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秘辛

第69章 秘辛

除夕宮宴之上, 看到了四位貴妃出席,祁梧才有些好奇起來祁姜的近況。

“你想知道的話,我回頭讓人打聽打聽。”商扶珩說着, 把一小疊剝好的蝦推到了祁梧面前, “先吃。”

商扶珩不光把蝦給剝好了,還擺了個盤,蝦肉在盤子裏圍成一圈,中間整齊堆積着剝下來的蝦殼, 商扶珩還從另一盤菜裏取了小朵梅花放在蝦殼上面……

“你這是在悼念被吃掉的蝦嗎。”祁梧一樂,從邊上夾了只蝦肉,蘸醋吃了。

商扶珩清了清嗓子:“我覺得你得喂我吃一個, 畢竟我剝了這麽久。”

祁梧挑了下眉:“……我倒确實沒想到, 琅王殿下居然有在人前秀恩愛的癖好。”

商扶珩勾了勾唇。

說歸說, 祁梧還是夾了只蝦, 蘸了點醬油, 然後喂到商扶珩唇邊。商扶珩不大喜歡醋的味道, 覺得嗆。

除夕宴快要結束的時候, 商文琎果不其然開口, 表示兩年未見甚是想念、今日除夕佳節還望能與皇叔宴後下盤棋。商扶珩應了下來,然後側頭輕聲跟祁梧說起, 待會兒他可以從哪兒開始逛這座宮城。

宴後離開大殿,祁梧便沿着商扶珩跟他說的一路慢慢走着。

宮宴開始前雪是停了的, 但這會兒已經又下了起來, 祁梧就撐着傘踩在雪地裏, 一步一個腳印。本來是挺平凡的一件事, 祁梧走着走着卻覺得很是有趣, 一會兒邁着小步子往雪地裏踩, 一會兒跨大步走着,途中因為只顧着低頭看腳下,還差點撞到了一棵樹。

最後祁梧停在禦花園裏的一座水榭前,打算就在這兒等着商扶珩來找他了。

今夜是除夕,禦花園裏這會兒除了挂滿紅燈籠之外,并沒有其他人。祁梧盯着紅燈籠看了會兒,腦子裏走馬觀花的想起來了一系列鬼故事……完全沒有喜慶的那個意思,反倒讓他輕嘶了聲。

“堆個兔子吧,堆完了商扶珩還沒來的話……”到時候就把雪兔子塞到商扶珩衣領裏去。

把油紙傘丢在水榭裏,祁梧走進雪地慢吞吞堆起兔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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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有人走近,祁梧順着腳步聲看過去,卻發現來的人不是商扶珩,而是一身宮廷打扮的內侍。

這內侍笑得一臉傲氣,上來便說:“是阿霧公子吧,咱家是皇上身邊的近侍,皇上對你與琅王殿下的相識非常感興趣,想邀你明日單獨相談一番。為着阿霧公子方便,皇上說了就未時相約在宮外醉庭閣,不過皇上不想琅王殿下誤會,所以希望阿霧公子不要和琅王殿下提起此事。”

祁梧:“……”哇,好拽哦。

沒聽到祁梧的回應,內侍皺了皺眉:“阿霧公子,咱家說的你都聽清了嗎?”

祁梧眨了眨眼,然後點頭。

于是內侍轉身就走了,自信與高傲盡顯。

祁梧聳了聳肩,回過頭繼續堆兔子了……只是這雪着實涼手,而且他越往上堆雪球,這個“雪兔子”的形象就越跑偏,果然還是看着商扶珩動手比較容易,他就負責最後加上兔子眼睛就行了,心情好的話再給這雪兔子一根胡蘿蔔。

兔子堆到一半,祁梧突然發現雪停了,擡起頭一看雪其實還下着,只是商扶珩過來了,正撐着傘擋在他頭頂。

商扶珩垂首看着他,又看看他手下的雪兔子,莞爾道:“阿霧,你這兔子堆得,和我作畫的能耐很是相配。”

祁梧:“……”

随手抓了把雪塞到商扶珩手裏,祁梧跳過堆兔子手藝如何的這個話題,站起身道:“你走路怎麽沒動靜的,大晚上吓唬誰呢。”

商扶珩挑眉:“吓到你了?”

