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五法則[二更]

第63章.第五法則[二更]

說是九層, 許濯是帶了依據的。

因為照明燈會有高度的問題,有些高度超過九層,卻不會下落,而部分照明燈的高度則會穩定地維持在七層到九層之間。

許濯就是抓住了這一點。

而對于之後的輪換, 其實難度對他來說并不大。

每隔一分鐘左右, 右側和左側都會有一圈輪換。

這樣的規律被許濯标記成了大輪換, 而在左和右兩邊, 他分別用三點、十二點,九點這三個方向, 進行了标記。

這樣的燈光,每一個方位點就相當于有三束。

按照這樣的歸類後,再去觀察規律, 就變得容易許多。

因為小範圍的燈光變換是最容易觀察的,而只要有一個小範圍的燈光達不到條件, 距離比較遠的話, 那麽這個房間的左右都可以被排除。

之後再通過大範圍內的觀察, 就能得出光線相交的範圍時間。

盡管沒有任何記錄時間的工具,但頻率是不會變化。

許濯擅長的就是短時間內的記憶。

對他來說,記住幾束光線比起記上百張頁碼的密碼來得簡單,通過層層篩選, 以及排除,能夠幾迅速縮小範圍。

所以僅僅是交彙了一輪, 許濯就鎖定了九層的房間。

九層908室。

這是一間空蕩的房間, 一側的牆壁上帶着賽博風格的海報,以及人體的解剖圖。

而在另一側牆壁上,則是懸挂了一面大鏡子,占滿了整個牆壁。

當許濯走進房間的時候, 又眨了一下眼。

顧呈晔這次沒有再問,而是直接打開了手電。他的掌心覆蓋在上面,橙黃色的燈光從筋骨分明的指縫間透出來——

他看了幾秒,又移開了點。

燈光變得強烈了一些。

就在他想要再往後移一點、讓燈光透出更多時,許濯直接抓了的手腕。

“瘋了嗎?”

許濯說,“這樣看不傷眼睛?”

“不礙事。“顧呈晔從手電上收回目光,看向許濯的時候,語氣帶了一點耐心的意味,像是怕他擔心那樣,“反正之後某個時間就用不到了,還不如多利用下。”

許濯的臉色冷了幾分。

怎麽說呢,在這一刻,顧呈晔覺得許濯似乎有什麽不同,而這樣的感覺,從第二副本開始就愈發強烈。

似乎……是在擔心他。

但他必須要做這樣的試驗,不為了自己,也是為了其他人。

至于那個人是誰,顧呈晔在此時思考了幾秒,看上去就想明白了。

他略有些自嘲似地勾了勾唇,然後關閉手電,看向許濯。

“現在看來,下一個消失的應該是視覺。”顧呈晔提醒說,“我們得早做打算。”

許濯“嗯”了一聲。

此時他依舊半垂着眸子,像是想要刻意隐去,或者說故意不讓對方察覺到什麽。

“67個标記。”許濯忽然說道。

他頓了頓,又補充說:“其中根據不同的零件,我做了不同的标記,以及每個房間的間隔、走廊大約長度,都基本做了估算。”

“所以如果拖到視覺消失,我們的行動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除了……”

許濯的視線和顧呈晔撞上。

他們安靜地對視了幾秒。

沒再說什麽,許濯轉身開始翻找起周圍的鐵櫃。

那些異樣的情緒,和之前欲言又止的話語,似乎伴随着他們的查找,悄悄地流逝了。

過了幾分鐘,顧呈晔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這裏放着幾樣東西。”

許濯循聲過去。

就見在抽屜裏的,是幾張方形的芯片。

看着上面熟悉的晶體管,兩人瞬間蹙起眉。

很明顯,這個不是受驗場的東西。

這是圍城的芯片,上面帶了區域的标識和代碼,同時在下方連接的,是一個微縮版的手電裝置——就和他們手臂上芯片帶的一樣。

滴答。

一聲不同的系統聲響。

它突兀地在房間中響起,卻不是從芯片裏發出的。

在他們面前的玻璃上,驟然出現了文字,這是鮮紅的顏色,詭谲陰森,漸漸覆蓋住他們在鏡子中的成像。

[恭喜兩位受驗者率先找到九層908室。]

[就在剛才,醫生得知了這一情況,他十分開心地拔下了自己的機械臂,送給了當時過來治療的病人,因此現在他沒有了四肢,無法親自過來感謝各位。]

許濯和顧呈晔的神情同時冷下來,帶着銳利的冰峰寒意。

“你把他怎麽了?”許濯冷聲問。

按照平時來說,系統并不會有過多的解釋,但在這一次,它卻破天荒地回答了許濯的問題。

[這位醫生一直兢兢業業,病人們都很喜歡他。]

[本來,他可以這樣開心地為這裏的人們服務下去,但在不久之前,他說漏了這裏的秘密,讓保利大廈暴露在了危險之中。]

