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賀年的那句話在下午的時候說過, 當時他非要讨個誇獎,嚴銳之煩不勝煩,才勉強說了一句。

只是到底場景不一樣, 那時候嚴銳之還居高臨下地俯視着賀年的工作成果,再以一個上位者的姿态給出評價。

總歸跟現在天差地別。

可明明是在這樣的場景下,賀年的眼神依然足夠明亮。

見嚴銳之不答,賀年也沒多問, 而是又一次低下頭, 将對方重新泡在一汪足以溺斃他的春水中。

其實就算是好好學過了, 但總歸是理論知識,賀年還有些生澀, 但抵不住太過用心。

嚴銳之鮮少被這樣好好對待過,每一刻的感受都比上一瞬更甚,他像被抛入雲間, 又像被沉入海裏, 可即便如此, 注意力特只能凝在一處。

即便生疏, 賀年也是無疑是溫柔的,潮水一樣吞沒了他。

如果說之前那十萬塊是買個合心意的床伴,那現在對方如此用心, 倒真有點他口中“夠本”的意思了。

等這一場春水迅速起落,潮退如抽絲,劇烈的翻湧後惟剩一縷縷餘韻,把原本被帶走的思緒重新找回。

嚴銳之出了一身汗, 身體終于松了下來, 把搭在臉上的手臂拿開, 很輕地呼氣。

雖然說着賀年不用做到這個地步, 但無疑須臾又真實的快丨感是能取悅人心的。

賀年站起來,嚴銳之瞥見他的唇角,終于想起了剛才的一點荒唐景象,主動推了一下床頭的水杯:“你先去漱——”

“口”字還沒說完,他就看見賀年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當下後面的話都忘了說,怔了一秒後驚道:“你幹什麽!”

他臉上的紅潮還沒退掉,聲音因為欲望又沒了平日裏的冷淡,倒像無端帶了一點小鈎子,撓得人心裏發癢。

賀年走過來拿了水往嘴裏灌,一口氣喝完了才小聲說了一句:“反正您也不喜歡接吻。”

這句話毫無邏輯可言,嚴銳之本可以用好幾種方法駁斥他,比如上床跟接吻沒有關系,比如他剛剛做了那樣的事即使不接吻也需要……但他最後只是別過臉去,聲音發悶:“……你都是哪裏學來的這些。”

賀年還是去漱了一下口才走回來,赤着上身,笑吟吟地俯身看他,湊近了才說:“那您就是覺得我bj做得還不錯?”

嚴銳之皺起眉,不太想回答:“什麽bj。”

“縮寫,就是blow……”

賀年剛說了一個單詞嚴銳之就迅速反應了過來,為了阻止他當面開英文黃腔,頭腦一熱地伸手去捂他的嘴:“不用解釋了。”

對方被他的手掌捂住,眼梢仍然彎着,只顧着跟他對視。

嚴銳之被他看得心慌,剛要松手,就感覺掌心一潤。

他驀地回頭瞪他,賀年就佯裝害怕地往後一縮。

像是嚴銳之是個惡霸,逼迫他了似的。

後半夜的氣氛跟前半夜實在差別太大,嚴銳之總有些恍惚。

而賀年壓下來,跟他肌膚相貼,很溫和地親吻他的側頸,還要說話,還要問。

又要叫他嚴總,又要叫他哥哥。

仿佛嚴銳之那一段自虐似的剖白根本沒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讓對方更癡迷他的身體。

等到了深夜,嚴銳之手摟着對方的背脊,聽見他伏在耳畔,用求知的語氣問道:“哥哥,我做得好嗎?”

嚴銳之嗓音發啞,不想說話,只閉着眼把他抱得更緊。

這一夜結束得有些晚,嚴銳之這次沒阻攔賀年抱着自己去清洗,四肢都沒了力氣,第一次乖順地躺在浴缸裏,什麽也不動,就等對方伺候。

賀年去沖了個戰鬥澡,走過來時趿着的拖鞋還帶着水,嚴銳之皺着眉讓他擦幹了再過來碰他,對方委委屈屈地“噢”了一聲,但還是聽話地照做之後才過來。

念在他進他還是出了力,嚴銳之頭靠在浴缸旁,聞着一點氣味很淡的香薰。

他低頭看了一眼身上的痕跡,脖子以上幹幹淨淨,脖子以下就不那麽美觀了。

賀年正在給他洗頭,嚴銳之閉上眼睛:“你倒是挺會找地方。”

聽出來他語氣裏沒有埋怨的意思,賀年一邊道歉一邊說:“我很有服務精神的。”

嚴銳之沒搭理這句,讓賀年把水溫調高一些。

“不想問我為什麽退學麽?”他眼皮輕阖,随意地問了一句。

賀年手上的動作一頓:“您要是想說我就聽。”

末了又補了一句:“反正我覺得這樣還更有傳奇色彩。”

聽見他這麽說,嚴銳之勾起唇角很淡地笑了一下,不再開口。

大抵許多事物都是這樣,只要現在有了成就,那些曾經的傷害就變成了功勳,給一個人添上無數令人稱羨的頭銜。

可要是沒有成功呢?

