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風波起

次日早朝之上,李倏剛坐穩,就看見門下省常侍俞學文形容誇張地跪在禦前,那樣子快趕上數月前北燕突然來犯時兵部的惶恐,有種做戲做過頭的痕跡,

俞學文叩首高呼:“陛下,臣要參奏一人。”

李倏輕挑眉毛,按例詢問:“俞愛卿要參何人?”

“平波将軍沈淩。”

大殿之上霎時喧擾,參奏一個連名字都不被人熟知的人,這倒是李倏沒想到的。他還真是好奇俞學文要以什麽罪名來參奏那位臨危受命的少年将軍?

俞學文很是一番義憤填膺,“沈淩是為三軍主帥,卻與敵軍将領私下有所往來,意欲勾結外敵,行謀逆之事。”

這話聽起來可就假了,別人或許不知曉,李倏卻可以放一百個心,沈淩絕不會背叛他。

“俞愛卿可要三思啊。”李倏聲音不自覺沉下來,帶着一股陰恻的威懾。

俞學文也不知是愚蠢還是膽大,竟無視李倏的暗示,直言道:“臣這裏有荊州知府手書為證,臣以為應盡快調換主将,将沈淩押回京都,仔細徹查。”

又有幾位臣子不懂察言觀色,跪拜敬呈,“陛下,俞大人所言茲事體大,萬望陛下明查。”

葉容得了李倏授意,步下臺階,将俞學文手中證據呈上李倏面前。

這朝中有那麽幾個最是了解君王心思之人,徐彰便是其中之一,他與郭和光眼神一碰撞,彼此心下有數,但看座上君王做何反應。

李倏寒着一張臉,将那手書翻開,很顯然是不滿俞學文殿前此告。

郭和光也曾在沈老将軍麾下聽命,自然聽不得有人說沈家人的不是,行武之人沉不住性子,率先站出來,“沈家世代簪纓,為國捐軀者數不勝數,你俞學文憑一封手書就要狀告沈家人,未免太過可笑。”

武将就是武将,話永遠說不到點子上,徐彰無奈搖搖頭,向李倏躬身一禮,轉而向俞學文發難,“俞大人陣前參将,勢必會動搖軍心,此舉到底是何居心,我實在是不敢茍同。”

俞學文大驚,“陛下,臣都是為大沅江山穩固,望陛下明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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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了解李倏,除卻徐彰便是韓風臨了,只看李倏的神情,韓風臨就知曉他更偏向于哪一方。

适時補了一刀,“俞大人莫急,你是否忠心陛下自有決斷,倒是這荊州知府不寫張折子直接呈報陛下,而是托俞大人轉述,還真是令人費解啊。”

俞學文解釋道:“荊州知府曾與臣同窗讀書半載,沈家備受寵信權勢滔天,他擔心若以奏折遞上,怕是還沒到中書省便被攔截,遂寫了一封書信,私下告知臣,祈求臣為他上書陳表。”

韓風臨淡淡一笑,作了然之态,“原來是俞大人和荊州知府大人私交甚深啊,他不信陛下禦下有方,不信沈家忠心不二,竟如此相信俞大人能替他做這種一個不小心就會掉腦袋的事,你二人果真情深厚誼。”

俞學文一雙眼睛睜得溜圓,韓風臨三言兩語,立刻将整件事情的性質都變了。

自從上次皇帝陛下感染風寒,病了那些天,便将将政務半數交給韓風臨這個太子太傅。這些事朝臣大多知曉,除卻言官多上了幾道奏折痛罵君王,其他沒有誰冒頭去攀扯備受恩寵的韓大人。

韓風臨從前便有個“冷面郎君”的诨名,如今在李倏的調教下處理朝堂政務竟頗有幾分雷霆手段。

果然那廂李倏已是龍顏大怒,他将那手書重重拍在桌子上,斥道:“俞學文你遇事不察,危言聳聽,朕念你往日無錯,只罰你閉門思過半月,若再犯,朕絕不輕饒。”

餘下幾位官員,仍舊跪在大殿中央,高呼,“臣等忠于陛下,肯請望陛下明鑒。”

“誰再多說,與之同罪!”

葉容輕甩拂塵,揚聲道:“陛下有旨,衆臣有本啓奏,無事退朝。”

底下臣子自是無人再敢在此事上多說一句話。

下了早朝都有兩個時辰了,李倏臉色都未能緩和過分毫。除了葉容,宮人們一個都不敢在李倏跟前讨嫌,都遠遠躲在殿外。

被葉容一番耳提面命,“陛下與你們哪個真的為難過,我看就該罰你們一個個去紫宸殿前去掃雪。”

有機靈的宮人忙開口堵住葉容接下來要說的話,“葉公公,奴才們這就将未央殿裏的雪清掃幹淨。”

“……”

最後還是韓風臨處理完朝中事,回到未央殿來,陪在李倏身邊替他揉捏肩頸,問道:“子疾身子可有不适,用不用傳禦醫過來診診脈?”

李倏拍拍韓風臨手以作安撫,“沒有,就是在想若今日朕信了俞學文所言,平波将軍又該如何自證清白?”

韓風臨從背後摟住李倏的肩膀,“為何這般信任平波将軍?是因為皇後娘娘?”

李倏警覺地偏頭看了韓風臨一眼,被韓風臨敏感的捕捉到。

韓風臨回想起自己吃醋胡鬧的樣子,自己也覺得自己不是很上臺面,摸摸鼻子嘿嘿一笑,:“今日不吃醋。”

李倏心道,若再無緣無故吃醋就将他轟出去。有些事李倏從未跟他提起過,韓風臨自然不知其中緣由。說是因為皇後倒也不理,李倏和她之間立下了君子協定,沈家也好沈令儀也罷,生死富貴都系在李倏一人之手,又怎會行此悖逆之事?

這些事李倏不便與人細說,便給了韓風臨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沈氏滿門忠烈,朕信沈淩。”

韓風臨聲音輕柔,眼眸有不見底的幽深空曠,“人心易變,那份證詞想必不是空穴來風,子疾若不查上一查,終究難以安民心吶。”

他到底是年輕,做事多有思慮不周之處,李倏開口指點韓風臨,“朕仰仗沈家方才有後方此刻安寧,他們在陣前厮殺,朕若疑心主将,豈非寒了将士的心?”

“是這樣啊。”韓風臨聲聽不出喜悲,他點點頭啓唇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子疾做得對。子疾也會這樣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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