系統的聲音有模有樣,聽上去像是模拟過很多次人類的情緒,有了語調。

但這些在許濯聽來,卻愈發惡心。

[所以這位醫生過于內疚,盡管親愛的受驗者幫他找到了目标房間,還是決定自動放棄自己的手臂,希望能夠借助這樣的行為,來緩解內心的愧疚。]

……

就像是在故意刺激他們那樣,系統拖着聲調,不停地、翻來覆去地講着,就像是在說一個故事那樣,陰陽怪氣的調子,甚至摻了一點天真無邪的敘事風格。

“閉嘴。”

許濯的聲音像是掉進了冰窟。

但系統仍在講述,甚至可以說,增加了很多很多細節。

從這位醫生怎麽拆下機械臂,又是怎麽通過自身的挪動,移到了3022室的門口,這些全部事無巨細地陳述了出來。

許濯猛地掏出了手/槍。

剎那間,鏡子面前的紅字倏然消失。

面前只剩下了這面冰冷的、帶着玻璃機制的鏡子,以及他們兩人的成像——

許濯的瞳孔微縮。

他看到了舉着槍的自己。

下一刻,鑽心的疼痛從肩膀襲來,頃刻占領了許濯所有的感官神經。

只是瞬間,黑暗就猛然朝他侵蝕過來,随之而來的悄然在腦海裏喚醒的幾點記憶……

***

那是一個玻璃房。

和之前練習射擊的不同,他們被分批安排進了座位,周圍是蒙着面的異能者,而他們所有人,被要求挺着身板,聽臺上的主将官說着槍械的使用規則。

許濯坐在最後排的位置,不知為何,他蹙着眉頭。

在這個房間中,所有人都是精英者計劃中的一員,但之前,那個教他射擊的人,卻不在這裏。

就和這個密不透風的房間一樣,他不僅被壓得喘不過氣,甚至可以說,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慌亂。

他有些着急起來。

而這個時候,主講臺上的異能長官結束了演講。

所有的異能者上前了幾步。

這些怪物的手裏拿着手/槍,此刻冰冷的槍口抵在了他們的後腦勺上。

幾乎是同時間,桌面上出現了一個三分鐘的倒計時。

在場的所有人,都需要在規定的時間內,把只看過一遍講解的槍支裝卸,在這裏精準地演繹出來。

玻璃房裏這才有了一點騷動。

似乎有人開始哭泣,還有人小聲地求救,說不想死。

許濯沒有過多的反應。

他仍在思考那個人,以至于在倒計時開始的時候,都沒有動桌上的任何零件。

過了十幾秒後,他感到身後的槍口動了動。

許濯這才跟着要求,開始組裝。

對于他來說,一遍的組裝視頻完全足夠了——所有的重點,需要注意的地方,以及對于桌上這些零件瑕疵的處理,都能在腦海中迅速反應出對策方案。

許濯漸漸地趕上其他人速度,并且遠超,他手上的動作未停,所有的零件在指尖輕靈地轉動,組裝快速精準。

但即便這樣,許濯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依舊在想那個人。

當時的許濯沒有注意到周圍的情況,他的專注力到了一種可怕的程度,眼裏只有面前的槍支,以及一個想法。

——只有趕緊完成,才能再見到他。

這樣的想法讓他忽略了周圍的環境,以至于一旁的卡着步驟的男生都沒有注意。

在臨近還有一分鐘時,他組裝完畢了。

身後的異能者看了一眼,收了槍,他在電子板上記錄着什麽,而許濯只是盯着他看。

似乎有什麽聲音傳過來。

像是什麽求救。

但許濯置若未聞。

“可以了嗎?”他問道。

異能者擡起幽深的眼珠看他。

隔了幾秒,異能者的目光越過許濯,落在他身後。

許濯這個時候,才從自己的世界中出來,注意到了動靜,那是小聲的話語。

沒有了之前的求救,有的只是咬牙切齒的一句——

“記得幫我殺了這些人,無論什麽時候都可以,求你了……”

