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于是祁梧道:“咱們族地離大周的都城山高水遠的,這個嫁妝單子裏不少都是貴重的大物件,帶着不方便,怕是要耽擱腳程,使臣大人或許也會覺得麻煩……”
“所以我在想可不可以把這裏面的大部分東西都換成銀票,留一小部分裝箱看着別那麽單薄就好。比如這對纏絲高瓷瓶,路上要是不小心磕碎了會很可惜,換成銀票就方便攜帶很多,而且也更實用,我們到宮裏了用錢的地方也不會少嘛。”
因為要日常采買,加上庫房地方有限,所以族裏會把賞賜下來的金銀大部分都換成銀票。故而要銀票并不是什麽麻煩的事,但族長還是有點猶豫:“可嫁妝箱太少,萬一大周皇帝覺得我們薄待了……”
祁梧不慌不忙的說:“不會的啊,有嫁妝單子在手,使臣大人和大周皇帝看到我們帶了那麽多銀錢,也只會覺得我們是為了方便,所以少帶貴重物件多帶銀錢吧?”
族長就看向祁姜:“孩子,你覺得呢?”
祁姜看了看祁梧,然後也點了點頭,溫聲回道:“我覺得祁梧說的有道理,東西帶多了趕路不方便,怕同行的使臣大人不高興。”
祠堂裏其他老人也沒意見,于是族長就點頭應了:“那好,你們現在就去庫房裏挑另外兩件嫁妝吧,我待會兒把銀票直接送到你們手上,至于其他要裝箱的嫁妝,就由族裏裝好了放到箱子裏,你們走的時候再給你們帶上。”
成功把一堆貴重但難以攜帶和變現的東西換成了方便好用的銀票,祁梧很滿意。
離開祠堂,祁梧和祁姜兩個人跟在族長的身後,往族裏存放貴重物品和銀錢的庫房方向去。
到了第一個庫房,族長從腰間拿出一大串鑰匙,用其中一把開了鎖:“你們進去挑吧,慢慢挑,畢竟是終身大事,要陪着你們進宮的東西。這個庫房裏沒看到滿意的,咱們族裏還有幾個庫房。”
很財大氣粗的樣子。
見狀,祁梧忍不住想,要是祁族族地的生活條件好一些、日常更加自由一些,他肯定會忍不住想法設法留下來的!畢竟不用幹活就有好吃好喝的養着啊!
但是很顯然,以祁族樸素的生活作風,不到萬不得已,祁梧是沒辦法适應長待的。沒轍,他是糖罐子裏養出來的,也不是不能過尋常甚至艱難的生活,但能過得好就肯定更願意過好一些嘛。
挑完嫁妝,确定了要把嫁妝單子上哪些物件換成銀票,之後祁梧和祁姜告別了族長,準備回自己的住處。
祁梧和祁姜住的方向不一樣,隔了一段距離。本來在一處岔路口就要分開走的,但祁姜猶豫了下,小心打量了祁梧的神情,然後繼續跟着祁梧走了。
祁梧偏頭看了他一眼:“你是在跟着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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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姜輕輕點了點頭:“我……我們之後要一起去大周皇帝的宮裏,到時候就我們兩個祁族人,我想跟你先熟悉熟悉,以後互相照顧……好嗎?”
“不好。”祁梧語氣平平,“我習慣被人照顧,不愛照顧人,以後也幫不上你,你還是別費時間了。”
“……”
聽到祁梧這樣直白的拒絕,祁姜有點意外。剛剛在族長他們面前的時候,祁梧明明就很溫順,看上去很好相處……
不過祁姜還是沒有放棄,繼續跟着祁梧走:“沒關系,我……我也習慣了照顧自己,可以的話照顧一下別人……只要你跟我說話就好了。”
祁梧:“……好吧,那我不說話了。”
“你很讨厭我嗎?”聽到祁梧的話,祁姜猶豫了下開口問道。
祁梧無奈,停下腳步嘆了聲氣,然後他對祁姜道:“我不讨厭你,但也不喜歡你,我只喜歡我自己,你可以不要來煩我嗎?”
說完,祁梧再次擡腳往前走。
祁姜沒有跟了,只是一臉茫然無措的站在原地,看着祁梧的背影。
祁梧是真的不讨厭祁姜,也是真的不喜歡——一個合格的反派炮灰,為了活命,最好的做法是不要和主角有任何牽扯。
無情且冷酷,就像現在這樣,非常有排面!
定好嫁妝單子之後,下午族長就到祁梧家裏來,把一疊銀票給了他。
當着族長的面,祁梧很淡定乖巧,只看了放在桌上的銀票一眼,仿佛絲毫不為金錢所動。
送走族長,祁梧立馬撲到桌邊,拿上厚厚的銀票就往床上倒,準備好好數一數。雖然他以前不缺錢,看到錢也犯不着這麽激動,但現在拿在手裏的可是他重獲自由過好日子的資本啊!