祁梧煞有其事的點頭:“我一擡頭就看到你和你後面的紅燈籠,你這哪裏是來帶我出宮回家的,根本就是來找我上演人鬼情未了的。”

商扶珩失笑不已,湊到祁梧唇邊親了一口,然後假咳一聲正色道:“實不相瞞,我正是來接我那前世今生的愛侶。”

祁梧被他牽着往前走,走出去一段後才突然想起來:“哎,我的傘還在亭子裏呢。”

“一把傘夠我們倆遮風擋雪了。”商扶珩把祁梧摟緊了些。

祁梧沒轍,笑着推他:“你這樣摟着,我根本沒法自己走……對了,還有件事,你那個皇帝侄子約我明天見面,剛剛叫他身邊的內侍來通知我的,還叫我別跟你說,态度可傲了,你侄子在我面前怕是都要裝一下,不敢那麽傲。”

商扶珩點點頭,給他出主意:“還記得那個內侍的長相麽,明天見面時跟我侄子說一聲,把那個內侍調去倒泔水算了。”

祁梧一挑眉:“我要接受邀請去赴你侄子的約?”

“如果明天他還有心情敢見你的話。”商扶珩莞爾,“他約你在什麽地方?”

祁梧回憶了下:“醉……醉庭閣?聽上去像是家酒樓。”

“是文都城中達官顯貴都喜歡去的一家酒樓,味道一般,主要是價格貴。”商扶珩道,“明天我們去坐坐,嘗嘗一根白菜一兩黃金的味道,順便瞧瞧皇帝的賊心消沒消。”

一根白菜一兩黃金?還敢味道一般?

祁梧嫌棄的噫了聲:“我不花那冤枉錢,你身無分文更別想,明天就在家吃。”

聞言,商扶珩忍俊不禁:“阿霧當真有管家之風。”

出宮門的時候,祁梧和商扶珩乘的馬車與另一輛馬車錯落而過。

“這般晚了還進宮?”祁梧随口嘀咕了句。

商扶珩放下車簾避免更多風雪卷進來:“是兵部尚書府的車,應該是柳律正在家過年就被傳召了。這大除夕的連夜召人進宮,皇帝今夜當真是失态了,我還以為他至少有點耐心等明天再問呢。”

“問什麽?”祁梧眨了眨眼。

商扶珩輕笑了聲:“剛剛與皇帝下棋很是愉快,臨走前我與他說來日玉牒上要留你的大名,名喚祁梧。只是他那腦子不大好使,竟像是想不起來,我只能很是遺憾的讓他問柳律,也很遺憾沒能瞧見他因這事大驚失色的模樣。”

祁梧抓住商扶珩的袖擺,想起來了:“你說了會跟我轉述的,但從皇帝那邊出來你還什麽都沒跟我說呢。”

衣袍寬大的袖擺被祁梧這樣抓着,祁梧還很是生動的盯着他瞧,漂亮的眼睛裏滿滿的求知欲,商扶珩喉間微動,握着祁梧的手慢條斯理揉捏着。

“除卻你的名字之外,我還與他說了三件事。”商扶珩緩緩道,“把他氣得連棋都不想下了,一整局棋才開始沒多久呢,他那副作态掃興得很,所以離開前我還把棋盤給掀了……不過剛開始時我還是很友善的,畢竟我是長輩,所以第一件事是,我先關心了下他的身體是否康健。”

祁梧挑了下眉:“你怎麽關心的?原話。”

商扶珩很是淡然:“原話是……聽說自先皇後離世之後,皇帝你便不能行人事了?”

“……”祁梧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商扶珩也噙着笑,伸手擡起祁梧的下巴,湊上前輕輕的吻着。

祁梧笑得停不下來,偏過頭去躲商扶珩的吻,顫笑着追問:“這種事你怎麽知道的?”

