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還好是在醫院,即使有人好奇望過來,也不會顯得太突兀。

只是嚴銳之還是不自在,越靠近大門就越想埋着頭,兩條腿在賀年身上晃晃蕩蕩的。

他近二十六年的人生裏從來沒有過這種體驗,身上披着一件家裏随便拿的外套。

賀年的雙臂都托着他,對方的背比他想象中的要寬一點,很有力量,走得那麽輕松,還那麽穩。

自己一個大男人叫人背了一路,要進門的時候嚴銳之終于用手拍拍賀年的肩,說:“讓我自己進去。”

“可是……”賀年剩下半句還沒說出來,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不再多争辯,小心翼翼把他放到地上,“那我扶着你。”

這次嚴銳之沒有再拒絕。

賀年看上去不常來醫院,許多流程其實不熟悉,但還是堅持一直陪着嚴銳之,問導診臺、找護士、找醫生,不過沒折騰太久。

嚴銳之被他扶着,有了着力點就沒那麽累,明明賀年沒替他分擔疼痛,他卻覺得比一個人在卧室時好了一些。

賀年焦急地跑來跑去終于找對了地方,一進去就開始以一種殷切的眼神看着醫生。

那個眼神嚴銳之領教過,一般人不太架得住,有些無奈,主動上去說了病情。

“目前看來問題不算嚴重,考慮跟止痛片和飲食不規律有關,”醫生又問了一些其他病史,“會先用一點解痙,順便讓護士給你抽個血……”

“我以前都有過,休息一下就好。”嚴銳之又開始想要拒絕。

值班的醫生經驗老到:“要是血結果不好呢?這是在醫院,有什麽問題可以盡早發現。”

然後擡頭瞥了一眼那個站着認真聽講的:“你是他家屬嗎?”

兩人都愣了一下,嚴銳之還沒開頭,賀年就“啊”了一聲。

醫生只把這個音節當做默認,囑咐道:“雖然目前看不出來,但現在血壓偏低,還是要排除一些危險因素。”

“你們這種整天撲在工作上的人我見多了,你監督他好好抽血輸液,別跑了,”醫生快速開好了單子遞給他,“多大人了還不知道愛惜身體。”

兩人就這麽被醫生念叨了一番,嚴銳之不說話,賀年的模樣倒是誠懇得很,一直嗯嗯嗯點頭:“好的醫生,知道了醫生!”

等護士拿了工具過來,嚴銳之臉色又變了一下:“怎麽要抽三管。”

“哎呀弟弟,你哥哥還怕打針啊。”護士善意地打趣道。

不等賀年說話,嚴銳之臉色就冷下來:“沒有。”

“是我怕,”賀年語氣自然,像在說真事一樣,“我暈針,小時候我看病我哥哥總帶上我,每次我抽三管血他都這麽說。”

“哦,”護士被他說得愣了一下,擡頭看了一眼賀年,“暈針的話,那你要不要先出去?”

賀年立刻搖頭:“我現在又不怕了,而且哥哥看不到我怎麽辦。”

“你們兄弟感情真好。”賀年這樣的表情太能騙人,護士的語氣從打趣變成感慨,笑眯眯說道。

嚴銳之沒想到賀年還能這麽扯,只是現在沒力氣計較。

手上一涼,護士已經開始消毒。

嚴銳之還是下意識身子一僵,剛要別過臉,就聽見賀年在自己耳邊笑着開口,像是在求證剛才的話一樣:

“是嗎哥哥?”

這句話咬得很輕,卻因為兩人靠得近,每一個字都完完整整的撞入嚴銳之的耳朵裏。

愣神的功夫便忽略了一瞬的刺痛,嚴銳之這才回過神,護士技術很好,一針成功,他盯着沒入皮膚的針頭微微發怔,輕聲說了一句“是”。

護士動作麻利地操作完,又給他推了藥,把輸液調好,一系列做完要走的時候還對賀年說了一聲“有什麽不舒服記得按鈴”,換來一聲響亮的回應後笑着走出了病房。

這是間兩人間,隔壁床空着,門一關上就相對隔絕了外面的吵鬧。

嚴銳之第一次覺得沉默有些難捱,他望着輸液架,液體滴速不快,房間安靜得能聽見兩人呼吸的聲音。

他想跟賀年說真的沒事,但也指責不出什麽來,剛想開口,就又收了回去。

“嚴總,”倒是賀年沒想那麽多,還主動跟他搭話,“我剛才幫您辦手續的時候發現一個事。”

不等他開口,賀年就自問自答了:“你居然是六月一號的生日!”

