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酒桌上的內容和劉年想的差不多,大家舉杯憶往昔,敬青春,敬母校,敬未來,敬明天。組織這次活動的班長,是個能說會道的,席間說着說着竟然紅了眼圈,幾個女同學趕緊貼心地遞上紙巾。

“來來來,”楊斌站起來走到班長跟前,“我再提一杯,敬咱們班長一杯,幹了。”

大家又都紛紛舉杯,一時間房間裏全是叮叮當當的碰杯聲。

“吃得怎麽樣了?”劉年在輸入欄打了幾個字,想了想又删了,杜盛國給人感覺是個大忙人,人家兄弟倆好不容易一起吃個飯,就別瞎摻合了。

劉年把手機收起來,專心應對時不時到來的敬酒環節,他不是個能喝酒的人,雖然每次都只是喝一小口,累計下來也有三四杯了,幸好這次準備的是紅酒,要是白的話,他可能真就要交代在這了。

吃完飯以楊斌為首的幾個興致好的提議轉場繼續嗨,一幫人有車的拉着沒車的浩浩蕩蕩從酒店出發,跟接親似的。

“你不去了吧?”趙一賀問劉年。

“嗯,”劉年說,“我得找我朋友去。”

“我也是,”趙一賀笑笑,“爸媽在家等我呢,那今天先這樣,改天找時間再聚。”

“今天謝謝你了,特地過來接我一趟。”經過一天接觸,劉年感覺趙一賀這人不錯,實誠,還熱心。

“客氣啥,”趙一賀說,“順路的事,走了。”

劉年坐在大廳裏,給岳中秋發了條“我在一樓等你”的微信後,就開始擺弄桌上的水晶擺件玩。擺弄沒一會兒,他發現不遠處一個小不點正從一大堆比他還高的行李後面露出雙眼睛看着他,小不點爸媽還在旁邊辦理入住。

劉年沖他挑了挑眉。

小不點眨眨眼睛。

小屁孩兒,劉年把視線轉開,愛看看吧。

過了兩分鐘,小不點還在盯着他,不過換了個姿勢,剛才是站着的,現在估計累了,改坐地上了。

劉年不認為自己是個有孩子緣 的人,這小孩兒挺有意思。

于是他又沖小不點做了個鬼臉。

小不點嘎的一下樂了,把臉埋到他媽媽大腿裏蹭啊蹭,他媽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把孩子抱起來走了,小不點趴在媽媽肩膀上還在沖劉年揮手。

小屁孩兒不鬧騰也沒那麽煩人,劉年想。

岳中秋一直密切關注他大哥的狀态,怕哪句話說錯他又哭起來了。

杜盛國今天情緒是不太對,過于走心,過于感性了,要不是知道他大哥不喝酒,岳中秋肯定會以為來之前他已經吹了半瓶。

好在後面話題正常了,逐漸向家長裏短靠攏。

“最近忙啥呢,好幾次想叫你到家裏吃個飯也不去。”杜盛國給岳中秋杯子裏倒滿果汁。

岳中秋當然不會說是他不願意去,只說是跟朋友在一起。

“哪個朋友?”杜盛國一愣,“哦,是不是上次吃飯碰見那個,長得白白的。”

“嗯。”岳中秋喝着藍莓汁點頭。

“好哇,”杜盛國高興的揉着他腦袋晃了幾下,“這小子,多交幾個朋友是好事,這樣,哪天讓他出來,我請你們吃飯。”

岳中秋理解他大哥的心情,能有正常人願意跟他這種性格,這種經歷的人做朋友,的确是挺稀罕的。

“不用了,”岳中秋說,“他,他挺忙的。”

杜盛國看着他,過了一會兒把目光移開,“中秋,其實今天叫你出來,除了你過生日,還有別的事要和你說。”

岳中秋放下筷子把身子坐直,“什麽事。”

杜盛國嘆了口氣,“你現在幹這個也能掙錢養活自己,但是以後怎麽辦有沒有考慮過?”

岳中秋默不作聲,他大哥說的問題很現實,他總不能攤一輩子煎餅吧。其實他有考慮過攢夠了錢就開一家小店,像劉年那樣,但是那實在太遙遠,還是先把眼前的事幹好再說。

“我下個月要去外地考察,”杜盛國喝了口茶,“你也知道,我在咱們公司幹了這麽些年,基本就是這個位置,不會再往上升了,所以想趁着還能動去外面闖闖。”

岳中秋聽到這話驟然清醒許多,他睜大眼睛,“你要辭職麽?”

