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屍骨【二更】

樓梯口的夥計笑呵呵打招呼:“客官回房啦?要不要給您送點酒菜到屋中去?”

祁梧在他面前停下,  語氣溫和:“勞煩問一下,剛剛那位老賈,是住在那間屋子?”

夥計一愣:“這……客官您認識賈爺?”

祁梧搖了搖頭:“找他打聽點事罷了。”

從懷中拿出一兩銀子,  放到夥計手上,  祁梧說:“上些好酒好菜,送到老賈屋中。”

夥計瞧見銀子,頓時喜笑顏開:“哎,好,  老賈就住寅字三號房,您上二樓往裏走便能瞧見。”

來到二樓,找到老賈的房間,  祁梧拍了拍門。

老賈粗犷的聲音回道:“誰啊?”

門沒上鎖,  祁梧直接從外推開,  語氣平平:“我來荔城找個人,  想跟賈爺打聽見沒見過他,  若是能得到消息一二,  必有重謝。”

聽到最後幾個字,  原本想要發火的老賈一頓。他打量了下祁梧身上的衣裳,  嗤了聲:“你這打扮,可不像是個有錢人。”

祁梧淡定回道:“我确實不算有錢,  但賈爺辛辛苦苦蹲守亂葬崗才得了八十兩,你若是給到了我想要的消息,  我能給你五十兩。便是你沒能幫上我,  我也請了夥計給備上好酒好菜,  稍後便送到賈爺你房中以表謝意。”

“聽着倒是樁不錯的買賣。小兄弟你把門關上,  過來坐着慢慢說。”老賈心動道。

不過等祁梧過來了,  老賈又有些為難:“你說要跟我打聽個人,  可老賈我每日裏只盯着死人瞧,怕是很難幫上你。”

祁梧坐在對面看着老賈,聞言嘆了聲氣:“我想打聽的……便是死人。其實也不算死人,只是擔心他已經死了還沒個人收屍。”

“方才在樓下聽見他們說,賈爺你是在亂葬崗裏做生意的,我這才動了心思來跟你打聽。我若是直接去亂葬崗找,又怕被當成搶生意的,又怕……屍首太多情況複雜,不好找,找到最後無功折返。”

聽了這話,老賈便一拍胸.脯:“那容易!老賈我吃這碗飯的,但凡有個新人……也就是新鮮的屍首,我都見過!你找的是誰?長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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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梧又嘆了聲氣:“我想要尋的,是我那離家出走的堂弟,十八歲未滿,還沒及冠呢。前些日子他和家中長輩起了沖突……後來聽說他到了荔城,再也沒個消息。要說模樣,倒沒什麽特別之處……高高瘦瘦的……”

這描述頗為廣了,但老賈聽了卻突然開口:“昨日倒是确實來了個年輕男子,十八歲左右的模樣,打扮普普通通的一個外鄉人,身上也沒值錢的玩意兒,那身衣裳也不值錢。只是那人年輕,還是因為吃花生起疹子這般離譜的原因死的,雖然起了疹子瞧着就有點腫了,但生前消腫的話,該也是個瘦子……”

老賈一邊喝酒一邊絮絮叨叨說自己知道的:“剛死了兩三天吧。被客棧夥計發現的,報了官,仵作說是過敏起疹子,舌頭堵了喉嚨,活活喘不上氣悶死了。問他死之前吃了什麽,也沒特別的,就是廚子說是新出的菜裏有道湯,裏面放了花生。”

“仵作驗了,說應該就是吃花生造的。死得沒蹊跷,又沒人認屍……那什麽,宮裏那位娘娘不是也沒了嗎,官府忙得很,就懶得搭理這件事了,叫客棧自己處理。客棧還能給他買棺材不成,草席子一裹就扔到亂葬崗了。”

“這荔城啊,要是出了殺人的命案,官老爺們抓兇手抓得厲害,就怕兇手跑了、荔城亂了,但對死了的人一般是不管的,沒人給收屍的,都是往亂葬崗放。何況那個起疹子死的年輕人,還是意外沒的,連抓兇手都不用。”

“不過從外鄉來的,橫死在荔城的也少,你要是去亂葬崗看,大多都是那些大戶人家裏簽了死契的下人。但就是大戶人家的下人,也少有死得那麽年輕的……哎,小兄弟,會是你那堂弟嗎?”

