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宋凡感覺自己死相肯定很難看,從十六層樓上的天臺被人推下去,即便他是明星,也不會比正常人摔下去更美觀些,說不定,反而更醜陋惡心,還要被無數人瞻仰遺容……

想到這些,宋凡想死的心都有了,額不,他已經死了才對。

可是,已經死了怎麽還能思考死相這種事情呢?宋凡有些意外,畢竟他對死後的世界不大了解,只知道鬼魂陰間什麽的,他不知道人死後會不會思考,會嗎?

這麽想着,宋凡腦袋離開胳膊,擡起來,睜開眼,對着視線裏的一切一時沒有了思考能力,就像被雷轟了——

自己坐在一間教室的最後排,屁股下面凳子坐得不能再穩,胳膊下面課桌上的課本被自己壓得皺巴巴的,那個課本叫《大學語文》,身邊坐滿二十來歲充滿活力的男生女生,不下五十人,他們或許還是自己同學,教室最前面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在講課,黑板上粉筆字龍飛鳳舞占了大半,上面寫的都是古詩詞相關的東西……

一切看上去很正常,唯一不對的是他看東西要隔着鏡片,而在以前,宋凡除了工作需要之外,幾乎不戴眼鏡。

宋凡頭皮發麻,他記得很清楚自己之前是因為一樁極其惡心的醜聞跑到公司天臺上去猶豫跳還是不跳,結果被誰推了下去,而現在他在大學的一節課上醒來,身邊的人每個都比他聽課聽得專心,窗外還有明媚的陽光……

他竟有些茫然,不知之前是不是夢,他沒有被謀殺,也不是明星,他不過是個愛睡覺的大學生,趴在課桌上做了一個太過真實的夢……

這時口袋裏的手機振動了,宋凡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穿的是洗的有些發白的藍色牛仔褲,他沒怎麽想就把手機掏出來,對着屏幕上來電人為老媽的號碼發了會兒愣,然後,點了接聽按鈕。

那個號碼有些熟悉,只是出現得太過突然,宋凡一時竟想不起是誰的號碼,他帶着困惑,耳朵貼上手機,聽到裏面一個悲痛欲絕的女聲:“阿明,現在回家,你哥他……”

宋凡在課上公然接聽手機的動作很快被老頭看到了,老頭放下手中的書本,擡了擡鼻梁上的眼鏡,雙手撐在講桌上,擡眼盯着最後排那個肆無忌憚的男生,怒意很快爬到臉上。

順着老頭的目光這些學生也發現了那位同學的異常,一個個感覺很奇特,大概是在他們印象裏,那同學沒這麽大逆不道,他叫什麽來着?這個大多數人反而不知。

“宋明……”旁邊的男生拉了拉宋凡的胳膊,小聲叫出的卻是宋明這個名字,宋凡聽到後如遭雷的二次轟,手機直接從手裏脫落,掉在地上,後蓋電池離開了本體。

宋凡耳邊還回蕩着電話裏那個女人的聲音,她在最後說的是:“你哥他……不行了,在淮山醫院。”這句話仿佛抽空她所有力氣,說完後喉嚨似乎被塞住,陷入無力的哽咽。

這個聲音宋凡不會更熟悉,他幾乎叫出聲來,媽……

宋凡此時望着脫落在地的手機,如同看着天臺墜落的自己,剛才老媽叫自己阿明,旁邊的男生稱呼自己為宋明,這麽說,這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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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凡沒有再想下去,他把手機胡亂撿起塞進口袋,從剛才叫自己宋明的男生身後擠過去,自動忽略了衆人的表情,跑出教室……

身後,傳來某人摔書跺腳的聲音。

走出大學校門的時候宋凡深呼了一口氣,情緒從來沒有的複雜,這所大學名為楚東大學,他十九歲的弟弟宋明,今年剛進的本科學校——如果,他還算是宋凡的話。

宋凡在路邊叫了一輛的士,“淮山醫院。”朝司機報了這個地址,然後坐在後座上陷入沉思。

他現在面臨的情況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宋凡死後,在宋明身上“複活”了;而另一種,則是宋明擁有了宋凡的記憶。

現在看來第一種可能最貼切實際,因為宋凡在腦中挖了一陣,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只屬于宋明的記憶,而對宋凡的那些過往,再清楚不過。

他占用了弟弟的身體複活!宋凡抓扯起頭發來,無法消化這個事實,宋明他,現在怎樣了?因為哥哥的強占,他的靈魂肯定在遭受某種苦難吧?

