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艾維斯的畫作
第36章.艾維斯的畫作
說這話的時候, 許濯正好對上了顧呈晔的眼眸。
不知為何,他微怔了一下,然後又像是掩飾自己的情緒,垂目開了書桌的抽屜。
“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顧呈晔的聲音從身側響起。
他走到許濯身旁, 靠在書桌的一角, 視線短暫地落在他的淚痣上, 欲言又止。
這話其實沒法繼續說下去。
即便是雙方都有既視感, 但也不能說明什麽。
在圍城中,這樣的受驗場地實在太多了, 甚至可以說,在圍城內外區,也會旅店有這樣的布置。
沒再說什麽, 許濯就直接拉開了抽屜。
這些木質結構的家具可能是年代久遠,一拉開, 潮氣和黴味就撲面而來。
和他料想的那樣, 裏面并沒有什麽特別的東西, 似乎除了之前的那兩塊疊得方正的毛巾外,只有零散的紙片,以及一些其他的雜物。
掃了幾眼後,許濯伸手, 想拉開最後一個抽屜。
而當他往外用力時,卻忽然蹙起眉。
“怎麽了?”顧呈晔問。
許濯搖頭:“沒事, 就是比較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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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類老式的木質家具都這樣, 這幾年圍城內區才能找到一點輕薄的板材。”顧呈晔說着彎下身,一下就拉開了抽屜,“也可能是因為潮濕,木材吸收了水分, 所以才會相對難拉開一點。”
許濯微愣,像是抓住了什麽關鍵字,忽然問:“什麽時候流行的?”
“嗯?”顧呈晔沒反應過來。
“老式家具。”許濯說,“這樣的板材,在圍城裏流行了多久?”
顧呈晔沒有直接回答他。
那雙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然後說了一句:“你很奇怪。”
這個平淡的語調一出來,許濯就擡起眸。
“什麽意思?”
“你不像是正常的受驗者,我總感覺你從來沒在圍城生活過。”
從這場副本到現在,他似乎已經忘了對方的身份。
站在他面前的顧呈晔并不是受驗者,而是意外被他綁定視野的異能組織長官。
他們自始至終,都是對立的。
這一點從前不會改變,以後估計也不會有任何變化。
許濯面色平靜地看着他。
顧呈晔的語氣沒什麽變化,卻又像隐藏了暗潮洶湧,半晌又補充說:“在之前異能組織提供的數據中,你一共只參加了十二場受驗,每一次芯片都出了問題。我們先不說每次都進入排查室這件事,光是剛才問我的這句話,就足以讓人生疑。”
許濯的眼神瞬間冷下來。
闖關至今稍稍緩和的氣氛,再次變得緊繃。
對視幾秒後,顧呈晔直起身,重新回到了剛才的話題:“木材家具是十幾年前流行的。“
許濯抿唇不語。
“圍城時代不過十年左右,所以精确來說,應該是之前的人類災難時期,因為這一類木材加工不需要多少技術含量,就受到了追捧。”
許濯看了他幾秒,然後說了句“謝謝”。
此時他的語氣十分平淡,恢複了平常波瀾不驚的神色。而當他把目光落回到書桌上時,顧呈晔卻下意識皺了下眉。
伴着厚重的木板聲,許濯幾乎是拖開了最後一節抽屜。
——幾個槍支的組裝零件。
彈夾,扳機,槍托。
它們就這樣安靜地擺放在那裏,似滿是灰塵,盡管看上去很久沒被人使用過了,但從磨損痕跡來看,是被反複使用過的。
