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慢慢長大
――他愣住了。
入手,是溫涼光滑的觸覺。
同樣的衣料,同樣的花紋。
袖下的虎杖花,飛舞的螢,夏日的視覺氣息。
這是一件非常适合祭典的浴衣。
如同曾經某個人,沒能送出去的,予以少年的夢,又像是遺憾那樣,在月下折射出同樣的華彩。
……怎麽會這樣。
虎杖琥珀色調的眼瞳中泛起非常含蓄的詫異。
在未開燈的宿舍中,黯淡的月色下。
少年的眼瞳金如漣漪,收斂着,重歸平靜。
“如何……非常好看吧!”
惡獸在一邊非常自得的喋喋不休着,像是在炫耀一樣:“經過精心挑選之後,我可是一眼就看中了這件喔!”
“總覺得,非常的襯你。”惡獸藍如流螢的眼瞳,甜蜜如歌,苦澀如愛。
“……”
他說了什麽。
他和祂又說了什麽,後來室內安寂,沒有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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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的孩子拾起其中一件穿在身上,他将浴衣的闊袖系在手肘下,露出一節小臂和手腕。
最後踩上木屐,噠噠噠的向外跑去,獸在窗子裏注視那逐漸遠去的少年,樹葉莎啦啦的相互婆娑,獸消失了。
祂再一次去追尋屬于自己的少年。
高專外,鳥居下。
五條悟等到了那個人。
他看到少年的那雙眼睛。
比夏日祭打的燈籠,更加明亮。
在星群燃燒出的光下澆築成的琥珀色調,明如黃金。
――“五條前輩!”
他眼中神色明亮,笑得奪目向年輕的五條悟揮手。
“浴衣!真的非常好看!”
白毛貓貓先是低頭,後又擡起。
一副尾巴要翹到天上去的自得,滿是‘繼續誇不要停’的意思。
“就像前輩說的一樣,我第一次參加高專的夏日祭,對于夏日祭竟然和交流會緊接這件事也讓我有點意外,本來以為還要相隔幾天。”少年笑得明淨,眼瞳色調如光,“所以,今天就請多多關照啦!”
雙手合十,拜托拜托,虎杖悠仁如此說着:“帶我去夏日祭吧?”
“真、真拿你沒辦法!”
一切都在夜色裏如此清澄,他說:“交給我吧。”
“……謝謝。”
櫻色發的少年回目,“我非常開心,五條前輩。”
五條悟也穿了浴衣,同樣的純白打底,不同的是藍雲紋。
五條悟離開說在山下等虎杖,留給虎杖換衣服的時間,那之後,丘比給虎杖準備了和五條悟送的一模一樣的浴衣。
虎杖悠仁什麽也沒有去問,他心知肚明的,去維持了這樣搖搖欲墜的日常。
他非常開心,也十分幸福。
“――幾點啦?”
早櫻色發的少年向身側的他年輕的老師露出笑容,一并晃了晃自己空蕩蕩的手腕。
手機在虎杖的口袋裏,但他沒有看,而是選擇了向身旁的五條悟詢問時間。
或許是因為被爺爺養大的緣故,虎杖偶爾會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小地方作風老派,譬如更習慣手表和鐘表所顯示的時間……不過也沒有執着到絕對的地步。
他只是想要跟五條悟說更多的話,哪怕只是問時間這樣的小事。
“接近八點四十,還有二十多分鐘。”白襯衫的長袖半拂過系在手腕上的腕表,蓋住百達翡麗星河藍的表盤。
那上面是月相,是星軌,是天狼星的幾度明滅。
高達七千萬日元的價格上,是轉動百年的光陰,及以昂貴定制的時間。
似乎,也可以是一個宇宙的概念。
――‘春天呀。’
遙遙石階下,遠燈中的祭典攤位長如流水,人來如龍舞,似乎遠遠的傳來綿長頌唱。
“春天?”虎杖愣了一下,再仔細聽,小調裏仍然還是若隐若現的‘春天’。
“可現在不是夏天嗎……”
“是夏天啊。”五條悟含混的哼着同樣的調子,一邊用無比認真的視線對上了少年的眼睛,“是夏天沒錯……啦!”
