在他長而濃密的睫毛上,在臉頰留下一片陰影,讓神龍看不清對方是在提醒他還是在詐他。
神龍看着棋盤,手按住落在的棋子猶豫道,“……唔,我再想想。”
“不急,殿下慢慢想。”穆懷淵撚了一瓣橘子放在口中慢慢咀嚼,順手塞一片喂進神龍嘴裏,“有難同當。”
“唔!!!”神龍瞪大眼睛。
“這麽酸的你還給我吃?放到一邊啊,還有那麽多呢。”神龍苦着臉,忍耐了半天酸意,總算勉強把口中的橘子咽下肚。
穆懷淵笑容不變,“殿下,起手無悔。”
神龍翻了個白眼,伸手抓了個橙得耀眼的橘子撥開,沒好氣的說:“哼,我才不信你,就這裏不變了。你故意給我喂酸橘子,肯定是為了讓我分心的。”
穆懷淵點點頭,眼看着神龍高高興興的起走了被圍的六顆棋子,在他後方落下一子,頓時,白子如龍,連成一片咆哮着将棋盤上的黑子吞食入腹。黑子好不容易攻占下的土地瞬間消失大半,剩餘的已不成氣候,無力與白子再戰。
“師弟,承讓了。”
“殿下,陛下宣召殿下了。”眼見棋局勝負已分,內侍趕忙插一嗓子。
內侍硬着頭皮說完,趕忙閃到一邊去,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也不想打擾太子殿下的雅興,可太子一跟這位穆小郎玩起來,就除了穆小郎的聲音誰也聽不見了。陛下在大書房等待已久,若是再不把殿下請過去,他們全得吃瓜落。
穆懷淵順手抹亂棋盤上的落子,随神龍一同入內。
穆懷淵上一回跟來到大書房還是被典籍帶着如初宮廷,那天把泰興帝吓得雙股戰戰,連夜裏都是反複被穆康用箭矢射殺的噩夢。今日又在同一處看到穆懷淵,泰興帝的心頓時又控制不住的發起抖來。
他顫聲問:“我兒怎麽把他也帶來了?”
神龍回頭,穆懷淵、顧念、沈瑜三人并排而立。
顧念和沈瑜不如穆懷淵與他親近,都帶着來了,難道把穆懷淵單獨留在承慶殿裏?那讓穆懷淵以後怎麽做人,私底下還不得被捧高踩低的宮人作踐死!
他心裏犯嘀咕,不當回事的笑着回話,“父皇,兒子被冊封為太子後還是第一回來大書房,想要些威儀,特意把承慶殿上下都帶來了。”
眼看着兒子一點都沒想到他蒼老、肥胖、好色但是巨膽小的老父親會害怕,泰興帝傷心的擺擺手,沒了親自帶着兒子一起讀奏章,一步步教導他的動力。
泰興帝癱在位置裏,有氣無力的說:“沒事,為父就是聽說你來了,想看看你。回去偏殿吧,我讓孟開把登基以來批閱過的奏章全給你擡過去,你仔細看了,好好學,但凡不懂的地方拿着去問周太師幾個老臣。等來年春暖花開了,朕再考校你。”
泰興帝發現自己把兒子叫進來之後把人趕出去的太快了,苦着臉勉強說:“朕被封為太子的時候,先帝賜了朕一只盤龍抱珠墨玉硯臺,今天朕把它送給你。”
單單只一個硯臺還是給的太少了,奢侈的泰興帝不客氣的筆墨紙硯、布匹、金銀又加上十幾種。
“多謝父皇。”逛了一圈就讓荷包豐滿許多的神龍歡歡喜喜的退了出去。
太好了,不用在大書房裏看泰興帝找不知道哪裏來的女人紅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