許濯盯着看了幾秒,然後把抽屜往裏一推,起了身。繞過顧呈晔後,又拿起了那三張信紙。
他們沒有再說什麽。
也沒什麽可說的。
随着系統的不斷播報,優化進度從75%到85%,然後緩慢增長到了98%。
在這期間,倆人就靠在鐵杆旁,保證餘光可見對方的情況下,垂眸休息。
就在這時,一個細微聲響出現在隔壁的房間。
似乎是腳步聲,或者是其他的什麽,總之,是活物。
許濯微擡起眸子,就見顧呈晔也在看他。
他往右側牆壁那裏偏了偏頭,冷棕色碎發下的那雙眸子十分冷靜,沒什麽波瀾。
顧呈晔點了下頭,就在他掏出手/槍的那刻,腳步聲急促起來。
一步步,慌亂地在走廊間響起,回蕩。
而同時間,還有細微剮蹭牆壁的聲音,傳入他們的耳內。
許濯和顧呈晔幾乎同時靠在了門框邊的牆壁內側。
“可能還是那一類畜生。”顧呈晔笑了笑,看起來并沒有因為剛才的事情而有任何變化,或者說,早已把情緒隐藏起來,沒有人能知道。
他幹脆利落地把子彈上膛,說:“很髒,不過只能忍受一下了。”
許濯看了一眼他的手/槍,抽出小刀。
走廊的結構,包括天花板的水管構圖,此刻都出現在了許濯的腦海裏,這種能力似乎是天生,在殺完那只怪物後只是擡眸瞥了一眼,完全記住了。
根本不需要花太多的力氣。
所有的隐蔽點,以及容易忽略的角落,以及那些門鎖密碼和位置,此刻都十分清晰。
聽着聲響逐漸靠近,許濯轉了轉刀柄,等待着時機。而就在聲響不到他們半米時,轉動的小刀倏然停止——
哐當。
伴着許濯揮刀的動作,一聲清脆的鐵杆掉落聲在走廊響起。
以及,急促的芯片記錄提示音,滴滴好幾聲。
在房間透出的光影下,在顧呈晔和許濯面前的這三人幾乎都跌坐在了地上,他們顫抖着身子,面容扭曲驚恐,感覺被手/槍和小刀吓得不清。
許濯微蹙起眉。
半晌,看向孫澤他們:“怎麽是你們?”
走廊裏的五個人許久沒說話。
孫澤拉着李鄰和吳棟靠在一邊的牆壁上,和顧呈晔還有許濯保持了完美的距離——他們能看見這兩位的神色,也不至于離得太近有危險。
為什麽說會有危險,主要在于這兩位都冷着張臉。
孫澤不知為什麽會有這種感覺,但好像從剛才見面開始,他就感到了一絲說不上來的感覺,嗅到了緊張的氣氛。
當然這些想法他也不敢表露出來。
可能對着顧呈晔說出來,他就當着另外兩位直接涼了。
于是孫澤苦惱地撓了下腦袋,正琢磨怎麽開口呢,就聽李鄰開了口,交代了情況:“我們和他們走散了。”
見着許濯和顧呈晔的目光同時注視過來,李鄰鼓起勇氣說:“就在剛才吧,系統提示我們去珍寶館,然後不知怎麽,我們剛進去的那一刻,燈就突然暗了。”
“對。”吳棟在這個時候插嘴,“我還以為我們涼了,但醒來的時候,就發現在這裏了。”
許濯安靜地聽着他們敘述情況。
可能是李鄰和吳棟先開了口,孫澤忽然有了勇氣。
因為視野收束沒法直接看許濯和顧呈晔,他就幹脆瞥開目光,從口袋裏拿出一樣東西。
“其實,當時在燈光暗下的那一刻,我聽到了一旁掉落了什麽東西。”孫澤把那塊白色的石塊遞給許濯他們,“可能是碰巧,在我暈過去前,一下就摸到了這個石子。”
許濯的目光落在上面。
這是一個說不上來的東西,說是石子,形狀卻過于詭谲——上下左右的棱角被磨平了,但在磨平的外側,尖端卻是凸起的,均勻的只內凹進這一塊。
硬要形容的話,像是人工磨平卻失敗了的鵝卵石。
“怎麽說呢,這顆石頭看得我實在是瘆得慌。”孫澤抖了抖,往後縮了縮脖子,“要不,你們趕緊——”
他話音還未落下,顧呈晔就伸手,接過了這顆石頭。
“哲學蛋。”
許濯忽然開口。
衆人聽聞微微一愣。
“這是卡林頓作品中的意象。”許濯說,“也是煉金術的代表之一。”
孫澤顯然沒反應過來:“什麽?”
