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日落之城

面前的畫面宛如定格。

衆人驚恐的眼神，被許濯打落在地上還在撲騰的黑色觸手，還有被一槍爆頭的套娃。

此時夕陽正微弱地透進來。

借着光線，一枚帶着劍穗花紋的彈殼靜靜躺在不遠處，許濯只是望了一眼，似乎記憶深處有什麽浮現了。

……

火光中，各處都是滾滾濃煙，彈殼帶起灼熱飛焰，四處散落。

有個人背對着他，對他說：“撐下去。”

然後，這個人慢慢扣動了扳機。

“砰！”

場景倏然回溯，巨響傳來。

窗戶上的窗板被撞出了一個大洞，木屑四散，在衆人的驚呼聲中，錢程不見了影子。

林成的手表在此時指向了6:00PM。

他們已經在這個房間中待了快十五分鐘，而在遠處，不知何時起了濃煙，燒紅了半邊天。

“錢程為什麽……還是變異了？”

張雅兒緩緩開口。

陳爽搖了搖頭，說不清楚。

Advertisement

“可能是時間收束。”許濯的語氣起伏不大，“或者說，在很早之前就被感染了。”

——很早就被感染。

這句話給衆人提了個醒。

似乎從最早的開頭開始，錢程和錢冠一他們就是一起行動的，而在列車上，錢程也說過他們曾經從石板上摔下來過。

難道……就是那個時候被感染的嗎？

“那他現在不會去監控室了吧？”張雅兒悄聲說，“如果這樣的話，我不太想去那裏。”

陳爽看了一眼躲在角落裏精神依舊失常的李讓，點頭說：“的确比較勉強。”

說完，她對着許濯問：“那裏有什麽東西是你們需要的嗎？”

林成忽然想起了筆記本。

“之前那兒有兩本本子，我們只看了第一本，但是第二本卻不見了。”他說道，“可能有什麽線索在上面。”

話音落下，他看向了許濯，卻發現他的視線落在走廊的另一端上。

林成：“怎麽了？”

許濯收回視線：“沒什麽。”

衆人簡單商議了一下，陳爽和張雅兒帶着李讓先去南座一樓，找個能掩蔽的地方。林成自告奮勇和許濯一起去了監控室。

就和之前一樣，監控室門前依舊堆了不少套娃的木板。

屏幕微閃着雪花屏，沒有上次循環時出現的融合成功的字眼，但聽着時斷時續的聲音，仍是十分詭谲。

“這個屏幕，倒是讓我想起了超市。”林成跨過一地的碎片，“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挺像的。”許濯沒吭聲，微弱的屏幕光線勾勒出他毫無血色的皮膚。

他半垂着眸子，打開了第二本筆記本。

內容展現出來。

這是一本工程師的筆記。

開始的幾頁，夾雜了不少的工程圖，而許濯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知道對應了當時前臺上的那本工程書。

但現在看起來，似乎沒什麽用。

許濯輕輕嗤了一聲，指尖輕動，他翻閱到了後面。

就在這時，一副設計圖，以及一個數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超市的結構圖。

明明是在住宅區，但出現了不該屬于這裏的東西。

在這張結構圖上，能看得出監控室和一層二層的規劃，以及所做圖畫的最後時間。

4:23PM。

許濯微蹙了下眉。

“這不是當時那個斧頭男……”林成停頓了下，“就錢程他來的時候停下的時間？”

許濯嗯了一聲。

“其實我還是有點不明白，在上次循環的時候，錢程還抵着門不讓門外的斧頭男進來，其實他擋了另外一個自己？”

“之前我們否定過平行世界，也否定過單純的莫比烏斯環，但這個交錯我實在是不理解。”林成說，“我們就是我們，怎麽會遇見其他人呢？”

“如果說同時存在呢？”許濯忽然開口。

林成微微一愣。

“比如現在，可能有其他相同的我們也在經歷循環。”許濯說道，“因為不同莫比烏斯環的收束，所以造成的結果不同，但同時間，在某些時間點上，我們能相遇。”

盡管這麽說，許濯仍有不确定的地方。

比如，他們在第一次循環遇見的孫亮，應該是在之前循環下來的，而在這次開始，他們遇見的孫亮，則是第一輪循環被抓走的孫亮。

似乎……形成了某種特定的時間差。

而這樣的時間差，似乎還沒有找尋到規律。

許濯想着，又往下了翻了幾頁。

就在這時，忽然啪得一聲！

整個監控室陷入了黑暗。

緊接着，一聲尖銳的尖叫聲從走廊響起。

“啊！！！！”

尖叫聲是張雅兒的。

等許濯他們趕到南座一層的時候，李讓不見了蹤影，張雅兒正死死抵着一個套娃。

腥臭的唾液滴落在她的手镯上，散發出惡臭。

陳爽看了他們一眼，拿木板打落了那只哭臉套娃。

“快走！！！”她拼勁全力喊了聲，然後拉着張雅兒奔出了南座。

而許濯在此時利落踢落了幾只套娃，跟着他們來到了一旁的車庫。

一輛車正停在那裏。

此時鑰匙正安靜地插在上面，像是準備好可以随時啓動。

許濯猛地拉開車門，利落上了車。

鑰匙轉動帶來轟鳴聲，衆人在這時接二連三地拉好了安全帶。

就在這時，後視鏡裏出現了什麽東西。

最開始只是一個黑影。

緊接着一片密密麻麻、如潮水的黑色影子湧動迅速撲過來。

“我靠！這麽多套娃！！”林成大喊了一聲。

無數的芯片在此時亮紅。

許濯猛踩了油門，直接撞開了套娃，從車庫沖出去。

車輪在地面上劃出黑色蜿蜒的痕跡，他的神色冷靜，雙手平穩地操控着方向盤，絲毫不像是第一次開車。

林成在這時張望着，問道：“李讓呢！”

