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半日閑
戰事上有郭和光和沈令儀二人把控,李倏接下來會把更多的心神放在朝廷之中,好好清一清混跡其中的蛀蟲。
一連多天勞心勞力,李倏已然疲倦不堪,吩咐了葉容今日不接見任何朝臣。
韓風臨坐到李倏身邊時,李倏身子一歪,便枕在他腿上開始閉目養神,韓風臨看着賴在自己身上的人,愣了一愣,伸出雙手開始替李倏輕輕按揉兩鬓額頭。
午後暖陽透過窗子打在二人身上,在偌大的宮室裏,只他們兩個依偎在一起,感到格外溫暖。
韓風臨對于像這樣的獨處再多也嫌不夠,他的陛下可以把他當作依靠,是一件無論何時何地都能令他感到欣悅的事情。
韓風臨手指撫過李倏的額角,溫柔一笑,感懷道:“若子疾不是陛下,我不是臣子便好了。”
又是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韓風臨總是能在不經意間令李倏感到詫異,李倏仍閉着眼睛,随口問道:“不做臣子,你想做什麽?”
韓風臨想了一會,肯定地回答道:“在京郊外種果林。”
李倏笑他,“沒出息。”
他一個飽讀詩書的才子,在朝任職三品尚書,又得天子寵信,在權貴遍布的京都中也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卻一天到晚淨想着跑山頭上種地,任誰聽了都會覺得他沒多大出息。農人并非低人一等,但他這寒窗苦讀多年豈不是白廢?
韓風臨似乎也覺得自己沒什麽大出息,他嘿嘿一笑,“我十來歲的時候有過幾年艱苦日子,莫說瓜果,便是連肚子都填不飽,那時候我常常望着別家院裏的梅子樹杏子樹流口水,并暗暗發誓一定要用功讀書,等以後考取功名,就去買下一個山頭,在上面種滿果樹,我呢就坐在樹枝上每天吃到飽。”
李倏緩緩睜開眼睛,伸手撫上着韓風臨的掌心,“臨兒從前吃過很多苦?”
韓風臨對曾經那些苦楚不甚在意,“如今已是苦盡甘來。”
他看着李倏,神情愈發柔軟,連帶着替李倏按揉頭部的動作都溫柔得如同流水一般,“子疾呢,如果不做皇帝,你想做什麽?”
李倏如實作答,“未曾想過。”
韓風臨異想天開,提議道:“那就和我一起做果農罷,到時候我給子疾搬個藤椅放在陰涼處,你就坐在藤椅上打着扇子指揮我幹活,等秋天果實成熟,先給子疾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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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倏被他逗笑了,“怎麽到哪兒都是朕使喚你?”
“我本在凡塵裏,有幸得到世間至寶,捧着尚且來不及。”韓風臨看着李倏眼底泛紅的血絲,低頭在他眼皮上落下一吻,“子疾睡罷,我守着你。”
李倏同他說完這幾句話,已然耗盡了最後的精神,韓風臨那幾句話就如同淬了法術,讓他困意瞬時席卷而來,李倏控制不住地阖上眼睑,迅速入睡。
韓風臨守着李倏的睡顏,胸膛裏堆滿滾燙的情愫,幾乎都要溢出來,他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這樣一幕:
落日餘晖中,他拉着李倏從山上走下來,另一只手拎着一個竹筐,竹筐裏是或黃澄澄或紅豔豔的果子,他們趕在天黑之前回到一個小院子裏,小院子悠然清雅……
又過了些時日,這天韓風臨正在伏案處理公文,李倏走來命人擺上一盤新鮮的果子給他吃。
那紅色帶殼的鮮嫩果實用冰鎮着,一盤琳琅滿目,看起來就讓人食指大動。繞是韓風臨已經練就得寵辱不驚,看到了不禁也眼前一亮。
他剝開一顆吃下去,只覺入口清涼甜美,令人通體舒暢,“書上都說一騎紅塵妃子笑,這紅荔最是不易存儲,南疆又遠在千裏之外,子疾差人弄回來這些果子,跑死了幾匹馬?”
于此事上,韓風臨卻是個誤會。這些果子并不是李倏花重金差人去運來的,更不是特意為韓風臨準備的。乃是南都府刺史派人千裏迢迢送到寧王府,用來讨好小殿下。
今日突然收到這麽一筐子紅荔,2李長衍一刻都沒停歇,命人套了馬車,拎着這紅豔豔的罪證來宮中告禦狀。
李倏聽李長衍将來龍去脈講清楚,囑咐他不必在意,至于如果處置南都刺史,他自有章程。寧王殿下最會享樂,既然他家皇叔說了要自己處理,他便放寬心打道回府,走時順便拿了一半紅荔。
紅荔是稀罕物,在京都城價比千金,南都刺史趕在這個時候耗材耗力也要給李長衍送禮,李倏一時竟不知此人是別有用心,還是其蠢如豬?
想要離間他叔侄二人,此法定然是行不通,反倒叫讓李倏有機會可以挨個治他們個貪贓施賄之罪!
事關朝務,有些事不方便與韓風臨說明白,李倏便未作答,轉而問道:“臨兒可喜歡?”
他有心試探,想知道韓風臨對他是否還存着別的心思。
韓風臨揀起一枚果子,一點一點将皮剝開,送進李倏嘴裏,“子疾啊,眼下戰事吃緊,言官的折子怕是又要堆滿你的案頭了。”
他倒是比他還在意言官的奏折了,李倏細細嚼着那枚甜膩膩的荔果,順着韓風臨的話說下去,“為了臨兒,朕便做個昏君罷。”
韓風臨又剝開一顆給李倏吃下,“子疾難道不知,外面可早就傳聞你是個昏君呢?”
“怎麽說?”
韓風臨未言先笑,“說你以往在宮中養了許多美貌少年,以滿足自己的私欲,如今連朝臣都不放過,可憐見那探花郎竟也慘遭昏君毒手,表面風光,內裏很是苦楚。”
“……”
他二人之間這段情,從一開始就是韓風臨強求來的,怎麽到了卻變成了李倏之過?
李倏捏住韓風臨的下巴,眼眸裏滿含威脅,問道:“臨兒覺得自己苦嗎?”
韓風臨捉住李倏的手,傾身過去,貼上那柔軟雙唇,輕輕吮吸着,嘗到了李倏口中紅荔的清甜,“無人知我甘之如饴。”
李倏被吻得氣息都有些不穩,他制止住韓風臨更進一步,兩人額頭抵在一處。李倏手撫上韓風臨的側臉,“無論朕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