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日落之城
孫亮死了。
在他不該被殺死的這個時間點上,就這樣被推了一把,摔到刀上死了。
此時他的腦袋被砍出了大洞,鮮血直飚,另一把不偏不倚地砍在左邊手肘的位置——就和上一回被觸手拉去的部位一樣,甚至可以說,連着斷裂的部位都是相同的。
而在孫亮旁邊,錢冠一和錢帥安靜地趴着。
他們雙眼圓瞪着凸起,頭無力地歪斜在一旁。盡管菜刀懸挂的位置不高,頭顱都被鋒利的菜刀割掉了,露出半截脊柱。
鮮血淌得到處都是,和孫亮後腦流出的白色腦漿一起,混雜成一片。
李讓看着滿手的鮮血,一連後退了好幾步。
就在這時,車廂另一端的移門顫動了下,緊接着就被重重拉開!
芯片的滴滴聲夾雜着怪物的喘息,頃刻充斥在整個車廂。
已經稱不上是人類了。
他的手臂斷了半截,邊緣全是尖銳的小孔,與此同時無數只黑色觸手正在蠕動。
被削去小半的後腦正滴落着白色的腦漿,像是被什麽東西吮吸過,又嘩啦掉落了一大片,滴在另一個自己的臉上。
在驚呼聲中,那個怪物嘴裏在喃喃說着什麽,然後被面前的孫亮絆倒,一下摔在他身上。
李讓記憶中的兩個身影逐漸重合。
“救我,救我……”
“李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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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環繞着語句,李讓猛地嘶吼了聲,他直接拉開身後的移門,往末節車廂奔去。
就在他轉身的那刻,六號車廂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一個長着三顆頭顱的怪物攀着列車的壁沿,朝衆人襲來!
就見無數觸手從他的脖頸伸出,尖端上的小吸盤正貼在窗沿上快速蠕動,就在要撲上的那刻,倏然而止。
黑色觸手的簇擁中,漆黑發亮的頭顱慢慢轉過來……
“啊!!!!”
衆人發出尖叫。
地上的錢帥和錢冠一還躺着,此時又出現了兩個一模一樣的腦袋,而在正中的位置,錢程正歪着頭,看着面前另一個他。
場景太過詭異恐怖了。
面對衆人,三頭怪物并沒有移動步子。
他們在倒地的錢程和錢冠一面前停下,然後伸出腦袋,貼臉嗅了幾下,然後啃食起了自己的臉。
衆人忍不住扭頭幹嘔起來。
伴着呼哧啃咬的聲音,錢程後退了幾步,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
但是怎麽說,當看到自己的臉趴在昔日兄弟的屍體上,吐出猩紅的舌頭撕咬起來時,還是打破了最終的心理防線。
在強烈的視覺沖擊力下,他猛地拉開移門,跟着李讓沖了出去。
就在衆人打算跟着一起撤離時,有着錢程三兄弟腦袋的怪物似乎注意到了他們。
他們的嘴巴裏還嚼動着內髒組織,眼神牢牢的鎖定住了他們,觀察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衆人恐懼地往後退了幾步,拔腿就跑。
林成也跟着他們一起後撤,當他轉頭尋找許濯時,卻發現他站在移門前,一步未動。
“你在做什麽??”林成急得直喊。
許濯沒吭聲。
他冷靜地看着面前的景象。
現在是兩個怪物。
一個聽李讓他們的對話,應該是上個循環被抓走的孫亮。
而另外一個,也是上一個循環變成三頭怪物的錢程、錢冠一和錢帥。
見着變成怪物的孫亮搖晃着站起身,林成沖着許濯喊:“快過來!!”
“等一下。”許濯靠在門板邊,冷眼看着孫亮抽搐了幾下,然後慢慢爬起……
林成愣了愣:“哥,你難道想要阻止他們過來?”
這怎麽可能呢?
許濯沒看他,修長的指尖輕輕敲擊着門沿。
就快要靠近了。
怪物的血痕蜿蜒一片,他的鞋子勾住了這輪死去的孫亮,一起朝他們所在的臨近車廂走去。
林成屏住了呼吸,手緊緊抓着車座,眼睛一刻不離面前的孫亮。
就在怪物孫亮以一個可怖的姿勢撲上來時,許濯看了眼,砰得一下拉上門,鎖上了。
林成咽了咽口水。
他似乎還在等什麽,就聽許濯說了句:“走了。”
林成:“?”