然而剛倒到床上,祁梧臉上表情就變了變——床板太硬,直接倒下來這感覺太難受了,感覺把自己摔到了一面牆上。
翻身坐起來,祁梧揉了揉肩膀,然後認認真真數錢。
一共十五張銀票,可以兌換的錢莊也是大周最為龐大、支脈遍布的那家,沒有什麽特殊印記,其中八張的面額都是兩千兩,此外還有兩張五百兩、兩張一千兩、兩張五千兩、一張一萬兩。總計三萬九千兩,按着現在普通一家五口一年開銷二十兩銀子的标準……祁梧覺得就算離開了祁族,自己下半輩子也不用愁了。
嫁妝銀票到手,跑路底氣有了。就還差怎麽跑路了。
雖然對祁族沒什麽感情,甚至能裝乖拿了一大筆嫁妝,但祁梧也不希望因為自己而影響到祁族一整族的境遇。進獻給皇帝的祁族人要是直接半路跑了,那祁族讨不着好,所以……要制造一場意外,而且必須是非常完美、讓人除了扼腕嘆息之外不會産生懷疑的意外。
想到這裏,祁梧擡手往後頸處摸了摸。
觸感一片光滑,但祁梧知道那裏有一個印記,對于祁族人而言更像是胎記一樣、出生就天然帶着去不掉。
光從外貌來看,其實沒辦法區分出祁族男子和尋常男子,畢竟雖然祁族男子都長得好看,但總不可能每個長得好的男人都是祁族人。不過要區分的話,其實也很容易,因為每個祁族人頸後都會有一個紅色花瓣一樣不大不小的印記,而且印記的位置除了穿領部高到完全遮住脖頸的衣裳之外,尋常根本遮不住,一不小心就會露出來,大周國又不興男子披發。
祁族負責采買日用的族人每次出去都會幹脆戴上帷帽,就算被人發現祁族族人身份,也總比被人一直盯着頸後指指點點來得舒服。
祁梧垂下眼,心想得想個辦法遮住印記才行,不然逃跑了也沒辦法好好生活。
這個時候……祁梧就很懷念現代的遮瑕膏了,什麽膚色什麽材質防水防曬各種功能的遮瑕膏,挑一塊兒來遮一遮絕對夠方便又能最大限度做到自然。
可現在這個時候沒有遮瑕膏,就算有類似效果的東西也做不到那麽自然方便,而且祁梧還不知道有沒有類似的存在。至于自己做遮瑕膏……不好意思,他以前只是個會花錢的富貴少爺,沒用過更不知道遮瑕膏是個什麽組成,幹不來這麽專業的事。
後天離開祁族。祁族位于大周南境,大周都城在偏北的地方,從祁族到都城、又要帶着東西和一大隊人,按着原書的時間線,路上差不多要走三個月。
所以即使離開前想不到辦法也沒關系,沒有急到必須馬上拿出招的地步。祁族這邊地方太偏,離開之後路上說不定能就地取材想到辦法。
其實除了印記之外,還有路引和戶籍身份、他逃婚之後要往哪個地方去……這些都需要想好。但祁族族地裏能供他參考的信息太少了,要先出去。
……
祁梧在認真想辦法的時候,祁族族地裏開始裝飾起了紅綢、家家戶戶貼喜字。畢竟使臣到時候要回到族地來接人的,總得讓人家看到喜慶一些的氛圍。
聽着屋外熙熙攘攘的聲音,祁梧想着想着就開始犯困了,本來他昨晚也沒睡着,這會兒沒精神了很正常。
祁梧扯過被子蓋上,閉上眼就睡了。
……
北境邊陲是大片大片的荒漠,宓城卻是荒漠城鎮裏一處特殊的存在。宓城坐落在一大片綠洲之上,景色水好、商市富裕,又地處邊境要塞,有北境的“小都城”之稱。
“聽說你那個便宜侄子派了使臣去祁族要人?”闵君潤将一顆黑子落到棋盤上。
商扶珩稍作思忖,落下了一顆白子。
闵君潤沒得到回應,只好自問自答:“祁族的人除了好看點,男人也能生孩子之外,也沒什麽用處,你那便宜侄子要祁族的人幹什麽?突然喜歡上男人了?也沒聽說欽天監又胡說八道了啊。”
商扶珩催促他:“落子。”
闵君潤啧了聲,盯着眼下的棋局猶豫半晌,然後不大确定的下了個黑子。
商扶珩就擡手把棋盤掀了。
闵君潤:“……”
站起身,略整理了下外袍,商扶珩徑直走了出去。
十五歲上戰場,南北征戰東西奔走八年時間,商扶珩成了天下百姓眼中的戰神、大周的定海神針。大周能有現在這個邊境安定的局面,都是商扶珩一場又一場實打實的仗打下來的。
戰事消停、周邊各國各族臣服于大周之後,大周皇帝想讓商扶珩回都城,年已二十三的商扶珩卻自請長駐北境宓城,說是想看着邊境安穩、順便在邊境養老了。
這一養老就養了兩年,沒見修身養性越來越平和,反倒脾氣越發古怪。
闵君潤心想,商扶珩這動不動掀了棋盤就走的毛病真是怄死人了,你掀之前就不能說一聲這一局到底是誰勝誰輸嗎!
“要不是留在文都會被當靶子,我才不來這鬼地方受怪氣。”闵君潤長嘆一聲,老老實實撿落到地上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