“雖然這句話由我來說有點怪,”賀年給他沖水,手指插進他細軟的發絲,聲音很輕,“我也不想說那些一切肯定是事出有因的話。”

嚴銳之薄薄的眼皮微微動了動。

“但您這樣要是變态,那我現在纏着你,就也算我一個吧。”賀年短促地笑了一下,又很快嘆了口氣。

“不過不管怎麽說,要是您沒遇到那些事就好了。”

那是不是能更好追一點。

他揣着一點少年的心思想。

要是他能再早一點……

賀年閉了閉眼,後面的話全咽了下去。

從浴室出來後嚴銳之很明顯狀态好了許多,剛洗完澡又沒了困意,只穿了一條睡褲,靠在窗前發呆

他沒跟賀年說讓他今晚去客房的話,對方也就揣着明白裝糊塗,開始在他床上刷手機。

“你明天沒課吧?”嚴銳之忽然開口。

對方很快應了:“沒有。”

“是不是擔心明天我們一起出現在公司會被人說?”賀年替他想了一下,“那明天我坐公交,到時候再……”

“不用。”嚴銳之淡淡地打斷。

他從來就不太在意流言,沒回頭:“沒課的話,明天就送我去上班。”

“哎!”

這次賀年應得十分幹脆。

他低下頭,就聽到一點清脆的聲響。

賀年擡起頭,嚴銳之靠在落地窗前,點燃了一根煙。

他的房子在最頂層,因此他沒拉窗簾,赤着上半身,帶着一整片暧昧的吻痕,睫毛半掩在煙霧中。

嚴銳之抽煙的動作很熟練,他倚着窗臺,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細長漂亮的手指夾着煙,偶爾放到唇邊。

見身後沒了動靜,嚴銳之轉過身來,看向賀年時,還微微挑了一下眉。

“嚴總……”

“沒見過?”嚴銳之跟他隔着煙霧對視,“也是,很久沒抽過了。”

他原本以為賀年會露出意外或者不解的表情,沒想到對方眼中的怔愣只有一瞬,然後便掀開被子走過來。

“我也來。”

賀年看上去十分熟練地也從他的煙盒裏抽了一根煙,湊近他,低聲說:“嚴總,借個火。”

他銜着那根煙輕輕吸氣,紅色的火星明滅,尼古丁的味道在兩人之間蔓延,讓原本黏稠的氛圍多了些別的氣息。

賀年夾着煙移開少許,剛要繼續,就因為不會吐氣,嗆住了。

他的鼻腔和口咽都是煙味,原本想要裝作熟練的舉動在這一刻完全垮掉,賀年捂着臉咳嗽,眼睛都要被憋紅了。

嚴銳之好笑地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背,嘆了口氣,又覺得好笑:“不會抽煙就不會,瞎學什麽?”

賀年生得濃眉大眼,此刻眼眶裏還蓄了點生理性的淚水,一時說不出話來,只顧着咳嗽。

等堪堪停下,再看向嚴銳之時,表情就多了一分可憐:“我就想學學。”

“學習能力強,也不用放在這種事情上。”嚴銳之意有所指地拆穿他。

賀年終于覺得沒面子,把手上的煙滅掉,悻悻地重新躺回床上。

嚴銳之沒說話,等手裏的這支煙燃盡,他夾着很快熄滅的濾嘴,無聲地轉頭看了賀年一眼。

對方正背對着他,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在懊惱這一次的表現不佳。

嚴銳之看着他,對方身上有着年輕一切的優點,活力,激情,卻偏偏要跟自己靠在一起,學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抽一根不那麽好聞的煙。

他低下頭,把手中的煙扔掉,獨自去客廳發了一會兒呆。

等他重新回來躺下,賀年果然已經閉上了眼。

嚴銳之掀開薄被,看着對方半晌。

賀年眼皮還輕輕抖動,一看就是在裝睡。

嚴銳之看得有趣,一時間還在思考,如果現在戳穿他,賀年會露出怎麽樣的表情。

是裝模作樣地耍賴,黏着他說沒力氣了不想去隔壁,還是借口客房太冷,好不容易暖好了,懶得過去。

或者幹脆就咬死不承認,直接說自己是真睡了,現在迷迷糊糊的答不出自己的問題。

好像哪一個可能在賀年身上都有可能發生。

最終他還是什麽也沒做。

這張床足夠大,嚴銳之躺下,與他蓋上同一張薄被,伸手關掉了落地燈。

室內就只剩一點未盡的月光了。

算了。

嚴銳之閉上眼的時候想。

既然賀年今天這麽賣力,也不在乎自己傷口,就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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