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反其道

正月十五,開朝複印,韓風臨方才又在朝堂之上見着李倏,這麽些天不得召見,他以為是彼此的關系見不得光,李倏有意避嫌所致。

大半個月的事情堆到一起,顯得格外多,李倏沒空理會韓風臨那些彎彎繞繞的小心思,自然也沒瞧見他那滿含殷切的目光。

散朝後,李倏回到禦書房批折子,秉筆內監将一封信遞上,“陛下,這是寧王殿下的來信。”

大半個月沒見,總算來信了,李倏忙将信接過來,颠在手裏頗厚,他将信封撕開,見李長衍寫道:

“新歲伊始,皇叔無恙否?南疆日暖,不似京都寒冷,侄兒撚一寸青葉遙寄皇叔。案情錯綜複雜,但好在上行下效,少有謀私……”

讀至此處,李倏心便放下了一半,果然除了他自己,也就李長衍才能鎮得住那幫魑魅魍魉。

除了這些,便是閑話家常,他洋洋灑灑寫了三頁紙張,李倏眼眸在行行筆墨中游移,嘴角不自覺上揚。

葉容急匆匆而來,看李倏眉眼間盡是愉悅,便忍下話沒說。任誰心裏裝着事,言行上必定會有異常,李倏只看了一眼,就有所察覺。

“有話直說。”

見葉容猶疑,李倏便命宮人盡都退下,待房中只剩下他們兩人,葉容才彎下身子與李倏附耳道,“月升傳回消息,殿下曾遇到歹人劫道。”

什麽?李倏猛地偏頭看向葉容,葉容輕輕點頭示意他并沒聽錯,算是應答。

葉容随即又寬慰道,“陛下不必憂心,有月升在,殿下無恙。”

聽到李長衍無事,李倏心中暗松了一口氣,幸而他将肖月升派去護李長衍周全,否則還不一定會怎麽樣。倒是這孩子何時學會了只報喜不報憂?

李倏臉色不是很好看,他兩頰緊繃着,“查清楚是怎麽一回事了嗎?”

葉容搖搖頭,“是本地流寇所為,都是些上不得臺面的,不過是否受人指使,還未查出。”

若是受人指使,左不過那幾個人,還用的着查?李倏心中有數,只是李長衍遠在南疆,他再着急也無濟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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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月升,一定要護長衍周全。”

“陛下放心。”

李倏料定若是有人故意為之,斷不會只做這一次。南疆之地多虎豹豺狼、蟲蛇毒物,且天高皇帝遠,在那種地方殺人滅口,便是事後被李倏查出來也是為時已晚。李倏手指落在桌案上輕輕敲擊着,琢磨了一陣,若想解李長衍之危,或許可以圍魏救趙。

“從前搜羅出的蔚弘方那些把柄,拿一個出來。”

陛下既發話,便是沒有把柄,現造一個也得有。

葉容點頭稱是,如果寧王遇險是蔚弘方在使絆子,待蔚弘方自顧不暇,想必就分不出神來與李長衍為難了。

末了,李倏又吩咐道:“召徐彰進宮,讓他酉時再來。”

第二日清晨早朝,李倏同禮部商議完新年禮桑之事,見朝中衆人紛紛立在原處,眼觀鼻鼻觀腳,便問衆臣還有無要事禀奏。

禦史臺大夫徐彰持笏而出,對上道:“陛下,昨日臣與同僚于律法之事争論不休,想向陛下讨教一二。”

晾着滿宮殿的官員,讨論什麽例律,這可不是徐彰會做的事情,是以階下臣子紛紛相視,又相繼搖頭。

可李倏卻知曉他要說什麽,昨日他召徐彰進宮面聖,是挑明了要給蔚弘方添堵,于早朝之上發難這個主意還是徐彰出的。

徐彰那廂已然開唱,李倏這廂還須配合他演完,這出戲名曰雙簧。

李倏笑着贊賞道:“難得徐愛卿如此好學,你且說來聽聽,衆愛卿也可各抒己見。”

徐彰對着衆人朗聲道:“若有一侯門世子,殺害平民百姓,該當何罪?”

好無聊的一個問題,可韓風臨瞧着李倏的面色,他分明是一副好整以暇、喜聞樂見的模樣,一時有些丈二和尚,“殺人償命,天子犯法尚且與庶民同罪,何況一小小侯門世子?”

蔚弘方嗤笑一聲,冷嘲熱諷道:“此問題便是坊間小兒都知曉,徐大人是在戲弄陛下與我等嗎?”

這位丞相大人慣來不言茍笑,以冷面示人,今次為了這樣小小一個禦史臺大人提出的小小問題,竟當庭出言嘲諷,怕不是心虛了?

徐彰不痛不癢地看了蔚弘方一眼,笑顏仍是恭謹,輕飄飄頂回去,“丞相大人教訓的是,只是下官的話還未說完,丞相大人莫要心急呀。”

徐彰又道:“若是該世子殺人以後,利用權勢置身事外,還将狀告之人送入監牢,自己則逍遙法外,如此又該當何罪?”

李倏語氣淡淡,“颠倒黑白,罪加一等。”

徐彰掀袍跪在大殿中央,“謝陛下隆恩。”

李倏故作疑惑,“徐愛卿,此話怎講?”

除卻李倏是在假裝,便是滿朝文武全都一時愣住,不知徐彰的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陛下,臣要彈劾一人。”他擡手指向蔚弘方,“當朝丞相蔚弘方。”

徐彰從來都是圓滑處事,輕易不肯得罪人,今日怎麽有膽子當庭狀告蔚弘方?莫不是仗着自己頗得聖心,又有個言官的官職,便真就敢上罵昏君下罵奸臣了?

還真是膽子大!

徐彰跪下叩首,“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陛下金口玉言,丞相大人也并無異議,臣等聽得清清楚楚。”

李倏透過十二冕旒看向大殿中錯落成行的文臣武将,一張張面容上無不震驚,蔚弘方臉色一變,便要對徐彰發難。

李倏趕在他前面開口:“徐愛卿是要彈劾丞相什麽?”

“蔚府三公子目無王法,草菅人命。”

此言一出,蔚弘方已然繃不住,勃然怒斥道:“徐彰,你于駕前胡言亂語,該當何罪?”

“蔚愛卿!”李倏出言制止,大殿內霎時安靜。

“蔚愛卿莫要惱火,若是冤枉了三公子,朕替你讨回公道。”

徐彰繼續說道:“昨夜亥時有人夜扣府門,與臣陳冤,臣方才知曉,三年前相府三公子出行去道觀賞花,有一路邊賣早茶的小販不小心濺了油點子到他衣服上,竟被這位位高權重的貴公子給活活打死,小販的兄長想為其讨回公道,前去府衙告狀,誰知卻被平添偷盜之罪,關進大牢。”

一時間,滿室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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