無比糾結的宋凡把腦袋狠狠砸在副駕駛的座背上,司機擔驚受怕的掃了他一眼,暗暗提了車速,要把這神經病盡快送下車。

半個小時後,宋凡從的士上下來,那的士沒有逗留的意思,風一樣的走了,宋凡伸手在身上找錢的動作停住,稍微替司機想了想拉這趟客會有多虧本,然後搖頭,把雜亂的思緒趕了個差不多,穿過有些繁忙的人流,走進淮山醫院大門。

把手機重新組裝好,宋凡撥電話給老媽,問清具體位置後,加快腳步趕過去。

那是在醫院二樓的急診室,急診室外面,站着十來個表情不一的人,這裏面有宋凡的經紀人胡星野,助手劉顏,還有星辰娛樂的副總宋至斌,等等……

宋凡很清楚現在自己不再是這些人所熟悉的明星宋凡,宋凡說不定正躺在急診室的床上血流不止,他現在是宋凡的弟弟,和這些人幾無瓜葛。

宋凡經過他們的時候幾乎沒斜過眼,他現在扮演的是聽聞他不幸心急如焚跑過來的弟弟宋明,他腳步有些淩亂,在急診室門口險些摔跤,手撐着門,擡眼看到伏在床上抽泣不止的老媽,也終于看見躺在床上蒙了一層白布不露面目的自己,白布上床上,觸目驚心的紅。

老媽作證,那床上必然是自己無疑。

宋凡搖搖晃晃走進急診室,眼角一濕眼淚淌了下來,他走過去默默扶住老媽的肩,算作安慰,思緒卻飄飛起來,開始回憶自己是怎麽走到這個境地的。

九月月底宋凡主演的電影《風暴》完成拍攝,這個月——也就是十月五號舉行關機儀式,宋凡作為男一號自然出席了儀式,在宴席上,劇組、圈內的朋友對他十分追捧,心情暢快的宋凡喝了點酒,最後有些醉意,和衆位打過招呼,由着司機載他回家。

宋凡的那輛紅色寶馬六系剛走到綠城公園的時候,他就開始踹車門了!宋凡的私人司機程偉技術娴熟的把車停在路旁,轉頭問:“凡哥,你怎麽了?”宋凡再踢了踢車門,才模糊說道:“我要撒尿!我要下去撒尿!放我下車!”

程偉扶額,心說醉酒真是會讓人成神經病,嘴上好言勸道:“凡哥你是公衆人物,在這裏下車撒尿……不好吧?我看這邊沒有公廁,難道凡哥要随地……”

“對!我要随地撒尿!我快尿褲了!程偉,現在你是我哥,求你!”宋凡想撒尿已經口不擇言了。

程偉無奈,下車給宋凡開門,心裏腹诽:凡哥你想撒尿可以自己開門,我難道還能堵着不讓你下?

宋凡下車跌跌撞撞晃入綠城公園的小樹林,雖然尿急但多少還有些清醒,至少找了棵大樹才脫褲子,嘴裏不忘咿咿呀呀一首調子奇葩的歌,很快尿和歌都到了激昂處,突然,宋凡感覺有人從身後貼上來,緊接着,相機的閃光燈照在他身上,令他菊花一緊。

醉意頓時煙消雲散,宋凡正準備反抗,卻被什麽鈍器砸在腦後,頓時感覺天昏地暗,意識漸失,最後終于不省人事。

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家床上,旁邊卻站着陰沉着臉的胡星野,一張報紙甩在宋凡臉上,胡星野冷言道:“看看你幹的好事!”

宋凡有些雲裏霧裏,然而看到那張報紙的頭條,瞬間就明白了。

這是一張楚東市最出名的娛樂報——楚風娛樂,而這一期的頭條标題赫然是“風暴男關機宴後與猛男公園野戰”,标題下面還附照片兩張,一張是一個黑衣男人和宋凡前身貼後背,姿勢暧昧,宋凡下身露出一片白,私密部位打了馬賽克;另一張是特寫宋凡的臉,似乎很享受的樣子……

看到這些東西就像遭了天打五雷轟,宋凡坐在床上,氣息奄奄,他知道,自己毀了,一夜之間,将聲譽掃地。

胡星野沒有對他再說一句話,轉身就走,今天本來該去拍一個服裝廣告的,助理劉顏卻沒有打電話催他,就連程偉,也沒有過來告訴他昨晚自己是怎麽回來的……

房間裏安靜的要死,無力感湧上宋凡的心頭,他感覺被整個世界抛棄了。

不過,只是這種地步的話宋凡還真不會跑天臺,好死不如賴活着,哪怕跑到國外躲個幾年,避避風頭,過段時間卷土重來,也是個不錯的解決辦法,然而後面發生的事,卻使他心灰意冷,如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作者有話要說: 午時:你褲子脫了我給你上頭條!

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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