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日落之城

“把列車停下就有希望了！”

“到時門外那個死怪物跟着列車一起完蛋吧！”

……

孫亮當時在火車上說的話猶在耳側。

李讓呆呆站在原地。

伴着逐漸消散的列車轟鳴聲，當時的場景倏然出現在面前，滿地血漿上，有個怪物正一下下敲擊列車地面，身後車廂火光沖天，黑煙四起。

“那幫子異能孫子就是想讓我們死，還闖什麽關？”

“礙事。”

“第二個坐标，坐标，我想到了！是N2——”

“恭喜成功開啓制動裝置。”

“快！趁着那個怪物還沒過來，快走！！”

畫面又倏然一轉。

孫亮渾身是血地站在李讓面前，腦門處還涓涓流着腦漿，他歪着頭，朝李讓伸出血淋淋的斷臂……

“李哥，救我——”

李讓嘶啞着爆發出吼叫。

他往列車消失的方向狂奔過去，跟着鐵路出了小區後，在臨近叢林的地方猛地被硬物絆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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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早已變得硬邦邦的小腿。

不少蒼蠅停留在上方，更多的則是爬滿整條腿骨，像是血肉的狂歡。

從啃咬的痕跡看，應該帶利齒的動物所為。

而在這裏，可能性只有一個。

李讓急促地喘了兩下，蹬腿往後退了幾步。

手上的芯片發出滴滴滴的急促聲。

夕陽的光線逐漸照過來，落在距離他視野的不遠處，勾勒出整幅畫面。

是一個廢墟。

中空夾板外，有一堆帶着人體的肉沫，扯出的喉管正随風微微顫動。

記憶倏然閃回，出現在李讓腦中。

他胡亂地抓着雜草，撲騰了幾下直起身子。繞過無數倒地的套娃後，他沿着一條蜿蜒的血痕，往叢林深處走去——

教堂逐漸出現在眼前。

在金色夕陽的沐浴下，時鐘停在七點三十的位置。

冥冥之中像是有什麽指引，李讓呆滞地望着鐘盤上的指針，久久未動。

隔了一會兒，廢墟處悄悄起了什麽動靜。

“嗒，嗒，嗒。”

三聲急促的敲擊聲。

緊接着倏然消失。

等李讓徹底反應過來嗎，就只剩下吹拂在耳邊的風聲，寂靜，死氣沉沉——像一場缥缈的幻境，仿佛他此刻不應該在這裏，而是應該在其他地方。

“這他媽的，怎麽可能……”李讓扯了扯嘴角，一邊自我安慰，一邊往後退了幾步，卻又踩到了一串手鏈。

五顏六色的珠子四散開來，在地面上小幅地跳動、滾落。

李讓見狀又退了幾步，砰得一聲撞上了身後的廢墟。就在這時，一只手突然他身後的廢墟中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小臂！

瞬間，手臂上留下了紅色的抓痕。

“操！你放開我！”

李讓往外拉扯了一下，卻見對方力氣很大，盡管手臂上去瘦弱，但此刻根本掙脫不開。

眼見不遠處的叢林又起了動靜，李讓情急之下，從身後的背包抽出菜刀，直接重重砍了下去！

清脆的骨頭斷裂聲。

菜刀還留在對方手臂上，李讓往後退了幾步，眼前又出現了渾身是血的孫亮，他的腦袋正在被錢程他們三顆頭顱啃咬，卻絲毫沒有痛楚的表情。

他笑着朝李讓伸出了斷臂……

下午6點40分，監控室。

此時的哭臉套娃依舊在發瘋，不斷地往許濯那裏撲去。

但幾乎每一個，在接近許濯的那一瞬間，被一槍爆頭。

“砰砰砰——”

無數的套娃帶着淚珠，重重倒在走廊上。

它們尖牙上還帶着粘稠的唾液，不斷發出陣陣惡臭。而猩紅可怖的嘴巴依舊在毫無知覺地張開、再合上，似乎還想把站立在不遠處的許濯吞入肚中。

見到同伴被倒下，更多的套娃朝許濯那裏沖去！

許濯依舊面無表情。

比起顧呈晔來說，他開槍就和使用小刀一樣，極富技巧，有時并不是直接打在套娃身上，而是選擇門板、或者窗戶這些連接處。

只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節省體力，同時也能解決更多的套娃。

在木板的壓砸聲中，許濯貼着走廊牆壁，慢慢往監控室那裏移動。粘稠的唾液和血跡狼藉一片，許濯嫌棄地蹙起眉。

在最後一個套娃被爆頭後，他大步跨進了監控室。

屏幕微閃。

下方三個分屏的波長在不停運轉，流淌着異樣的紅藍色花紋。

而在中間的大屏上，則顯示出幾個大字。

[恭喜融合成功]

