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丹青畫
在他急匆匆吩咐人打點行裝時,梁衡突然掀袍下拜,跪在他跟前,“韓大人,衡冒死為大人遞出消息,是想借此事向大人讨一個恩典。”
韓風臨倒是蠻欣賞梁衡這樣果敢的性格,不由得笑問道:“你想什麽恩典?”
梁衡目光閃動,像是失望過後重新又抓住了一份希冀,“衡三歲啓蒙,雖不才,卻也讀過幾年書,空有報國之心,卻一連三次科考落榜。後來才知曉竟是因着得罪了達官貴人,他們便要絕我的仕途,還望韓大人成全衡的入仕之心。”
這些時日梁衡言行舉止都落在韓風臨眼中,此人頗有才能,韓風臨本就有意向李倏舉薦梁衡入朝為官。今次他竟敢主動讨賞,如此看來,從自己踏入越州地界那天開始,梁衡便已經做好今日的打算了。
為人心思缜密,行事當機立斷,梁衡的确是個為官做宰的料。韓風臨此來越州查辦貪官,不少人因此落馬,要補全缺失的這部分官員還需要費些功夫,可巧眼前就有一個。
“一年後春闱殿試,你自去京都科考罷。”
梁衡大喜,重重叩首,“衡謝韓大人!”
要讓那些攔路虎老老實實鑽回籠子裏,坐到韓風臨這個位子,也只是動動嘴就能解決。許給他一個承諾,他就必然會辦到。他現在沒心思同梁衡再寒暄,連理由都沒找直接将人打發走,收拾好東西,騎快馬趕回京都。
韓風臨一連幾日馬不停蹄,進了皇城直奔未央殿而去,一路上連行禮問安的宮人們一個都沒理會。
李倏手中正捏着一本奏折在看,打眼一瞧見韓風臨突然回來了,眼睛一亮,毫不猶疑便将那奏折放下,動動發酸的脖頸,“可巧你回來了,朕便歇一歇。”
擡擡下巴,示意韓風臨過來把他沒看完的奏折接着看完。
轉而吩咐葉容,“備下香露皂角,朕一會要沐浴。”
本以為會有一番小意溫存,誰知自己竟被完全被忽略,韓風臨摸了摸下巴上冒出的青胡茬,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看起來沒有那麽風塵仆仆,沒能惹得他家陛下心疼。
若說李倏從前還礙着君臣身份,即便是端着架子使喚他不會對他太過嚴苛,如今倒是毫不客氣地剝削他,他家陛下這是拿他當驢使喚了?
他瞧着案頭那一摞奏折,只覺得有些頭暈。無奈搖頭笑笑,他還能違抗君令不成?即便他膽大包天,敢于違背君令,可他靠人家養活可不敢惹得夫君不滿。
韓大人是個耙耳朵,只敢暗自腹诽,最終還是要坐過去批閱剩下的奏折,過了一會兒,反倒是葉容貼心為他擺上些飯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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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過簡單膳食後,李倏到底還是邀韓風臨一同去殿後溫泉池,叫他好好洗一洗身上浮塵,去去疲乏。
韓風臨本想借此機會向李倏哭訴一番,能得李倏一個安慰。但他家陛下從來賞罰分明,恩典是恩典,奏折還是得批。
李倏頭發半幹着,托腮坐在窗下瞧了韓風臨半晌,但見韓風臨神情專注于奏折之上,燭火閃動着投下一抹黑影晃在他的鼻翼上,襯得他一張臉愈發好看。李倏不禁感嘆自己的眼光果真極好。
當年禦花園他随主考官進宮面聖,自己一眼便瞧出他容顏出衆,想都沒想便點他做探花郎。朝廷每三年便要出一個探花郎,這麽些年也唯有韓風臨當真擔得起這個名頭。
韓風臨認真批閱奏章的模樣令李倏格外喜歡,他如今是越來越有模有樣了。不忍心擾他,手指彎曲示意葉容附耳過來,低聲吩咐他去取紙筆顏料。
他目光上下掃過韓風臨全身,提筆開始作畫。
眼看着韓風臨桌上只還剩兩道奏折,李倏手下的畫恰此時也畫完了。
置筆于硯臺,輕喚道:“臨兒過來。”
公子如玉,坐在燭火光暈下,淡笑着朝自己伸出手。那一刻韓風臨覺得或許李倏是一只蠱惑人心的妖精化形也說不定。只要對上李倏,他願飛蛾撲火,李倏身前縱使有萬丈深淵,他也會毫不猶疑跪在他的腳下。
韓風臨走近,忍不住輕啄了一下李倏的薄唇,“子疾喚我做什麽?”
李倏攔住韓風臨想再吻上來的動作,“別鬧,朕叫你過來是讓你看畫。”
韓風臨這才看到平鋪在桌面上的畫卷,那上面有一個騎馬游街的年輕探花郎,簡單筆墨勾勒,竟是絕世風華。
一剎那韓風臨的雙眸似化作一汪清泉,溫柔缱绻,在燭光搖曳間熠熠生輝,“我竟不知子疾還擅丹青。”
墨跡還未完全幹,李倏對着那畫輕吹了口氣,“許久未動筆,竟有些手生了。”
韓風臨忍不住伸手輕撚着畫卷一角,面上的笑容更是掩蓋不住,“子疾,将這幅畫送給我罷。”
李倏輕點頭,在空白處寫下帝王名諱,又落下一枚私章印,“畫中人是你,自然是要給你的,不過要挂在朕的寝殿裏。”
這是李倏畫給他的,韓風臨想拿來私藏,竟有些不舍得被李倏挂在未央殿,“那我就只有到子疾寝殿才能看到這幅畫了?”
李倏輕笑,反問道:“怎麽,你還想宿在別處?”
韓風臨先愣了愣,聽出李倏話裏另外一層意思,急忙答道:“就挂在子疾寝宮。”
李倏将話說得如此明白,別說一幅畫,李倏便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他也得想法子摘來。
像是急着要印證什麽,韓風臨當下就開始琢磨,這畫要裱個什麽樣式的框更好看些,未央殿裏哪一面牆用來挂自己的畫像合适。
李倏看了一眼桌上的沙漏,将就要付諸行動的韓風臨給拉回來,“夜深了,早些就寝罷,明日還要上早朝呢。”說罷,拿回那幅畫交到葉容手上,讓葉容看着處理。
韓風臨将李倏圈在懷中,下巴墊在李倏肩膀上,委屈巴巴道:“還有兩道奏折沒看呢?”
李倏輕笑,“你還想要去看奏折?”
韓風臨輕嗅着李倏身上皂角的清香,“不看了,燭火晃眼,剛剛子疾若不叫我都要打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