嚴銳之不知道他在驚喜什麽勁兒:“六月一號怎麽了。”

“所以怕打針很正常。”賀年說得有理有據,“這是你們的特權!”

嚴銳之不知道這人怎麽天天都有歪理,就聽見賀年說道:“我媽這麽說的。”

“小時候我也一到醫院就要鬧,有次兒童節的時候摔破了頭,那天我媽不僅沒說我,還告訴我,這一天有特權,怕是正常的,讓我想哭就別忍着。”

賀年勾勾嘴角:“說來也奇怪,那一次之後我進醫院就沒再鬧過了。”

“所以那一天肯定是有魔力的,生在那一天的就更厲害了!”賀年理直氣壯說着自己的歪理,而他沒反駁。

液體流入,嚴銳之打吊針的那只手逐漸變得冰涼,但原本難忍的疼痛也慢慢好轉。

他的手指剛動了動,就感覺一陣溫熱覆上來,賀年的手掌大了他一圈,很輕易就把他的手包住了。

對方的兩只手呈一種掬捧的姿态,籠着那只貼着輸液針的手,但動作很輕,嚴銳之感覺有些不自在,但驟然變暖的感覺實在令人貪戀,他最後沒掙開,只是略微偏過頭去。

“你也休息一會兒吧。”他說。

賀年“噢”了一聲,但沒松開,只是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替他暖着手,額頭抵在床頭,閉着眼。

嚴銳之還有點疼,在醫院的床上睡不着,但也難得地什麽都不想思考,仰頭看着輸液器出神。

賀年倒是不挑地方,捧着他的手已經有了困意,嚴銳之只能看見他微阖的眼睫。

滴到一半的時候,剛才的醫生推門而入:“生化結果出來了——”

正抱着嚴銳之手打盹的賀年瞬間醒轉,跟被查房一樣嗖的站直了:“醫生!”

對方看見他姿勢這麽标準還愣了一下:“……沒事兒,你坐着就行。”

“血糖低,鉀也有點低,待會兒我讓護士在給你補一步液體,疼痛應該好些了吧?”

見嚴銳之點頭,他又繼續說:“不過結合你說的病史,你也挺久沒來醫院看過了,雖然你現在是好些了,但這個情況我們建議還是複查一個胃鏡。”

“那可以不做麽?”嚴銳之問道。

“決定權當然在你,”醫生跟他分析,“你看現在時間也不早,輸完天就快亮了,正好你今晚又沒怎麽進食水,倒不如我現在就給你把明早的胃鏡單子開上,明天一做完就回去休息不好嗎?”

嚴銳之還要說話,醫生就已經看向賀年:“剛才問診就覺得你這個哥哥有點犟,你好好做做工作,身體要緊嘛。”

他還要去看別的病人,交待完就出了病房。

“你先回去吧。”醫生前腳剛走,嚴銳之就對還站在原地的人說。

賀年張了張口,話還沒說出來,嚴銳之又把他堵上:“我不做胃鏡。”

“哥哥怎麽這麽犟呢?”賀年重複了一下醫生的那句話。

可他說的時候眼睛含笑,又讓嚴銳之發不起火來。

“賀年。”嚴銳之叫他。

對方見好就收:“嚴總。”

“你別想叫我回去,我都送你過來了,肯定要負責到底的。”賀年開口。

“你明天沒有其他的事情麽?”嚴銳之又問。

“本來很早之前定的兼職,但現在不做了。”賀年說着還看了嚴銳之一眼,“我不是說了要完善服務的麽。”

嚴銳之被他說得無奈:“我是不是要誇你有職業道德。”

“嚴總要誇我,那不管誇什麽我都開心的。”賀年說。

“……”嚴銳之覺得自己跟他掰扯這個簡直毫無意義,不打算說話了。

賀年好不容易安靜了一會兒,剛剛的護士走進來給他換了輸液袋,叮囑道:“這個速度調慢一點,不然可能會覺得不舒服。”

他嗯嗯記下,然後問:“是哪種不舒服?”