不知為何，看到這幾個字，許濯無意識地緊皺眉頭。

就像是有什麽記憶回閃，耳邊響起了無數嘈雜的聲音——下雨天的争吵，密集的槍聲，哭喊的尖叫。

許濯的視線落在那兩本帶血的筆記本上，沒有注意到身後有個黑影，倏地從門外飛過。

借着屏幕的微弱燈光，許濯翻開了書頁。

前面幾頁，全部是毫無規律的代碼，以及圖畫符號。

看上去并沒有什麽價值。

但是鑒于之前不幹人事的系統，許濯還是快速翻閱了一下，把每一頁出現的數字全部記在腦海裏。

就在他翻到最後幾頁的時候，動作忽然停滞。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條連接着的長環，和之前在二期樂園看到的一樣，是莫比烏斯環的圖案。但不同的是在這個環狀圖被塗上了很多黑色的小圓點。

下方寫着兩個字——收束。

除此以外，這一頁上幹幹淨淨，什麽東西都沒有。

許濯看着這兩個字，又往後翻了一頁。就在這時，走廊裏響起了聲音，是之前走散的林成他們。

每個人身上都多少挂了點彩，他們心有餘悸地進門，卻發現許濯的目光平靜地落在筆記本上。

“哥。”林成喊了一句，“有什麽收獲嗎？”

“沒有。”

“那你手上這一頁寫的是什麽？”

許濯看了林成一眼，淡淡地開口。

“時間的威力在于……”他頓了頓，“結束帝王們的争戰，把真理帶到陽光下，把虛假的謊言揭穿。”

依舊是清冷的聲線。

但在在這樣的環境中，以這種平鋪直敘的語氣讀出來，就愈發顯得詭谲。

衆人都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陳爽皺了下眉頭：“這是……莎士比亞說的吧。”

“什麽意思？”林成跟着問，“什麽叫做真理帶到陽光下？”

許濯沒回答他們，他的視線落在門外的走廊上，看着肆意流淌着的陽光，他開口說：“很快就能知道了。”

“啊？”林成懵了。

就在這時，伴着清脆的系統音，結算的信息重新出現在屏幕上。

[情緒結算第三輪已開啓，本次收集範圍：α恐懼波。]

[收集完成人數如下——]

[α恐懼波: 4/10]

[評價等級：低，請繼續努力。]

一下少了五個人。

陳爽和張雅兒對視了一眼，搖了搖頭。

他們不知道到底剩下的那個人是誰，但是明顯的，現在就只剩下了五個人。

林成看着桌上，忽然提醒說：“還有一本筆記本，我們要不看看——”

話音未落，砰砰兩聲，走廊上有個黑影倏然出現在門口。

是一個張着嘴的套娃。

它腦門上被砸了一個洞，此時正呼哧呼哧地張着嘴巴，腐爛的氣息就從尖牙處噴出來。

沒等衆人反應過來，哭臉套娃就沖向了許濯！

“哥！你小心！！”

林成剛喊出口，就見許濯就猛地抽出小刀。

伴着一聲清脆的撞擊巨響，套娃的尖銳牙齒狠狠嗑在刀刃上。

“砰！！！”

套娃死死咬着刀尖的位置，怎麽也不松口。

面對套娃的蠻力，許濯的臉色略微有些蒼白，手上的刀刃輕輕顫了下，一瞬間，套娃像是抓住了機會，格拉拉地張大了嘴巴——

就在這時，身後的屏幕忽然急速地閃了一下，之前出現了一半的坐标在此時徹底顯出來。

[1-TQF,N3.55.25，S5.251.75]

正如許濯所想的一樣，所有的坐标都增加了四分之三。

如果沒有算錯的話，下個階段就已經開啓了。

手上的刀柄仍在承受着重量，許濯的額頭微微沁出細汗，而就在短短的幾秒內，忽然刀刃一顫——力道銳減。

像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控制着，套娃的嘴巴機械地張開，硬生倒地。

此時夕陽傾斜稍透了一點落進來，落在它不斷抽搐的嘴唇上。隔了幾秒，它想繼續朝許濯發動攻擊，卻始終靠近不了半分。

掙紮了一會兒後，它猛地發出了一聲嘶吼，宛如鳴笛聲般尖銳的，直沖衆人的耳膜。

整座大樓瞬間晃動了起來。

“發生什麽事了！！”