他換上輕快的笑容接着又說:“雖然是這樣,但是祭典本身可是為了收獲而舉行的慶典,所以無論是春天還是夏天,或者秋天,那都同樣重要。”
“冬天呢?”少年又問。
“冬天也是。”年輕的五條老師回答。
他們相互說着這些沒營養的句子,仿佛只要像這樣你來我往的,就可以過完餘生一般,如白水一樣清澈平淡。
惡獸趴在少年櫻色的發頂上,傳來絨軟的觸感,沒有一絲溫度,卻彰顯着無法忽略的存在感,祂的尾巴一甩一甩,有永遠微笑的嘴角。
五條悟那雙如蔚藍流動的眼睛,目光淌過虎杖悠仁的發頂,不經意,卻又全是在乎,如此奪目。
暗沉流轉。
九點是夏日祭準時開始的時刻,在此之前小攤子的老板們都還在進行着準備工作,而這時候也已經到了尾聲。
他們從八點的時候就在進入高專前的第一鳥居下,并肩而坐,早櫻色與銀白冗雜,藍與琥珀相互投映。
少年們說着別人聽不到的話,蟬鳴竊竊。
虎杖悠仁覺得自己在沿着山的石板臺階上坐了很久,久到産生了似曾相識的即視感,于是向下不遠處去看。
粼粼光火,燈如白晝。
身後是山林深重,鳥居殷紅。
和最重要的人,一起等祭典的開場。
――[20:50:02]“說起來,最開始見到前輩好像就是在這裏。”少年在繁星的天穹下轉頭微笑,“但是那一次五條前輩走得很急,回過神來之後,只看到了越過去的頭發。”
[20:49:11]少年笑容蔥茏,如在原野。
年輕而鮮活,如同不老的星之子,在光芒萬丈的時間外回望。
五條悟突然意識到,他真的看了他很久。
[20:48:00]“――但我看到了很多喔。”
銀白色發的高大少年輕笑着,如是說道:“畢竟我的眼睛超好用……你看你看!”
五條悟貼了過去,額頭微低着虎杖的額發,于是少年看到了一片冷淬的碧青色,如雪川跌撞的冰海。
他的确看到了很多。
太陽光傾斜的角度,風卷塵埃的弧度,少年人淺麥色的肌膚,櫻色的發梢和眼角下的痕跡。
深紅的鳥居下,他神色被光照出幾分懵懂,如誤入神社的深林之子。
一切最終鈎織出名為‘初遇’的CG,六眼如實的渴飲成為無法褪色的記憶。
“我可是最強。”
五條悟。
六眼之子,人類最強。
虎杖濡嗫片刻,語氣微頓:“五條前輩的眼睛非常漂亮。”
那雙蒼天之瞳中始終明彙着虎杖的笑容。
六眼帶給五條悟的,是絕對廣域和無死角的視野,因此他能夠清晰的看到腕表指針的時間,以一種常人無法想象到的細微方式注視着這一刻――連着齒輪比納米更精細的轉動。
[21:00:00]倒計時中綻放的煙花,與一同起舞的神樂。
惡獸趴在少年的頭頂上,仿佛半透明一邊在微微發光,細看只是夏夜流螢。
這個祭典是中型規模。
但虎杖依舊看到了熟悉的人,此時他與五條悟兩個人端坐朱紅鳥居之上遠望,仿佛遙遙的看向人間。
他見到了之前籃球部的朋友們,黑子的存在感依舊稀薄而不可缺少,如王將般走在最前的赤司征十郎,頭發紅如薔薇,同色調的眼目明潤而威嚴。
青峰與黃濑有一搭沒一搭的争吵着設計獎品,桃井五月咬着章魚小丸子在笑着。
綠間依舊那麽嚴肅,紫原也還是拎着他不離手的零食袋。
金魚游動,紙網破碎,煙火明烈。
他們擡頭看向青春――早櫻色發,眼瞳清亮的少年人如誤入人世間的山林精怪,有着野性的美麗。
他端坐在鳥居的頂上,向他們露出笑容。
他在說話,和轟然騰空的煙花将一切聲音掩蓋,于是只能看到明烈在光中的口型。
似乎在說煙火盛大,祭典很美。
說好久不見。
定下未必會有未來的未來,每一年,都會在此相見。
――我們一起去夏日祭。
“藍色的煙花真耀眼啊。”虎杖。
“櫻紅的那一束才最奪目吧。”五條悟。
而在煙花燃燒的此刻。
夏夜的祭典唱着贊頌春日的歌,而這一次虎杖悠仁終于聽清了全部的詞句。
神樂鈴,祭鼓,禮神舞。
悠悠千重的鳴奏,巫女的嗓音如空谷回唱。
虎杖悠仁看到紅衣緋垮,在燈火密集之間的躍動――[春天啊春天,你快快來,我心愛的小孩子啊……]“你要慢慢長大。”
惡獸與年少的五條悟,與煙火湮滅之時,說出了同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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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對不起,這本可能還是要坑了……本來想慢慢填完,但是因為一些原因決定脫坑咒了orz過段時間會把大綱放出來。
一直等到現在的小天使……非常抱歉,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