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牆頭草

可轉念一想,便是真的被人調換了又怎樣,他們手上沒有實質證據,還能硬個給罪名給已死之人不成?

彼此心知肚明,李倏也懶得再刨根問底,“此事便作罷罷。”

一時無果,李長衍也不再在這樁事上糾結,況且有另外一件大事還須得告知李倏,那件事才真是耽誤不得。

“皇叔,侄兒今日去過薊廬,無意間得知了另外一個消息,蔚弘方和禦林軍統帥私交甚密。”

李倏雙眸驟然張大,又微微觑起,“何以見得?”

李長衍進一步确認,“青州進貢的那八顆紫色海珠,可還有兩顆在皇叔這兒?”

“在。”

“那便不會有錯。”他将自己看到郭晟靴子上那兩顆珠子的事說給李倏聽,他猜測無疑,那珠子的确是出自蔚弘方之手。

李倏冷冷一笑,“他們這是打算着要造反了?”

李長衍對朝中那些錯綜複雜的關系有所不明,不敢輕易下定論,以免幹擾李倏的思緒,“皇叔自有決斷。”

“這件事你不必再管。”

李長衍目标太大,況且他只能在明處行事,做什麽都會被一雙雙眼睛盯着,若是讓他去查蔚弘方有什麽陰謀,無異于打草驚蛇。

“如此,侄兒便安心玩樂了。”

這小子還真是稍有放松就原形畢露,每當李倏覺得李長衍有所長進時,就能立刻被他拉回現實。李倏想着等這些事都處理完,一定在朝中給李長衍找個官職,去一去他身上的驕奢淫逸。

李長衍走後,李倏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輕聲開口道:“朕是不是對他們太過仁慈了?”

葉容是一路跟随李倏至今,将少年天子這些年的種種艱辛都看在眼裏,他最是明白李倏是帶着怎樣的心情說出這樣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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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着頭,“無論是陛下對之退讓,還是蔚相一再僭越,皆因着先帝的寵信。”

可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李倏,他才是天下臣民都該效忠的君王,若有異心便是逆臣賊子。

“陛下接下來有何打算?”

李倏提筆點墨,在紙上一筆一筆寫着,緩緩吐出兩個字:“離間。”

鋪開宣紙,上面赫赫然落下一個名字——鐘鳴玉。

禦林軍統帥郭和光在皇帝與權臣之間左右逢源,為的是立于不敗之地,李倏知曉他是何打算,但巍巍皇權之下,焉能任人做牆頭草。

郭和光立于兩者中間,他們幾人便達成一種微妙的平衡,可一旦哪一邊做出了有損郭和光利益的事情,他心裏那杆秤就一定會跟着歪。李倏用此計策,正能打破所謂平衡,以形成新的局面。

“蔚弘方有個外甥出身不錯,但他身無建樹,因着祖輩榮光于京都中行事便宜,蔚弘方曾多次上書請求朕給他個殷封。”

李倏一直未曾答允,如今這倒是個機會。他将那張紙卷起交給葉容,“他既然出身武家,便任他在禦林軍中做個副将罷。”

葉容連忙規勸:“陛下三思,切不可引狼入室。”

兵行險招或可絕處逢生,李倏是有些心急了,可他的确也三思而過,最終不得不這麽做。

“郭和光不會由着蔚弘方的人侵吞他在軍中的權勢。”

那樣他就會失去同蔚弘方談判的資本,斷其爪牙,縱是猛獸也會投鼠忌器。而蔚弘方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待時機成熟定會自己的嫡親外甥取而代之。他二人一旦心生嫌隙,郭和光就不得不站隊皇權,以保得滿門榮耀。

葉容提醒道:“陛下要應對的終歸還是蔚丞相。”

“必要時或可從韓風臨處下手。”無論是離間還是反間,韓風臨都會是一個很好切入點,日後若能證明韓風臨從未背叛過他,他必不會虧待他。

葉容從來小心謹慎,“陛下,蔚相國對韓大人有知遇之恩,介時只怕他不會偏幫陛下。”

李倏神色微動,“這段時間朕多番試探,此子對朕便是有七分利用,也存了三分真心在裏頭。”

稍加安撫,這三分便能變成七分,蔚弘方能給他的李倏也能給,甚至更多。在權利趨使下,任誰不會心動,倘若來日蔚弘方成了階下囚徒,他還會記得那點微末的賞識嗎?

李倏想起韓風臨曾對他說過,無論如何都将萬死不辭。那便讓他瞧一瞧韓風臨的真心罷,是不是真能忠于他而不顧生死?

葉容心下了然,領了命令去傳旨殷封。

李倏獨自坐于西窗下看夜色降臨,他似乎很久未曾這樣一個人靜坐思量過了,一時竟覺惘然。于是在韓風臨推門進來時,李倏不由得多瞧了他兩眼。

韓風臨眉眼含笑,“陛下,你是有什麽話想對臣說嗎?”

李倏暗嘆韓風臨一雙眼睛太犀利,随口胡謅道:“朕一時眼花,以為你發髻束歪了。”

韓風臨下意識擡手摸了摸頭頂,笑着說:“許是燭光晃眼,陛下未曾瞧真切,臣來為陛下剪一剪燭芯罷。”

韓風臨在李倏身上行事總是格外用心,便是挑剔如李倏,也很少能從他言談舉止間挑出什麽錯兒來。

現下李倏不大想同韓風臨說話,正巧案牍之上尚有一大摞未批閱的奏折,李倏便借着這個緣由,巧妙地堵上了韓風臨的嘴。

韓風臨看着那些奏章不由困惑,今日政務格外多嗎?他并不知道日昳時李長衍來過一趟,叔侄二人談至晡時方散,直到此時李倏才想起折回去處理那些奏折。

李倏伏案忙碌至夜間,神思盡數落在政務之上,無暇顧及其他。韓風臨從旁陪侍,為李倏磨墨掌燈,無事可做時一雙眼睛便落在李倏身上,放肆而貪婪的盯着他的陛下看。

坐久了身子便生疲乏,李倏用手指按揉眉心,輕擡脖子緩解酸痛,方才注意到了那道火熱的目光。李倏從未見過其他什麽人用這種目光望着自己,那裏面除卻敬畏和讨好,還有一種他看不太懂的熾熱。

夜裏光線暗,李倏只當是燭光的倒影在他眼眸中閃爍,沒去想那個中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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