護士解釋:“可能輸的時候會有點疼。”

賀年想瞧瞧瞥一眼嚴銳之,結果剛側過臉去就被抓了個正着,後者正皺着眉,一副不悅的模樣。

他收回視線:“那姐姐,給我哥調慢一點。”

等護士給他調好,剛關上門,嚴銳之冰冷的視線就掃了過來。

“嚴總。”賀年這個時候又知道輕重了,小心翼翼,“您是不是又生氣了?”

生氣自然不至于,只是嚴銳之竟然會在這樣一種環境下束手無策,有些不太習慣。

“對。”不過嚴銳之這麽說道。

“那您就當我不會說話……”賀年又要去握他的手,嚴銳之剛想抽出來,又聽見他說,“你想發發火也行。”

“可是我聽說發火也會讓胃不舒服……”賀年苦惱,“那就不符合我的服務準則了!”

到現在還在說服務準則,嚴銳之簡直不知道說他什麽好。

“那我們早上就去把胃鏡做了吧?”賀年還坐在那張木質的家屬小板凳上,仰頭看着他,“我問過醫生了,可以做無痛的,一點感覺都沒有,真的。”

他的語氣溫和,也很有耐心:“你看這樣行嗎,做這個是需要人陪同的,早上我排好隊了再來叫你,做這個是要人陪同的,我就在外面等,保證随叫随到,你一醒來就能看到我。”

“你就當睡一覺,休息好了就能回去……行嗎?”

雖然嚴銳之還是沒開口,賀年卻看出了他的動搖,繼續一咬牙,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樣說道:“這樣吧,等你出來以後,我也跟你講一個我小時候做檢查的事兒怎麽樣?我從來沒跟別人說過!”

嚴銳之問他:“我為什麽要知道你小時候的事兒?”

“我這不是不小心撞破了您不愛來醫院這個秘密嘛,”賀年說得很有理,“這叫等價交換。”

嚴銳之其實想對賀年說不用對自己這麽上心,就算真是因為收過自己的錢,也沒有必要。然而賀年還是在說,甚至聲音放得更低了:“那小時候的不願意聽,我給您講……”

“賀年。”大約是被煩到了,又或許是覺得他有趣,嚴銳之終于有了點力氣,晲他一眼問道,“你這是在哄我?”

剛說出口他就自覺失言,可是賀年這副跟小孩子講話的态度實在讓他很難不這麽聯想。

結果賀年沒否認,反倒還委屈上了:“雖然說我是沒什麽哄人的經驗,那你也沒給我哄的機會呀。”

“我不是說了,這可是難得的特權麽。”

生日在六月一日就是特權,好像說得永遠不會長大似的。

這種歪理其實有很多種角度反駁,但這次嚴銳之卻沒有立刻說話。

賀年怕他又要猶豫:“嚴總……”

“我去做。”嚴銳之終于被他纏得不行,不再看他,卻在轉過臉的時候輕聲答應了。

要是不答應估計這人能念叨一晚上。

賀年的話果然停了,看向他:“真的?”

嚴銳之沒回頭,皺着眉說:“給我約無痛的。”

“好,”賀年甚至擔心他即刻反悔,立馬站起來頭也不回往外走,“我現在就去找醫生開單。”

等聽見他的腳步聲徹底遠了,嚴銳之才翻過身來,看着病房頂上的燈。

剛才的護士說得沒錯,新的這一帶液體輸着是有點疼。

賀年風風火火地又回來了:“嚴總,那您先休息,等明天早上我再陪你去。”

