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宓城

如此又在路上消磨了半個月的時日,  祁梧和商扶珩一行三人才瞧見了宓城的城門。

“七月我與韓無霜從宓城去荔城,路上只用了不到二十日。”商扶珩對祁梧悠悠道,“回程時卻活生生耗了兩個月,  足足多出兩倍的時間來,  你還說我冤枉你嬌氣?”

“二十日?你那是趕路嗎,分明是逃命躲仇家吧。”祁梧表示難以理解,并且再次拒絕商扶珩說他嬌生慣養……雖然他本質如此,但除了自己之外別人說都不能說,  就是這般蠻橫不講理。何況趕路多耗了多少時日這事兒,分明不能全賴到他身上,還不是商扶珩先前去荔城時太急了,  這般對比下來回程的耗時可不就明顯了嗎。

八月和九月都耗在了路上,  眼下将将進入十月份,  全國的天氣都涼爽了下來,  何況宓城位于北境,  入冬要快一些。一早起床時,  祁梧都開始覺得有些冷了。

只是他沒帶厚實的衣服,  加上反正在避風的馬車裏也不着急,  所以他打算到了宓城後再根據時下的天氣購置衣裳。

天都冷了,商扶珩先前給他的那把折扇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祁梧近日閑着無聊便拿在手裏轉着玩。不過現在既然都到宓城城門口了,那折扇也該物歸原主才是。

祁梧将折扇遞給商扶珩:“喏, 還你。”

商扶珩垂眼看了看那把折扇, 又擡眼對祁梧道:“既是給了你的, 我便沒有再要回的念頭, 你且收着吧。明年還用得上, 這宓城再在北邊也是有夏日的。”

祁梧無所謂, 既然商扶珩不要了,他便繼續随手拿着玩。

“你們宓城這城門排查,是要挨個把祖宗十八輩都問清楚才讓進嗎?”馬車停得有些久了,祁梧便撩起車簾往外看了看,看到前面還排着少說十餘人馬,進程慢得很。

商扶珩倒不急:“自是比荔城要嚴些,你先前若是在宓城逃的婚,只怕沒那麽好善後。”

祁梧嘁了一聲,放下車簾:“何止是比荔城嚴格,一路上經過那麽多地方,哪處像宓城這城門一樣等這麽久了?”

“宓城地處要塞,再往北便是別國,盤查嚴些才是正常。”商扶珩說着又開始嫌了,“你這般沒有耐心,可容易讨人嫌。”

“知道,讨你嫌了嘛。”祁梧順口應說。

馬車随着進城的隊伍慢慢往前挪,前面就還剩下幾個拉着貨物的商人一行人時,祁梧突然挑了下眉,問商扶珩:“你可是琅王殿下,這宓城的主人,都得這般老實排隊等着被查?”

商扶珩輕笑:“你這話若是叫人聽見了,可得給我按個不臣之心的謀逆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可不敢認這宓城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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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梧輕呵了聲,他要是信了商扶珩這話他就是腦子燒糊塗了。別的不提,這一路上商扶珩可不止一次說過“我的宓城”,那會兒沒想到不臣之心了。

前面的那隊商人被排查好了,祁梧他們的馬車也随之再次駛動,只是沒再像剛剛那樣只往前走一點便再次停下來,馬車徑直駛入了城門,略過了城門口的排查,卻也沒被攔下來。

祁梧眨了下眼。

“十五雖是暗衛一員,但他算是暗衛裏放在明面上那類,宓城人認得他出自琅王府。”商扶珩這才慢悠悠道,“城門口瞧着這是琅王府的人,自是不會多事攔下。不過麽,不用排查是一回事,随着隊伍挨着進城是另一回事,你方才慫恿我仗勢欺人插隊,着實不太好。”

祁梧:“……”

他什麽時候慫恿商扶珩插隊了?

“你這眼睛想來是有些多餘礙事的,不如挖了去吧。”祁梧覺得自己不能平白背鍋,幹脆實實在在用慫恿的語氣說道,“左右你睜眼說瞎話的能耐好得很,要這兩只眼睛如同累贅。”

商扶珩便和善道:“你瞧,又慫恿我做壞事。”

“……”祁梧無言片刻,然後突然想起來說,“馬車現在是回你的王府?你回府上前,先把我送到随意哪個客棧門前放下吧。”

“琅王離宓城三月方歸,進城後不急着回琅王府,頭一件事卻是将馬車停到客棧,馬車上還下去個貌美的男子……我們宓城地方小,消息傳得快,我并不大樂意做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商扶珩道。

祁梧想了想,雖然覺得商扶珩有點危言聳聽,但他也确實不想一到宓城便被人将他和商扶珩湊到一起……點了點頭,祁梧道:“那找個僻靜的地方讓我下去便是。”

見祁梧這麽迫不及待下馬車,商扶珩輕啧了聲:“那藥脂的配方你不要了?”

聞言,祁梧瞪了他一眼:“自然是要的,殿下可別賴賬。我不過是想着這才頭一天,你剛回來多半沒閑工夫搭理我的事,我也得找個地方住下……總不能和你的馬車一起回了你府上,回頭我再自己走回大街上吧?”