商扶珩只好捏住祁梧的下巴,讓他沒辦法躲。

一個深吻過後,商扶珩才回答祁梧:“商文琎身邊有個老道士,是他還沒當皇帝之前就養在暗處的,當個殺手锏似的藏着,其實那老道士沒什麽大本事,不過對藥理有些了解,加之很會弄虛裝樣,看着唬人罷了。商文琎不舉了的事,他也只跟老道士說了,畢竟總得有人給他診治。”

“只是可惜,商文琎雖然嘴嚴,那老道士和老道士的徒弟們嘴可不嚴。宮裏宮外風言風語多得很,只是沒人敢到皇帝面前去問一句你是不是不舉了而已。”

祁梧臉埋在商扶珩肩頸處笑:“……就你敢。”

商扶珩輕啧了聲:“我這不是好心關懷小輩的身體嗎。其實風言風語雖多,倒也沒人惶惶,反正商文琎子女好些個,朝中大臣有的甚至私下裏說皇帝不舉便不舉了吧,多花點心思在政事上也挺好。不過商文琎自己顯然沒那麽想得開,方才在那殿裏我一問,他立馬就落錯了一個棋子。”

祁梧擡起頭看着商扶珩,沖他弄了弄眉眼:“他承認了?”

“自然是沒有,還正氣凜然表示他只是放不下先皇後,暫時對貪圖享樂之事不再感興趣,一心只想為萬民造福……反正我聽着他像是在指桑罵槐,說我貪圖享樂。”商扶珩的指尖順着祁梧的臉頰慢慢往下,順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然後商扶珩自省道:“我覺得,或許他就這話說的有點道理,我現在确實非常貪圖享樂,滿腦子都是……”

“別想了,我還沒聽完故事,你利落點趕緊說。”祁梧拍開商扶珩的爪子。

商扶珩無奈輕笑:“好吧好吧……關心完便宜侄子的身體狀況,接着自然是憶往昔敘舊情了。”

十年前,大周文都內憂,南北邊境外患,彼時的皇帝還是商扶珩的叔叔、與商扶珩的父親淮王一母同胞,彼時的東宮太子是皇帝的嫡長子、也是如今這位皇帝商文琎的父親。皇帝病重,宗室中其他同輩的老王爺人心四伏,其中以珂王尤甚有不臣之心。畢竟曾經珂王也有過很大的希望能登上皇位。

內政亂鬥,外患四起,東宮太子不顧勸阻披甲上陣,親上戰場殺敵,最終死訊傳回了文都,更是引起了滔天大亂。在萬般悲恸之中,病重的先皇反倒如回光返照一般,精神矍铄的又在龍椅上堅持了近兩年的時間。

也是在那兩年裏,商扶珩挑大梁上了沙場。外患稍平,內憂則被先皇摁死了苗頭。再之後,先皇駕崩,商扶珩作為先皇臨終前見的最後一個人,宣讀了傳位遺诏,商文琎登基。

“絕大多數人都以為,先太子是沙場不敵身受重傷不治而亡,其實不是。”商扶珩對祁梧緩緩說着,“先太子那時是受了重傷,但營中有随軍多年的大夫,傷不至喪命,只是需卧床休養。先太子死于毒殺,毒附在從文都寄往邊境的一封信紙上,那信是商文琎寫了讓身邊人寄的。”

“只是一封家書,商文琎還不至于想殺了對他最為有利的父親,且是以那麽容易被發現的方式。問題出在幫商文琎寄信的那人身上,那人是在文都潛伏多年的細作,接着寄信的契機投了許多回毒,最終得了手。”

“那細作聽到了先太子的死訊,便想要功成身退逃走,只是在準備逃走的時候被扣住了。起初為了安撫人心,才只對外宣稱先太子重傷而亡,可後來查到此事與商文琎有關……商文琎是先太子的嫡子也是唯一的孩子,先皇雖痛于失子,但畢竟人已經沒了,總不能再搭上親孫子,便将此事按住不提,少許幾個知情.人也閉口不言。”

祁梧眨了眨眼。

商扶珩輕嘆了聲:“這些年,商文琎一直以為只有先皇和幾個年邁的重臣,知道當年的事裏有他的因素。其實,先皇辭世前,他将這事兒也與我說了。”

“如今商文琎知道你也曉得當年的內情,只怕更不會放過你了。”祁梧掐了掐商扶珩的臉頰。

商扶珩輕笑:“是啊,我敘完這些個往事之後,商文琎想馬上殺了我的心都有了,心思全寫在臉上,裝了多年的親善全無,顯然是不在意撕破臉與否了。”

“你這話都說了,人家還要在意撕不撕破臉?”祁梧輕啧了聲。

“可他最後還是老老實實笑着把我送走了。”商扶珩不置可否,然後輕輕挑了下眉,看着祁梧問,“你猜猜為何?”

祁梧才懶得動腦子:“你剛剛說你跟他聊了三件事,這才兩件吧,還有一件呢?”