嚴銳之把目光移到他身上。

對方還穿着出門前囫囵套上的T恤,領口都皺了,此刻頭發也有點亂。

可即使忙前忙後這麽久,依然是英俊而有活力的。

不知想到什麽,這次嚴銳之看着他的時間有些久,微微走神。

“嚴總?”不知道他為什麽看過來,賀年問道。

“沒什麽。”他很快收回視線。

賀年還記挂着明天一早要帶着他去做檢查的事,把那張唯一的小木凳挪近了一點,重新替他暖着手。

“睡吧,”賀年說,“我替你看着,等會兒輸完了會去叫護士的。”

嚴銳之沒說話,卻也沒再背過身去,只是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手背上源源不斷傳來對方掌心的熱度,他沉默地想,也沒那麽疼了。

嚴銳之原以為自己會失眠到天亮,沒想到卻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他連護士什麽時候過來拔的針都不知道,朦朦胧胧睜眼的時候,賀年正在他身旁皺着眉頭看發到手機上的檢查結果。

見他醒了,賀年把手機放下:“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嗎?”

睡了一覺加上輸過液,原本的疼痛确實都消失了,盡管還有點殘存的乏力,但基本無傷大雅。

嚴銳之站起身:“那我覺得……”

賀年把昨晚做的心電圖跟幾項檢查單帶上:“那我們走吧!”

積極得不行。

嚴銳之嘆口氣,好歹昨天答應了,就差給賀年立個字據,再抵賴也沒必要:“行。”

周六的檢查室人少了些,但還是需要排隊,嚴銳之醒的時候時間剛好,到了那裏機器正叫到他的名字。

明明不是什麽多嚴重的檢查,嚴銳之卻覺得賀年比自己還要緊張。

他真的像個家屬似的把要準備的檢查單遞過去,醫生擺擺手示意:“去外面等着。”

“我……”他頓了頓,“我哥哥等會兒什麽時候醒,我是去觀察室那裏等嗎?”

“因人而異,有的幾分鐘有人一小時,不過這個代謝很快的,小夥子別擔心。”醫生只當他年紀小,還安慰了兩句。

準備工作做完,嚴銳之卻發現自己還是有些緊張。

醫生都很匆忙:“一會兒就好了。”

他看見面前的儀器,明明還沒開始,他卻心裏一沉,像是再一次回想起一些碎片化的記憶。

翻絞的疼痛,幹嘔的感受又一幕幕湧上來,嚴銳之想要站起來離開,麻醉卻已經開始生效,逐漸變得昏昏沉沉。

于是那種疼痛消失了,而他又重新陷入另一個醒不來的夢裏。

這個夢原本是安詳的、平和的,可不知什麽時候,開始混入了別的聲音。

他好像又回到了醫院,但卻不是在檢查室。

濃重的消毒水氣味包裹了他,拽着他重重下沉、下沉,一直到某一個深不見底的地方。

接踵而至的就是呼吸機的聲音,不知是誰的嘆息,指向他的責備,和每一個失望的眼神。

再然後就是一個憤怒的男聲,這一次的聲音要清晰許多,每一個字他都聽得一清二楚。

——你這副樣子裝了多久?裝乖的時候不會覺得惡心嗎?

——你不要碰我的東西!我不需要你幫我!

——那些人這麽說你,肯定是有原因的,難道你還沒發現嗎?

夢境裏他好像只能被指責,嚴銳之張了張口,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不是的,他沒有裝。

也是真的想幫忙……

畫面切換,心電監護儀發出刺耳的尖叫,他好像被推出去了,被一雙雙無形的手。

——她一定是知道了,知道你是同性戀病情才會突然惡化!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麽正常人!

——你讓我們惡心,讓我們蒙羞,她甚至不想跟你說話,走的時候一句話也沒有留,你為什麽還在狡辯!?