咯嗒。

手/槍的上膛聲。

緊接着,“砰”的一記聲響。

話語消散在空氣中,沉悶的倒地聲傳過來。

許濯的眼睫顫了一下,他沒有轉頭,呼吸卻在此刻急促起來。

當時的他只有十四五歲,送到精英者計劃裏的時候,充其量只有十一二歲——對于年少就被培養的他來說,從來就是不帶任何情感的。

異能者讓他做什麽,他就做。

異能者不不允許他做什麽,那他就避開,再也不碰。

——直到他遇見了那個人。

隐隐約約,似乎一切都悄然改變了。

他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情感。

在這個世界上,是有溫暖的光亮的,連着四季都鮮明起來。

男生的鮮血在此時蔓延過來。

“ID3C218,本輪成績級別優秀,你可以走了。”異能者說。

許濯站起了身。

他似乎帶了一點遲疑,然後伸手推開了椅子,椅角拉開劃在地板上,拖出長長的血痕。

和往常一樣,許濯面無表情地徑直走向門口。

但似乎又和之前的他天壤地別。

身後的槍聲四起,無數的人倒下,鮮血獨特的味道傳過來。它們交織在一起,陰魂不散地纏着許濯,一直跟着他到了那一處水泥房。

他背靠着泥板,脖頸緊繃,然後慢慢地,慢慢地下滑……像是在理清什麽,或者說處理着自己之前從未有過的那種情緒。

然後,很安靜地坐在那裏。

他在等一個人。

而那個人在這一天,卻沒有像往常那樣,來到這裏接他回去。

……

記憶迅速在腦內回溯。

許濯回神的那刻,房間裏的場景依舊,昏暗光線下的鏡子,冰冷的機械櫃,以及窗外倏然變化的光線。

此時他正靠在操作臺前,身邊是顧呈晔。

對上視線的那刻,他似乎看到對方的眼底閃過一絲欣喜。

“我怎麽會坐在這裏?”許濯一開口,就發現自己的聲音顫了一下。

顧呈晔:“這話我還想問你。”

“剛才你突然暈過去,當時我判斷的是舊傷複發。”顧呈晔拉了許濯一把,“但是後來,我才發現不止是這樣。”

“你夢到了什麽?”他忽然問道。

“為什麽這麽說?”

顧呈晔看着許濯的眼睛,說:”因為你看起來太痛苦了。”

的确是這樣。

當系統的紅字消失後,許濯就直接暈倒了過去。

顧呈晔沒再顧上其他,連喊了好幾聲,但許濯像是聽不見那樣。

他的額頭冒着細汗,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這樣的情況,連顧呈晔都感受到了什麽——這種體驗陌生,卻又熟悉,似乎藏匿在記憶的深處。

而在等許濯清醒之餘,顧呈晔又看到他不停地輕聲說着什麽,等到湊近了,才聽到零散的氣音——似乎,在說什麽對不起。

“是夢見了什麽?”顧呈晔問。

許濯安靜地看着他,然後移開眼神:“一些片段罷了。”

他說着頓了幾秒,視線落在面前的鏡子上:“可能因為剛才系統說到了楊冰,所以想起了以前類似的事情。”

顧呈晔又看了他幾秒。

這個話題沒再繼續下去。

“在等你蘇醒的那一會兒,鏡子上顯示了一句話。”顧呈晔說道。

許濯微怔了一下,轉頭看他。

“是什麽?”

“最後一句話,只有兩個字。這像是一個對楊冰的評價,或者說……并沒有絕對意義上的局限。”顧呈晔看着許濯,一字一頓地說,“僞善。”

許濯緊抿起嘴唇。

房間內的空氣随着這個詞變得凝固起來。

之前的種種,包括楊冰對他們的幫助,以及剛才記憶場景裏的無措,包括夢呓時分的愧疚,像是蒙上了一層沙粒,怎麽擦,都無法變得幹淨。

不過沒有多久,許濯冷嗤了一聲。

顧呈晔看着他轉身,然後對向了這個剛出現過這兩個字的、帶有單方面教條主義詞語的鏡子,或者說,在這一刻,他面對的是系統,是殺了千萬人類的異能組織。

“你們永遠沒有資格,用這兩個字去評價人類。”許濯說,“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未來。”

他的聲音和往常一樣,帶着冰冷的質地。

但此時卻铿锵有力。

其實想想也是。

這些怪物本身和人類就是天差地別。

他們不懂任何的情感,也不懂任何的感情機制。無論模拟多少次,他們永遠都不會理解人類——為什麽會這樣自身難保的時候,還能對其他人伸出援手,或者說能産生愧疚。

伴着這句話,在許濯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鏡子産生了一絲異樣。

像是石子投進湖泊那樣,鏡子不再有任何的成像,相反的,鏡面上漣漪泛起,一圈圈地朝外漫開……

不久,上面顯示出了幾行字。

[由于某種不可抗拒的原因,本輪受驗将進行反向測試。]

[數據敏感度上升至100%]

[情緒采樣值:100%]

[捕捉頻率:120次/分]

[如果受驗者在之後的關卡中,産生任何系統所設立的機密情緒,那麽組織有權直接在受驗場中,進行相關的處決。]

這些字跳轉迅速,像是宣戰的戰書,幾乎是同一時間出現在他們眼前。

緊接着下一秒,有什麽光線突然從窗外照射進來,把整個房間打得宛如白晝。

所有的照射燈聚集在一起。

許濯和顧呈晔沒有動。

光線拉長了他們的影子,投影到了門口的位置。

就在這時,走廊外傳出了聲響。

“嗬,嗬——”

那是一個巨大的黑影,它帶着無數銳利的機械臂,以及能夠穿刺一切堅硬骨骼的尖刃,轉瞬間出現在他們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萬字結束~

明天去打第三針,應該不會有什麽影響,還是零點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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