“好像是從電梯那裏傳過來的——”

林成着急地喊道，“看上去這裏要塌了！！！”

他的話音未落，就見監控室外瞬間出現了一群套娃！

它們的臉擠滿了整個門框，詭異的淚珠依舊挂在眼上，視線直勾勾地落在面前倒地的套娃上。

像是被徹底惹惱一樣，所有套娃幾乎是同一時間，張開了嘴巴，大聲地哭喊起來。

尖嘯聲瞬間爆發！！！

監控屏的時間在此時顯示成了7:00PM。

來不及猶豫，許濯迅速把小槍上膛，冷色的眸子裏閃着鋒利的光芒，砰砰砰地往門口的套娃開了槍。

就如潮湧般，一批倒下，另一批迅速補上。

林成一邊捂住耳朵，一邊把兩本筆記本抱在懷裏。

就在許濯打落第三批的時候，林成和他使了個眼色，直接沖出了門口！

擋在門口的套娃就愣了下，迅速轉換了目标，朝着林成他們那裏奔去。

身後的哭喊聲響亮又有穿透力。

伴着砰砰砰的槍聲，許濯跟上了他們，一起坐電梯到達了一層。

一片狼藉。

南座的玻璃碎落一地，蜿蜒的血痕一路拖出去，伴随着一起的，還有粘稠白色腦漿。

許濯又打落了幾個套娃。

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槍法依舊精準，被訓練過一樣，只要出現在視野所及之內一秒，都能被他精準定位，迅速爆頭。

“我們該去哪裏？”

“這裏好像有個瓶子……這不是克萊因瓶嗎？！”

陳爽的話音還未落下，一旁的叢林晃動了幾下。

下一刻，無數熟悉的哭泣面容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轉瞬之間，他們被包圍了。

林成往後退了幾步，看着遠處那個完好無損的瓶子，喃喃說道：“我得去把這個拿了……”

“沒用的。”

許濯的清冷聲線傳過來。

林成先是微愣，然後猛地回頭看向許濯。

他張嘴想問為什麽，忽然感到身後被狠狠拉了一下。

“走那裏！！！”陳爽大聲喊道，“十二點方向，有鐵路和叢林——”

許濯看了一眼陳爽，緊接着又砰砰砰開槍。就在這時，突然格拉一聲，什麽機械憑空轉動了一下。

手上的動作微滞。

此時林成和陳爽他們到了鐵路旁，不知何時，那裏已經停了一輛列車，最近的車廂上赫然寫着7號餐車。

“哥——”林成吼道，“快上車！！”

許濯聽聞，轉動了下槍柄，往最近的套娃上砸去。

依舊有不斷的套娃撲上來。

眼淚在此時結了數以千計的珠子，接二連三掉落在地上，竟然發出了清脆的彈珠聲響。而幾乎是一瞬間，這些淚珠就跟着許濯的方向，一起沖向了列車。

“快！！！”

林成幾乎是嘶吼着出聲。

許濯把汗濕的發絲往後撩了一下，視野清晰的那一刻，幹脆利落地上了車。

短短幾秒，列車開始啓動。

此時車外依舊充斥着“砰砰砰”劇烈敲打聲，門外如潮水般的套娃擠在一起，扭曲着臉趴在車窗上，争先恐後地想上車。

它們細密的尖牙依舊在不斷啃咬，發出哼哧哼哧的聲響。

林成跌在列車地板上，看着被車窗隔開的套娃，又往後蹬了幾步。

“安，安全了嗎？”他喃喃地出聲。

話音還未落下，就聽到許濯的聲音響起——

“還沒有。”

依舊是清冷的聲線，但一種不詳的預感瞬間湧上林成的心頭。他循聲往車門那裏看去，瞳孔一下驟縮。

就見李讓把刀架在許濯的脖子上，雙目赤紅，急促地喘着粗氣。

不知發生了什麽，他的身上全是噴濺的鮮血，芯片也破損了一小半，正在往外漏電。

“發生……什麽了？”林成停頓了一下，伴着列車搖晃，他起身想要靠近李讓。

而李讓完全紅了眼。

面對想要靠近的林成他們，他瞪起眼睛，幾乎是咆哮出口：“你們他媽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把他殺了！！”

作者有話要說： 引用：時間的威力在于結束帝王們的争戰，把真理帶到陽光下，把虛假的謊言揭穿。——莎士比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