“不知道，剛才停電後他就奔出去了！”

就在陳爽話音落下的那刻，張雅兒喊道：“你們看——那是不是李讓！”

衆人順着視線看過去。

就見李讓站在列車旁，在無數套娃的追逐下，他神色驚恐而扭曲，身上帶了不少的血跡。而手上那把菜刀帶了人體組織，像是剛被揮動過，砍過什麽東西。

“李讓！上車——”林成搖下車窗大喊。

李讓猛地擡頭。

時間仿佛在此刻停滞。

連接鐵路的叢林微動。

幾秒內，一輛列車從林間沖出，直接撞上了李讓！

張雅兒發出了尖叫！

不知何時，車後又傳出了呼哧呼哧的聲響。

“接下來該怎麽辦？我們被包圍了！”陳爽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但聲音仍帶着顫，“不可能了，這樣的話沒辦法……”

“走鐵路。”

冷靜的聲音從前座傳過來。

陳爽和林成微微一愣。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許濯又重重踩了一下油門。

瞬間，車子就從成百上千的套娃中沖出。

急速的車輪碾碎不少哭臉套娃，嘯叫四起。

沿着鐵路出去，不知開了多久，套娃呼哧的聲音漸弱。叢林出現在眼前，呼嘯的風聲刮着車窗，發出聲響。

似乎看起來安全了。

林成長呼了一口氣：“哥你竟然還會開車？”

他說着轉頭看向許濯，卻發現對方的臉色冷淡中帶了略微的凝重，像是在思索什麽。

“周圍的鐵網……”陳爽的聲音在此時插進來，“我們只能走這一條路嗎？”

林成的臉色瞬間慘白。

“這是上個循環時的走的鐵路？”他喃喃地說，“難道說我們還是——”

話音未落，忽然砰得一聲！

一個套娃從天而降，砰得一聲砸在面前的擋風玻璃上！

車子晃動了幾下。

緊接着，無數的砰砰砰響起，車頂上被砸出大小凹陷的坑印。

天翻地覆。

車子在此時徹底保持不了平衡，伴着激烈的聲響，車輪在石子路上碾磨出火星。

不知開了多久，又是一聲猛烈的搖晃。

他們沖出了鐵網。

車輪劃出尖銳的聲音，滑行數百米後撞在了牆上。

此時油箱不知被什麽東西劃開，正往外淌着汽油，刺鼻的味道瞬間充斥了整個車廂。

不好的預感瞬間湧上了所有人心頭。

林成來不及說什麽，此時他的安全帶被變形的車座卡住，沒辦法拖動半點，手指不知何時只剩下食指。

而張雅兒和陳爽雖然爬出了車，但陳爽早就奄奄一息。

她的腳踝不知被什麽磕破了，一道口子從腳跟劃到了大腿，而此時無數的黑影正在蟄伏在鐵路旁，觊觎着他們。

“快走，快走……”陳爽說着，顫抖着推了下張雅兒。

張雅兒掙紮着起身，手腕處的手鏈搖搖欲墜地挂着，她拼勁全力往另一頭奔去。

許濯微睜開了眼睛。

他被車子甩出了幾米，身上劃痕無數，正在不斷滲血。此時他的視野被鮮紅的顏色覆蓋，粘稠冰涼的液體從臉頰上滑落。

很久沒有這樣的痛感了。

他伸手抹了一下，視野漸漸清晰起來。

教堂，廢墟，以及即将指向七點三十分鐘的鐘樓。

看來他們從原來的住宅區出發，即便沒有乘坐過火車，仍到了終點的廢墟。

許濯輕輕嗤了聲，往地上啐了一口血沫。

就在這時，叢林另一端起了動靜。

他拖着身子慢慢朝那裏移動。

口袋裏的槍支還在，在剛才車上搜到了彈夾，讓林成幫着裝進去過。

血液啪嗒啪嗒地滴落，四周似乎只剩下了風聲。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一聲巨響。

車子爆炸了。

黑煙四滾。

一個笑臉套娃出現在許濯的視野中。

它原地蹦跳了幾下，然後奔進了樹叢，就在許濯忍痛追上的那刻，它倏然轉身，朝他臉上撲去。

許濯扣下了扳機。

砰。

一聲槍響。

子彈并沒有完全射準，偏了幾毫厘，擦過套娃後直直射出去。

“啊！！！”

驚恐的男性吼聲。

許濯轉頭看去。

淺色的眸子驟然微縮，面的景象倒映在眼底——

竟是……熟悉的住宅區。

以及，看到許濯舉槍後驚恐萬分的李讓。

此時他正拿着菜刀，芯片被射破碎了一個角，正往外噗噗漏電。見到滿身是血的許濯，他瞪着眼睛，倉皇地往住宅區逃去。

就在這刻，列車呼嘯而過，時鐘指向了七時三十分，嘈雜聲重新響起。

蔓延至廢墟處的大火重新被熄滅。

所有記憶瞬間閃回。

他們以為逃出生天，但其實，廢墟根本就只有一個。

從來就沒有逃出過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