然後是腹部劇烈的疼痛,翻江倒海一般蔓延。

他想呼救,但卻啞着嗓子,怎麽也發不出聲音。

——嚴銳之同學,我們都知道你學習一直名列前茅,但品行永遠是立人之本。

——即使異于常人,也不應該做那樣的事情啊。

——老師們都對你很失望。

我沒有,我沒有……

一只手伸過來攫取了他的呼吸,他像是溺了水,氣泡将所有的希望都堵住,而在水面之上一片寧靜,一切事情蓋棺定論,翻不出一點水花。

不,他就要說。

他奮力地掙紮,拼命浮出水面,穿過所有失望和嘆息也要繼續往前,他不再被人捂着嘴蒙着眼,他一定要開口——

他的聲帶都在發疼,刀割似的。

可嚴銳之這一次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那些事我根本就沒有做過。”

“不過,我确實是一個……”

“不折不扣的同性戀。”

——他終于呼吸到了空氣。

嚴銳之猛然從夢中驚醒,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嚴總,嚴總?”

他聽見有聲音在叫他。

那個聲音跟夢裏的都不一樣,清晰而具體,帶着穿透霧氣的力量。

一滴汗墜落下來,嚴銳之睜開眼,看見了聲音的源頭。

賀年蹲在他面前小聲叫他,握着他的手,一臉擔心。

見他醒了松一口氣:“做噩夢了麽?”

嚴銳之所有的思緒才慢慢回籠,意識到自己剛做完檢查,賀年在觀察室等他。

他低下頭,這才發現自己的手心都握得出了汗。

賀年卻硬要往裏擠。

他遞了水,給嚴銳之喝了,再慢慢扶他起來:“我送你回家休息,報告醫生說了沒什麽問題。”

一想到剛才的夢,也可能是還沒完全從麻醉中醒過來,雖然知道是為自己好,但嚴銳之難得啞着嗓子嘴硬一句:“都說了是老毛病。”

“我錯了嘛。”

沒想到這次賀年不跟他争辯複查的重要性了,還小聲道歉,陪着他上了車。

雖然賀年說自己沒開過幾次車,但一路上都開得很穩。

嚴銳之回想,對方好像就剛開始的打了一次盹,後面幾乎都沒怎麽睡,現在開着車,看上去依舊精神奕奕。

“謝謝。”

他靠在椅背上,閉着眼說道。

“為人民服務!”賀年還有力氣貧,看來是真不累。

兩人回了公寓,嚴銳之把鑰匙往前廳一擱。

“嚴總,”賀年對他說,“要不要吃點東西?”

嚴銳之不想自己做,也不想等外賣,頭還暈着,打算回房間躺一會兒。

他指了一下客房:“你也休息吧。”

他很少受到這樣的照顧,本想再說些感謝的話,又覺得開不了口。

“好。”這次賀年沒拒絕。

躺在熟悉的床上,終于沒了那些可怕的聲音和畫面。

而新的夢裏,會有一只手握着他,把他從泥濘不堪的噩夢拽出來,那只手是有力的,帶着一點熟悉的溫度。

這一次他終于睡了很久。

醒來的時候已經黃昏,嚴銳之正想着賀年是不是走了,就聽見廚房傳來一記清脆的響聲。

他穿着睡袍走出去,夢裏那只手的主人正擡着一口鍋愁眉不展,裏面是有些焦了的米。

聽見響動,賀年受了驚似的轉過身來,見了嚴銳之立刻如臨大敵似的後退了一步。

嚴銳之走進去,看見不止一份砂鍋粥的失敗作品。

不過還算慶幸的是,罪魁禍首還知道可能會失敗這件事,剛點好了一份老字號的粥放在旁邊。

“晚上好。”賀年聲音帶着點害怕。

他把唯一的那份粥端給嚴銳之:“先吃這個行麽?”

看着賀年的臉,他接過來:“好。”

賀年也不鼓搗了,坐下來陪他吃飯,嚴銳之喝粥,他就啃蘋果。

“嚴總。”等嚴銳之喝到最後一口粥的時候,賀年才心虛地貼過來,叫他名字。

“嗯?”

“我這是第一次嘗試。”他給自己辯解,“還跟這些廚具不太熟悉。”

“所以你跟它們打了一架?”嚴銳之替他補充。

賀年赧然:“你再給我一點時間,你知道的,我天賦異禀,學什麽都挺快,做飯肯定也是的。”

說到最後看了嚴銳之一眼,才小心翼翼補完最後一個音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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