這是什麽操作?
許濯看了一眼林成,插兜往臨近的車廂走去。
身後傳來了砰砰的敲門聲,林成轉頭看了一眼,就被吓得不行。
但是意外的是,這個怪物并沒有直接拉開移門,像被既定了動作一樣,他猛烈地敲擊了幾下,發出咚咚咚的聲響。
随後,又發出了嘶吼,像是在低吼着什麽,或者說依舊是在求救。
“就這樣……結束了?”林成跟上了許濯,滿臉疑惑,“我還以為……”
許濯眸子都沒擡:“難道還要和他打一架嗎?”
林成愣愣地眨了幾下眼睛。
的确不想打。
也打不過。
可能除了許濯知道對付的方法外,估計這裏沒人能制服這幾個怪物。
不過怎麽說,看着孫亮的重複動作,林成心裏就清楚了不少。只要每次觸發移門,無論多少次,怪物孫亮都會重複之前的動作。
等到他們到了最後一節車廂,衆人已經在那裏了。
車廂裏沒人說話。
陳爽看了一眼許濯他們,往車座角落那裏偏了偏頭,用口型說:“快瘋了。”
李讓瞪着雙眼,滿眼血絲,他不停地嘟囔着什麽,像是在喊孫亮的名字。而一旁的錢程則呆呆坐着,看起來還沒從剛才的畫面中回神。
“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陳爽說,“不是說結局既定嗎?”
許濯:“的确定了。”
“可是……孫亮不應該在這個時間點死去吧?”陳爽分析道,“如果說錢冠一和錢程在上一輪的洗手間就被感染到什麽,成了怪物還能講通,但是現在孫亮卻意外死亡了,這不矛盾嗎?”
許濯瞥了陳爽一樣,收回目光。
他面無表情地說道:“錢冠一和錢程的死相觀察過嗎?”
張雅兒一聽,馬上看向錢程,提醒說:“你小聲點兒……”
陳爽思考了下,臉色突變。
“難道你的意思是……”
“在上一輪,錢冠一和錢程去了洗手間,回來的時候身體完好,我們并不知道他們被感染。”許濯說,“但是在這輪,他們首先身份暴露,緊接着,菜刀看了他們的腦袋,屍體也不能用了。”
許濯很少說這麽話。
但林成聽着也懂了,拍着腦袋說我知道了。
“所以循環裏的錢冠一和錢程是既定死去,而死去後所影響的不僅是他們,還有整一個循環對嗎?”
許濯很淡地嗯了聲。
“孫亮是因為錢冠一他們,所以才會變成這個樣子。”陳爽跟着分析,“在這一輪,我們知道了他們會被感染,因此觸發了他們即刻死亡的條件,那之後孫亮緊跟着和他們一起的結局也會改變……”
“蝴蝶效應。”
許濯說了一個詞。
“可是……如果是這樣,就算我們不被影響嗎?”林成看了一眼錢程,“那……”
“說明不是必要觸發。”
林成“啊”了一聲,似乎沒聽懂。
“意思是錢程的結局不會跟着錢帥他們改變,可能他在之後還是會被感染,但是不會變成三頭怪物。”陳爽說着,最終還是搖了下頭,“但這個也僅僅是假設,我們沒有任何證據。”
許濯的視線落在列車的臨時制動上,淡淡開口:“到時做個試驗就可以了。”
“什麽試驗?”
林成又聽不明白了。
就在他想開口問許濯的時候,車廂一聲巨響。
急促的喘息聲傳過來。
“我們得快一點。”陳爽說,“得找原來那個制動裝置引爆車廂。”
話音剛落,又是一記巨響。
和上次一樣,車窗邊的緊急制動開啓。
林成只是掃了眼,立刻就喊說完全不可能。
“怎麽填得出那麽多數字!!!”他說,“這一次怎麽連着之前的坐标都要填上??”
