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以後的以後
唐頌是正兒八經的北方人，在上海上了四年學，他還是沒能習慣沒有暖氣的冬天。不過今年他倒是不怎麽感覺的到冷——用王舒凱的話來說，這是因為唐頌欲|火焚|身。
唐頌自然不會去和王舒凱争論什麽，因為他自己也心虛。他和章楓聿之間确确實實是發生了什麽，但是還沒有上本壘。其實唐頌心裏隐隐約約還有一點點小期待。
上次吃過火鍋之後，唐頌去章楓聿家的頻率漸漸多了起來，大概每隔一周的周末都會去一趟。他們聊天，看電影，逛超市，吃飯……唐頌突然就有一種自己已經和章楓聿生活了半輩子的感覺。
12月中旬，考研前夕，唐頌和章楓聿商量了一下，打算叫上章楓聿那邊的同學，李瓊和張夢夢，以及唐頌的三個室友——還有王舒凱厚臉皮帶上的周洋，一起去章楓聿家吃飯。就當是正式在朋友面前承認自己和章楓聿的關系，也算是為考研的幾位室友鼓勵踐行。
李銘瑄整日和王舒凱唐頌在宿舍，雖然神經大條，但是對于唐頌和王舒凱的性向以及情感狀态多半還是能猜到不少的。唐頌也沒有想着去瞞着他們，于是就在宿舍群裏公開說明了。當時在培訓室正在上表演課的許樂航還專門發了語音：“兄弟支持你！找不到對象了我給你介紹！上戲一堆帥哥任你挑！”過了幾秒鐘，他又說道：“啊不好意思，沒看到你後半句說已經有對象了，9999，上戲的帥哥們又要傷心了！”
唐頌：“……”
他突然很感激自己有這麽好的幾位室友。
但是沒想到真的吃上這頓飯，已經是三個月之後的事情了。
突然放開的政策讓所有人都措手不及，雖然所有人都知道總有一天會放開的。
學校很快出臺了學生遣返的通知，章楓聿在醫院也基本上開始了連軸轉的模式。
宿舍裏還有李銘瑄和王舒凱這兩個需要考研的人，唐頌自己生病了倒無所謂，但是唐頌絕對不能讓自己的室友因為自己的感染而感染，進而影響考試。所以唐頌在原本他們決定要去章楓聿家吃火鍋的那一天，12月15日，坐上了回家的飛機。
“唐兒啊，最近天天憋在宿舍裏面搞學習，連周洋的面都見不上了，現在連你的面也見不上了，瞬間感覺沒動力了啊。”王舒凱趴在桌子上生無可戀地說。
“是啊，以後宿舍就剩我和凱凱了！我女朋友都已經陽了，我還得在這裏複習，啊啊啊！”李銘瑄也是一臉生無可戀地表情。
唐頌正在收拾東西，聽到這裏不禁笑了出來：“都別訴苦了，誰有我苦，走之前都見不到男朋友最後一面！你們倆好歹還能做個伴，我回家只能給我爸我媽做飯洗碗……”
說到這裏，唐頌又有點傷感了。
章楓聿最近簡直忙到起飛——他們醫院所有醫生基本上都要去急診或者內科幫忙，這還不是最忙的時候，确診人數還并未達到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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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的前一天，唐頌在做好全副防護措施之後，獨自去了章楓聿的家。那時章楓聿還在醫院，因為太忙，他家顯得略有些亂。唐頌幫他收拾了一下，又看到冰箱裏面沒剩什麽東西了，就叫外賣買了些三明治、牛奶這種比較方便又能墊墊肚子的吃的喝的，放在冰箱裏。最後，他在客廳桌子上看到了章楓聿給他留的東西：兩盒布洛芬，兩瓶枇杷露和一大盒n95口罩。
唐頌拍了張照片，發給章楓聿，又發了個“擁抱”的表情包：“東西都拿到啦！你也要小心，能休息的時候多休息！冰箱裏幫你放了些吃的，別老是吃泡面，對身體不好。”
過了大約二十分鐘，唐頌在回學校的地鐵上收到了章楓聿的回信：
“知道了，謝謝寶貝！”
“我們醫院醫生拿藥也有數量限制，只能給你那麽多了，但應該夠用了，你也要注意。”
“抱歉，不能去送你回家了，等到你回來的那天，我一定去接你。”
唐頌在口罩之下笑得很甜蜜：“知道了，下一次機場見！”
說不難過是假的，但唐頌又覺得，自己有了熬過這一漫長寒假的動力。
唐頌留了一盒布洛芬和一些口罩在宿舍，留給李銘瑄和王舒凱，以防萬一。
第二天，唐頌出發前給章楓聿發了消息，一直到唐頌坐上飛機後，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章楓聿也還沒有回他。唐頌突然就感受到了分別的悲傷。他和章楓聿在一起不過一個多月，好像對章楓聿都還沒有了解透，唐頌還不知道很多章楓聿喜歡或不喜歡的吃的，不知道章楓聿還有什麽愛好……但唐頌雖覺傷感，卻并沒有對這段關系感到迷茫和擔心。他們沒有熱戀期，卻彼此都有一種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感覺。他們不像是情侶，更像是愛人。