杜盛國擺擺手,“辭職還早,手頭的工作還沒做完,只不過現在是有這個想法。況且你嫂子早就想搬出去了,咱們這分數高,教育質量跟不上,我也得為孩子考慮。哥今天就是想問問你,願不願意跟我一塊過去。”

岳中秋沒吭聲,過了半天才低低地開口,“哥你知道我沒上過大學,開開車還行,幹別的…”

“這些都不是事兒,”杜盛國說,“學校學的東西有幾個工作上能用到的…中秋,只要你踏踏實實幹,大哥手把手教你,沒問題的。”

離開這裏麽,去一個新的地方,不會有人知道他的過去,也不會有人再用戒備的眼神看他,可是離開就意味着和這座住了将近十年的城市告別,和劉年告別…

“你別着急,”杜盛國說,“我也不是馬上就走,怎麽着也得等到明年。雖然大哥是希望你能跟我一起,但決定權還在你,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告訴大哥一聲。”

岳中秋吃完飯下去的時候,劉年靠在沙發上睡着了,岳中秋走過去輕輕搖他的肩膀,“劉年,劉年。”

劉年猛地驚醒,“啊!”

“我靠,我睡了多久啊,”劉年揉揉眼睛,又瞅了眼時間,“你們吃完飯了?你哥呢?”

“他去洗手間了,我先來找你。”岳中秋說。

“哦,”劉年有點睡懵了,呆滞地盯着膝蓋看了幾秒,“那一會兒等他下來咱們就走。”

“這就是劉年吧。”劉年聽見身後有人喊他名字,回頭看杜盛國從樓梯上走下來,老遠就伸出手,他趕忙上去握住。

“杜哥你好。”劉年微笑着打招呼。

“哎,你好你好,”杜盛國看着胖,手勁兒還挺大,握的劉年有點疼,“上次見面太急了,都沒來得及好好認識,中秋說這段時間一直是你在照顧他,真是好福氣攤上這麽好的鄰居,我先替他謝謝你。”

“哪裏,”這話吹捧過頭了,聽着有些尴尬,劉年瞟了眼身邊的岳中秋,“都是朋友,互相照顧應該的。”

“走走,我送你們回去,這地方離的怪遠的。”杜盛國說。

“不用不用,我們打的回就行,太遠了您也繞路。”

“你大哥挺有意思,”去取蛋糕的路上,劉年歪過頭對岳中秋說,“說話感覺不像哥哥那輩,像父親那輩。”

“他比我大挺多的,”岳中秋說,“快趕上父輩了。”

“這是什麽,”劉年注意到岳中秋手腕上的珠子,拿過來仔細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面聞了聞,“你哥送你的?”

“嗯,”岳中秋右手覆上去,珠子手感幹淨細膩,每一顆的紋路仿佛能化在掌心裏,“說是能保平安。”

“挺好,”劉年說,“戴着吧。”

一說起珠子岳中秋就想到他大哥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樣子,心裏有點難受,他決定跳過這個話茬。

“你們同學聚會怎麽樣?”他問。

“就那樣吧,”劉年往後靠了靠,“回憶過去珍惜現在展望未來,最後約定二十年後再相會。”

劉年說的輕描淡寫,其實心裏還是有些許觸動的,記憶中昨天還是穿校服在校園裏打打鬧鬧的同學,怎麽一眨眼就變成穿西裝套裙的成年人了,感覺所有人都蹭的一下長大了,也變老了。

有點唏噓,還有點感傷。

時間過得真快啊。

不過同學們都很好,沒有人追問他為什麽要幹一個跟大學專業完全不相符的職業,只說羨慕他年紀輕輕就當了老板,這讓劉年松了口氣,他那點可憐的自尊算是保住了。

“給你看我們合照,”劉年掏出手機點開相冊裏最新的一張,“你看我…”

話音沒落岳中秋就找到他了,膚色認人,人群裏最白的那個就是劉年。

“你同學都沒你好看。”岳中秋說。

劉年沒忍住樂了,樂完之後又拿肩膀撞了下岳中秋,“真的?”

“真的。”岳中秋嚴肅地點點頭。

拿了蛋糕回到家,手上還多了盒月餅,本來劉年訂的蛋糕價格還差一點才到月餅的起送價,但是蛋糕店的小姐姐人特別好,知道今天是岳中秋生日,破例給他們拿了一盒。

“別告訴別人。”走的時候小姐姐還煞有其事地囑咐一句。

“去你家還是我家?”劉年站在兩個門中間笑眯眯看着岳中秋。

“你家。”比起自己那個冷冰冰的屋子,劉年那裏顯然更有“家”的氛圍。

“可以嗎?”怕自己的回答過于堂而皇之,岳中秋又加了句。

“走起。”劉年拿出鑰匙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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