就算是知道知道之前的規律,但是這樣的短時間內,根本就沒時間推理出所有的坐标。他想着看了一眼許濯,心說就算是他,根本不能完成。
而許濯只是站着,眸光平靜地看着上面顯示。
[請輸入坐标]
[坐标一:(1-F,___, ___)]
[坐标二:(1-QF,___, ___)]
……
到了最後一行,則是選擇輸入終點目标。
眨眼功夫,指尖輕動。
鍵盤上的數字不斷被點上去,許濯的神情專注又平靜,像是根本沒有推算時間,或者說,根本就不需要推算。
從開始輸入到只剩最後一個終點目标,許濯只用了一分鐘不到的時間。
衆人都看呆了。
盡管這樣,聽着就門外愈近的喘息,衆人還是倏然回神。
“時間要來不及了!”
“可是去了那裏,我們又要經歷一輪逃殺……”
“那個帶斧子的男人又要過來了!”
陳爽安慰了幾下,說沒關系,大家在一起不會有事的。
然後她連忙對着許濯說:“最後一個終點坐标我還記得,這次特意背過。”
“我也專門記下了來了!”林成說着把從口袋裏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紙團,然後攤開,“是2,Q,S——诶?”
就見許濯輸入了幾個數字。
根本就不是之前的坐标。
“哥你瘋了?”林成驚呼出聲,“你在寫什麽!!!”
根據上一個循環,這次他們輸入QS這個四分之一節點後,應該會去超市,然後在4:23PM遇見笑臉男人。
而這次許濯并沒有按部就班,當着他們的面,輸入了2-HS——直接跳過了四分之一的超市位置,選擇去了住宅區。
“這樣可以嗎?”林成快哭了,“這個坐标再要是輸錯的話,我們不就跟着一起列車爆炸……”
話音未落,就聽到清脆的一聲叮。
[恭喜成功開啓制動裝置]
衆人:“!?”
這樣都可以??
看着列車上的文字,陳爽愣在原地,喃喃道:“這竟然也行……”
林成張了張嘴:“我們就……直接去住宅了?”
許濯“嗯”了一聲。
“不是啊哥。”林成疑惑地開口,“你這樣寫,系統直接就通過了?”
許濯瞥了他一眼:“有說終點坐标一定要寫什麽嗎?”
林成:“……沒有。”
要是這麽理解,也行吧。
就在這時,又是一聲清脆的叮。
和上次猛然急剎的不同,這一次列車并沒有停下,反而加速了不少。
移門撞擊聲似乎在這刻減弱不少。
“那我們去住宅區幹什麽?”林成摸着下巴思考着,“難道說是那個試驗——”
話音未落,車廂突然劇烈晃動。
衆人緊緊抓住了面前的車座。
下一瞬,面前的車座、車廂,還有衆人全部詭異地消失了。
轉瞬間,黑暗突襲,像是捕食者侵蝕過來,頃刻占據了許濯所有的視野。
許濯平靜地站在原地,手臂上的芯片也一如既往地安靜。
他的确要去做個試驗。
如果說,那上一次臨時留着的電梯黑叉是偶然觸發的話,那麽接下來,滿是黑叉的電梯內壁就是必然觸發。
那麽在之後那個電梯內壁裏,一定會有什麽線索,是之前無數次循環的自己留下的。
所以他這次要直接去個地方。
那個人曾經出現的地點——十二層走廊。
盡管在理性思考下,遇見的幾乎為零,根本不可能。
但不知道為何,這次的他并沒有以前那麽肯定,而等到他恢複視野、進了左一右側電梯上樓後,這種直覺到達了頂峰。
電梯到達聲響起。
門自動拉開。
面前依舊是夕陽,走廊,以及無數相同間隔的房間。
許濯熟門熟路走過去。
就在這時,一個輕微的聲響在他身後響起,緊接着,無數哭臉套娃被狠狠丢出房間,瞬間碎成木板。
許濯的腳步微滞。
他半擡起眸子,神色依舊平靜,但似乎又和以前的他不一樣。
半晌,在最後一個套娃尖嘯着被摔成碎片後,許濯轉頭看了一眼。
他們的視線在空中撞上。
熟悉的眼神相觸,還有似笑非笑的玩味。
許濯:“……”
竟然是必然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