帷帽下,祁梧垂着眼。

畢竟是活生生一個人,意外死了,被丢去了亂葬崗。現下自己還想算計人家的屍骨,祁梧再冷心也覺得抱歉。

不過……還是要算計的。

他原本就是想利用亂葬崗的屍骨。

還是時間越近越好的那種……沒道理現在突然慫了,優柔寡斷了。

雖然打定了主意,但現在面對老賈的問題,祁梧并沒有馬上表露出“興趣”,而是攥緊了拳搖搖頭:“不,那應該不是我的堂弟了,我堂弟雖然瘦,但身體很好,從來吃東西都不過敏的……花生這種東西,我們家那邊不怎麽産,所以也不怎麽吃,但……他吃其他東西都不會過敏,身體很好,小小花生還能害死一個大男人不成……”

雖然看不到祁梧的表情,但聽着祁梧不願意相信、不停的自我說服似的,老賈也嘆了嘆氣:“小兄弟,不是老賈我打擊你,這……以前沒吃過,吃其他的不起疹子,也不等于吃花生就一定不會有事,反倒……更說明有可能。”

房門被敲響,夥計們端着好酒熱菜上樓來了,進了屋後在桌上鋪了滿滿一桌,全是大菜。

老賈被滿桌噴香弄得食欲大開,打開酒壺聞了聞更是驚喜,迫不及待吃了兩碗飯,打了個飽嗝後,他才發現祁梧還一直安安靜靜坐在對面,沒離開也沒說話。

顯然是不願意相信亂葬崗那個是他想找的堂弟,但又有懷疑不敢錯過。

畢竟吃了人家這麽大桌子東西,吃飽喝足的老賈主動問:“你那堂弟離家出走多久了?”

問完,老賈又說:“算了,這也說不準什麽。這樣,你要不怕亂葬崗的話,跟老賈我一塊兒去瞧瞧看看,認一認不就行了,免得耽誤事!這天熱,再過兩天……只怕你想認都不一定認得出來了!”

祁梧便剛回過神的樣子,感動的站起身雙手作揖:“那就有勞賈爺了。賈爺與我辛苦走這一趟,若是那……确實是我堂弟,先前說好的酬勞我必一分不少,還加上這一趟的辛苦費。若那不是我堂弟便更好,辛苦費我也定然會給的。”

祁梧說話這麽敞快明亮,老賈心裏高興,面上難得裝出點不在乎錢來,擺擺手:“說這個幹嘛,老賈我與小兄弟你有緣!”

于是老賈便帶着祁梧出了門,沒走正門的樓梯,而是帶着祁梧走了側面的小樓梯,從後院的門出了客棧。

“那些子人整日裏閑得很,若是瞧見小兄弟你與我走在一路,之後怕要多嘴。這客棧犄角旮旯都是我住慣了的,帶你走後院的門,熟得很!”老賈解釋說。

正和祁梧的心意。

事成後一定要多給點辛苦費!

中午溜出驿站後,祁梧一直到晚膳時間都過了才返程。

祁姜擔心得滿面愁容忐忑不已,借着夜色總算瞧見了祁梧的身影,趕忙從二樓放下麻繩。

然後祁姜才注意到,祁梧又換了身新衣裳,還是背着個大麻袋回來的。祁姜放下麻繩後,祁梧先把麻袋綁在上面讓祁姜拉上去,等繩子再次放下來,他才如法炮制爬了上去。

見祁梧順利回到屋中,祁姜忐忑了一下午的心總算安定下來。

“你……你這趟出去不順利嗎?怎麽……怎麽這麽久啊?”祁姜看了看祁梧,又看了看祁梧帶回來的麻袋。

他想問問那個麻袋裏是什麽,剛剛從外面碰了下,感覺有點奇怪,硬邦邦的……但又說不上來。

可不用想也知道,祁梧如果想說的話會主動說出來,不想說他問了也沒用。所以祁姜就不多問了。

“是久了點,但挺順利的。吃晚飯的時候,你怎麽應付的?”祁梧說着,把原先放在衣櫃裏的包袱都拿了出來放到床的內側,然後把麻繩和那個麻袋都塞進了衣櫃裏。

不得已,祁梧沒能在晚飯之前趕回來。但他下午出去之前跟祁姜說過,萬一自己回來晚了要怎麽辦,現在也還沒有出事,所以顯然祁姜應付得挺好。

被問起晚飯的事,祁姜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像你說的那樣,沒讓他們進來,我直接從門口接過來的飯菜……雖然你說,讓我每份飯菜都吃一點就行了,但我有點擔心他們覺得反常……所以我就……把兩份都吃了……”

聞言,正在水盆邊洗手的祁梧一愣,回過頭忍不住有點想笑:“不撐嗎?”

祁姜低下了頭:“……有點。”

而且怕外面守着的人覺得用膳時間太長,所以祁姜吃得又急又快。後來他就一邊着急,一邊盯着窗外的院子,一邊在屋子裏輕輕的踱步走來走去消食……怕被祁梧笑話,所以祁姜就不說這些細節了。

洗幹淨手,祁梧笑道:“辛苦你了。接下來幾天不用擔心了,我不會再翻牆溜出去了。”

祁姜聽得一愣,“啊”了一聲:“你……你這麽快就準備好所有事了嗎?那……你打算什麽時候……怎麽走啊?”

祁梧食指放到唇間,輕輕噓了一聲:“你不跟我一起走,所以我不會告訴你的。你少知道一點,對我也好,對你自己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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