”能讓他放下殺機的,自然是殺我太難,且就算僥幸成功殺了我,之後他也承擔不起後果。我若死了,前兩件事的秘密不再會是秘密,我留下的後手足夠這兩個秘密傳遍大江南北……和着先皇留下的真實遺诏一起。”商扶珩笑了笑。

祁梧微微一愣。

“不論如何,商文琎識人不清,間接害死了先皇最為珍重的嫡長子,先皇可以看在商文琎是自己的親孫子、嫡長子留下的唯一血脈的份上,保全商文琎的名聲,但他做不到把皇位傳給商文琎,那樣會讓他覺得商文琎害死了生父卻還從中得到了無數人趨之若鹜的好處。”

“朝堂之上少可用之人,宗室之內更是,所以阿霧你猜,先皇傳位的遺诏上落的是誰的名字?”

祁梧擡眼,輕聲道:“……你先前說,你在我眼裏該是個好人才對,我可以稍微承認一下這個說法了。”

商扶珩霎時忍俊不禁,揉了揉祁梧的臉頰說:“對,是我的名字。但其實我也不合适,我可以讀兵法上沙場,但我做不來皇帝,那個時候的大周外患未休,比起朝堂,邊境也更需要我。”

“彼時宗室子弟大多性情懦弱,多是無能之輩,商文琎在裏面竟也算是拔得頭籌,至少他想當皇帝、想被人傳頌為一代明君。我素來不信鬼怪神佛,先皇沒了便是沒了,皇位到底由誰坐他也瞧不見。所以是我将商文琎推上了皇位……這些年下來,事實證明他雖能力一般,但反正比其他宗室子弟來得好,且商文琎這人死要面子,反倒瞻前顧後不敢做太多蠢事。”

身體秘辛,間接弑父,傳位遺诏。

“商文琎其實不算個傻的,不然宋婉清和宋家當年也不會瞧着他前程遠大,跟他纏鬥了這麽些年。這三件事足以讓他知道,他能安安穩穩坐在皇位上這麽久,就是因為我對皇位不感興趣,不然七年前我就能堂堂正正坐上那個位子。即使七年前我放棄了,現如今的我只要想要,也能輕松拿回來。相比之下,他可沒有取我性命的能耐。”

“比起天天想着怎麽殺了我或是給我添堵,他更該好生供着我。不然,宮城內會亂的……七年前我能把他推上皇位,如今我也能把他拉下來,左右天下太平,選個懦弱守成的宗室子弟并不難。”

“此前是我對他太過和善,讓他只看得到我功高震主,卻想不起來我确實有震主、讓這江山換個人坐的能耐……他還真把我當忠良之輩了。”

商扶珩想要揉祁梧的腦袋,奈何他束着發很是不便。商扶珩手上一頓,索性直接取下祁梧發間的玉簪,然後把他頭發弄散了。

祁梧:“……你手癢了是吧?”

商扶珩笑着垂首,輕輕吻住祁梧。

貼着祁梧的面頰,商扶珩說:“你放寬心,我保證我那便宜侄子不敢再打我們的主意了。若是他還想給我們添堵,我是當真不介意換個侄子做皇帝,不流血,只有商文琎會流淚的那種易主……我答應你的,活得長久肆意。”

“嗯。”祁梧伸手,試圖以牙還牙拆掉商扶珩束起的頭發。

商扶珩察覺到他的意圖,笑道:“阿霧怎麽這般手笨,不會束發,連取下發冠都不會,當真是叫人伺候的嬌貴公子命吶。”

這話祁梧就不服氣了,他推開商扶珩坐直,然後盯着商扶珩的發冠看着拆:“你低下來點,我都看不到了……你這什麽玩意兒,我看你弄的時候很簡單……你就不能只用發簪嗎?你給我束發就只用發簪……”

弄不下來,祁梧放棄了,并且為了堵嘴而開始盤問商扶珩:“為什麽給我束發就只用發簪?你偷懶呢?”

聞言,商扶珩輕笑着再次吻住他。

“為了像現在這樣,輕輕一撥弄,你都來不及反應,更別說是反抗,頭發就散了。”許久後,商扶珩摟着祁梧說。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想今天請假,寫到完結然後明天一章發出來,但寫着寫着發現一章完結不了,所以還是先更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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