飛機落地後，唐頌打開手機，眼前彈出的第一條消息就是章楓聿發來的：一路順風！下一次機場見！
回到家的唐頌與章楓聿依舊保持着線上彷佛隔着時差的聯系。兩個人總是會給對方發，早安，晚安，想你了，有時又會發一些吃飯的照片，章楓聿偶爾也會吐槽吐槽他們醫院的盒飯以及泡面。章楓聿一般不會秒回，唐頌也并不在乎，他非常理解章楓聿，僅僅希望章楓聿可以照顧好自己，不要那麽累。
兩個人幾乎是同時确診的——章楓聿終于可以回到家休息，而唐頌也終于有機會和章楓聿打個視頻電話。
“你怎麽瘦了這麽多？”唐頌看到章楓聿那一張憔悴的臉時，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他的嗓子還啞着，還疼着，但是看到章楓聿瘦削的、下巴上長着淩亂胡茬的臉，聲音裏還是帶了點哭腔，和沙啞的嗓音混合着，聽上去格外痛心。
章楓聿的聲音也是沙啞的，但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柔一些：“我沒事，我的情況已經算好的了。你少說點話，多喝水，讓我多看看你。好久沒有看到你了……”
唐頌鼻子一酸，接下來，兩個人就那麽靜靜地看着手機屏幕上的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唐頌突然笑了起來，章楓聿也笑了。
唐頌：“我們這樣好傻啊。”
章楓聿：“可不是啊，好不容易看到對方，就這麽傻傻看着。”
這個視頻通話并沒有持續多久，章楓聿看上去太累了，唐頌實在是心疼，兩個人互相問了幾句，唐頌就讓章楓聿去睡覺了。
距離考研，也就剩下不到五天了。唐頌在宿舍群裏問了聲大夥的情況，得知許樂航最近都把自己關在家裏複習筆試，李銘瑄和王舒凱也都在宿舍裏好好的，這讓唐頌放心了不少。
章楓聿在休息兩天退燒後，就再次回到了醫院——醫院的人流量迎來了真正意義上的高峰期。
唐頌的三位室友，成功扛到了考研，但是考研一結束，就紛紛确診了。
元旦時，這個國家開始漸漸恢複生機，唐頌也基本上痊愈了。章楓聿元旦沒有假期，他依然堅守在崗位上。李瓊和張夢夢也是，兩個人也算是患難情侶了。
春節很快到了，這一年的春節，放炮的人格外多，大家仿佛都想用煙花的形式，打破那塵封的，即将過去的三年。
唐頌買了一個加特林，在除夕夜裏，讓父母給他錄了一個他扛着加特林朝天空中放煙花的視頻，之後發給章楓聿——章楓聿在上海，城區內禁止燃放煙花爆竹。
唐頌：“新年快樂！章醫生！下一次見你，我要看到你已經胖回我走之前的體重了哦！順便替你放個炮！”
章楓聿發了一大桌年夜飯的照片：“知道了，寶貝，正在努力吃。我這裏不能放煙花，所以很安靜，但你放的煙花綻放在了我心裏。”
唐頌總是稱呼章楓聿為“章醫生”，而章楓聿在确認關系後不就，就開始叫唐頌“寶寶”、“寶貝”了。唐頌剛開始還覺得別扭，但現在也早已習慣了，甚至還挺享受。
正月十六，唐頌再次回到了上海，回到了虹橋機場。
正月十六，章楓聿實現了他的承諾，在機場接到了唐頌。
唐頌推着行李箱，笑着，緩緩走向章楓聿。章楓聿也笑着，站在原地，朝唐頌張開了懷抱——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在寒冬過後，立春的第二天，唐頌又見到了他親愛的章醫生。機場的人來來往往，并沒有很多人注意到兩個緊緊擁抱在一起的人。他們兩個一時間都沒有說話，唐頌感覺到章楓聿冰涼卻又柔軟的唇輕輕蹭着自己的一側脖頸，唐頌也微微轉頭，在章楓聿的脖子上親了親。
“回家吧？”章楓聿輕輕問道。
“好，我們回家。我想吃火鍋了。”唐頌笑道。
“要不要搬過來一起住？”章楓聿問的有點小心翼翼，“學校裏有事情的話你也可以回宿舍……”
話音還沒落，唐頌就捏了捏章楓聿的手，側頭看着他的眼睛，溫柔地笑着：“好啊。剛好這學期實習，學校裏沒那麽多事情，我還可以監督你好好吃飯。”
章楓聿先是微微一愣，然後也笑了，他朝四周看看，好像沒有人關注他們，但是關注了也無所謂——然後他湊到唐頌面前，輕輕吻了他一下。一個短暫的，輕柔的，卻滿含着感情的吻。
他們一起向家的方向走去，一起向以後的以後走去。
——正文完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