“拿個配方罷了,花不了什麽功夫,再說先前給你那小瓶藥脂,如今兩月過去也該不再起效了,你随我回琅王府正好取瓶新制的。”商扶珩很是為他着想,十分貼心道。

祁梧眨了眨眼,覺得商扶珩這貼心得着實不太像他……雖然像個人,但放在商扶珩身上還挺奇怪。

“那便多謝殿下了。”管他奇怪與否,反正他說的有道理,祁梧也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

于是馬車一路未停,直向着琅王府去。

馬車進了琅王府後,祁梧坐在車廂內,能将外面熱鬧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顯然商扶珩這人在他自己府上的名聲還不錯,琅王府上下的人知道他回來了都是高興喜悅的。

“殿下可算回來了。”一道年邁和藹的聲音,在馬車停下後從外面傳進來。

商扶珩對祁梧說了句:“是府上管家林伯。”

然後先行下了馬車。

林伯瞧着商扶珩從馬車上下來,幾月不見了眼下很是歡喜,又有些擔憂:“殿下八月便回了信說離開了荔城,怎的在路上耽擱了這般久……還是乘的馬車回來,殿下可是身子有不适?十五那小子跑得極快,馬車一停便不見了蹤影,問也問不着……”

商扶珩下了馬車後,祁梧正想随後往外走,聽到林伯這話卻是忍不住原地頓住……乘個馬車就是身體不适,你們琅王殿下有這般粗糙嗎!

商扶珩落了地,沒急着回林伯的話,而是偏過頭看向還敞開着的馬車車門:“下馬車也需這般磨蹭?”

林伯見狀一愣,随即滿臉笑堆得褶子更深,心想殿下這肯定是帶了未來王妃回來了!難怪回程這般慢,還乘的是馬車,畢竟路途遙遠,總不能叫未來王妃和打仗慣了的殿下一起騎馬吧!殿下這是開竅了啊,知道心疼人了……

祁梧抓着車門的木框彎腰走了出來,然後爽快的跳落到地上,擡眼看了看面前的琅王府……氣派還是挺氣派的,不過風格不怎麽特別,就是慣常的雕梁畫棟。

對上林伯的目光,祁梧發揚尊老愛幼美德,溫和的作揖行了一禮:“打攪了。”

林伯臉上的笑褶子差點裂開……瞧見祁梧的第一眼,林伯心想好看啊,這未來王妃真好看,我們家殿下這眼光真好啊……然後林伯才反應過來,這是個男子啊!要麽不是未來王妃,要麽……殿下喜歡男子麽?

“林伯,這是我此番去荔城帶回來的麻煩,要在府上暫住幾日。”商扶珩已經徑直對林伯說,“你先安排他在……倚蘭軒住下,我這會兒先去外祖母院中與她老人家說說話。”

“等等……”不等林伯應承,祁梧先蹙起了眉頭,剛剛裝出來的溫和也沒了,他看着商扶珩有些奇怪道,“你說我是麻煩這事兒,我暫且不與你争。不過,不是說拿個方子不耽誤什麽時間嗎,我什麽時候要在你府上借住了?”

商扶珩便半點不心虛的微微颔首:“拿方子容易,只是新制的藥脂,一時半會兒該是給不了你的,畢竟那藥脂尋常也用不着,不會有人天天制着備用。”

“你剛剛可沒提這回事。”祁梧不大高興的皺眉。

商扶珩還是理直氣壯得很:“是啊,我忘了。快回到府上了才想起來這回事,我也不好反口,所以我這不是安排你在府上住下了嗎?”

先前那瓶藥脂已經過期沒用了,祁梧就是現在拿了配方,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人做藥脂,相比之下肯定是等商扶珩的人做好、他直接從商扶珩這裏拿藥脂要輕松些。

而且眼下沒了藥脂,他住客棧或是在外行動,只能靠披發或者戴帷帽遮掩印記,多有不便。住在琅王府上則顧忌少很多……所以商扶珩這讓他暫住琅王府的安排,确實沒什麽毛病,也算貼心。

但祁梧聽着商扶珩話裏的笑意,瞧着他那表情,總覺得自己像是被一步一步诓騙過來的……

林伯笑容複雜的看着眼前的祁梧和商扶珩……殿下這般輕松自在的模樣很是少見,而且殿下和這公子之間竟然用的是你我相稱,顯然對殿下而言這公子很是特別,估摸着二人之間的關系怕是真不簡單。

尤其是這公子手裏,居然還拿着殿下的折扇!這把折扇殿下已經用了兩年了!夏日一般不離身的!

林伯開始胡亂操心起來,心想老太君盼着殿下成婚有個伴,盼了多年總算好像有了眉目,可殿下尋的這伴兒吧……怕是和老太君希冀的有些偏差,不知道老太君知曉了能否受得了啊!

如此一想,林伯又覺得難怪殿下不立馬帶着這公子一起去見老太君,可不得給老太君一些預示嗎!

“林伯。”見林伯似是在出神,商扶珩有點意外,畢竟林伯在府上多年,少有在客人面前失禮的表現。

“送他去倚蘭軒。”商扶珩再次道。

祁梧撇了下嘴,雖然有些不爽,但識時務者為俊傑嘛,沒必要作對為難自己。

“是,殿下。”林伯回過神,忙應下來。

商扶珩便又瞧了祁梧一眼:“你這般模樣,瞧着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哄騙了你……你且去院子裏等着,我見了外祖母回來便把那配方給你,安分點。”

祁梧便虛虛的一笑:“殿下放寬心,沒拿到配方之前,我總不至于燒了你這琅王府的,安分着呢。”

商扶珩輕笑着搖頭:“你若是閑着無聊,且放把火試試,也叫這府上閑散慣了的下人們都活泛起來。”

林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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