許濯輕瞥了他一眼,接過顧呈晔遞過來的這顆石頭後,淡淡開口:“他是墨西哥超現實主義藝術家,而這顆蛋,出自于Ab eo quod這一副畫作。”
“這幅畫中,這枚蛋是被一處玫瑰所滋養,意味着煉金術中的陰性,也就是陽性的反面。”他說,“卡林頓的風格,就是陰陽和宇宙之間的轉換,而這種轉換,甚至還體現在了其他的創造性的方面。”
衆人都聽愣了。
在之前,他們就隐約感到許濯和他們的不同,不是說同時是受驗者這件事,但無論是冷靜程度,還是只是儲備量,都比之前見過的受驗者要來得厲害得多。
當然,這是在排除另一位厲害人物的情況下。
此時這位厲害人物聽着許濯所說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而且這顆哲學蛋,還有另一個含義。”許濯說,“它是陰性和陽性的轉換,因此也可以看做是轉換的場所。”
轉換場所。
這個詞語并不是這幅畫的直接意思。
但許濯卻已經推進了一步,把所謂的陰陽轉換,自然而然地轉換到了空間意義上的場所。
這樣的解釋,剩下三個人就都懂了。
“所以咱們才會從四樓珍寶館到這裏來。”孫澤跟着分析說,“合着這幅畫作是轉化場所的意思。”
“但算是轉化場所,系統的意思是什麽呢?”
孫澤愣了愣:“這你就難到我了……”
他小心地轉了下頭,神情緊張,就怕視野中丢了李鄰和吳棟,然後把求助的目光落在許濯他們身上。
不過還沒等他問什麽,伴着一聲清脆的叮,系統不合時宜地在此時響起——
[恭喜各位受驗者,場景優化100%完畢]
[請盡情享受優化後的場景。]
[下一階段提示将在稍後發放,請耐心等候。]
聽到“各位受驗者”的時候,許濯和顧呈晔不約而同地蹙起眉。
緊接着,走廊的門吱嘎一聲,開了一條縫。
許濯把石頭扔回給了顧呈晔,沒再正視過他,插兜走出了走廊。
“你不是有問題嗎?”
見着他們的身影走遠,李鄰趕緊拱了下孫澤,“剛才開始你就一直想開口。”
孫澤連忙擺手,然後讪讪地說:“就是想問問能不能跟着他們一起行動……但現在看來,這咱也不敢問。”
說話間,他們三人也往外走。
就在孫澤還在不停說着什麽的時候,李鄰和吳棟突然停了步子。
“怎麽了?”孫澤沒反應過來,“你們是看到了什麽——”
聲音戛然而止。
平臺并沒有任何優化的痕跡。
不遠處的幕布後仍是巨大的牢籠,野獸的咆哮依舊持續。
之前上鎖的這些木門此時都掉了鐵鎖,像是真的時空轉化那樣,在孫澤他們走出門的那刻,每一組的受驗者就從不同的地方推門出來。
但當他們看到地上血字的那一刻,就忽然噤了聲,
就和孫澤三人組一樣。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今天美術館的行程到此結束。]
[艾維斯公爵感謝各位今天能來到美術館,為此表達深刻的敬意。]
[但同時他又覺得遺憾,那一副畫作仍舊沒有找到,客人們的能力就和之前修繕美術館的工人一樣,毫無差別。]
[所以艾維斯公爵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親愛的客人們,你們覺得沒找到畫作的懲罰可以是什麽?]
衆人的臉色霎時變得難看,甚至驚恐,都熙攘着往後連退好幾步,仿佛艾維斯公爵下一秒就會出現在他們面前,直接讓他們付出代價。
在人群嘈雜中,有兩個修長的身影正安靜地站在平臺的最中央。
他們的神情依舊,并沒有因為血字而有任何反應,但就在許濯想把周圍的橫杆踢開時,血字剎那間成了小蝌蚪,四散開去,又瞬時聚攏,最終變化成了一句話——
[恭喜全員入畫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