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恍如舊年
沉默良久，唐無影忽然問陸小鳳：“你是不是忘記了事情？”
陸小鳳立刻點頭：“你怎麽知道？”
“你說要來找一件東西。”唐無影表情十分鎮定，一點都沒有自己影響了人家的覺悟。
陸小鳳：……
“找一樣東西？”唐無影試探地問道。
陸小鳳扶住了額頭：“我們離開西域也有兩天了。”
“是。”唐無影看陸小鳳：“不然我陪你回去找找？”
他這樣說着，神情是顯而易見的認真。
陸小鳳看唐無影一眼：“你也忘了？”
“剛剛才想起來。”唐無影低聲道：“抱歉。”
陸小鳳忽然發現，其實唐無影這人性格很有趣，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是無比認真而嚴肅的，如果現在自己真的要求唐無影陪同回西域一趟，他也會辦妥手上的交接和自己一起。
唐無影無比重諾，他一直都是個這樣的人。
陸小鳳在心底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你還是回皇宮去吧，皇上在等你。”
說完這句話他方才後知後覺這是一句多麽歧義的表達，可惜陸小鳳還沒來得及改口，就見唐無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的确在等我，不過陸兄的事情也很重要。”
……
小鳳凰整個人都震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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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什麽鬼？
不應該是皇上麽！
另外等你又是什麽鬼？
自己到底是錯過了什麽？！
“陸兄？”唐無影在他眼前揮了揮手。
陸小鳳張大的嘴慢慢閉上，幹笑幾聲：“沒什麽，那唐兄快回去吧，我一個人亦是無妨。”
雖然非常想看年度大戲但是……
果然還是正事要緊。
唐無影一路向京城而去，這些天他的世界亂成一團。
先是莫名其妙掉來了這個世界成為了一個身份待确定的錦衣衛，過不了多久就接到了任務要自己去西域，到了西域就被告知曲霂祁也來了，并且成為皇上，再之後是唐家堡的堕落……
想到這些，唐無影默然揉了揉額頭，感覺得到腳踝處被輕輕拱了拱。
機關小豬已經被修好了，唐無影怔了怔，抱起那只沉甸甸的小東西。
這是他送給曲霂祁唯一一個東西，沒想到居然被穿越時間帶到了這裏。
那個傻子……
唐無影在心底嘆了口氣，眼底難得露出些許笑意來。
小豬懵懂而不經世事的模樣猶為讨喜，被唐無影修好了就撅着小屁股對着唐無影，絲毫不認這個制作了自己的機甲師，将自己的弩箭和機關藏得好好的，說什麽也不給唐無影用。
唐無影倒是無所謂，有些時候他覺得自己看到這只小東西就像是看到了那個二貨曲霂祁一樣。
再想想二貨變成了皇帝……怎麽想都有點驚悚。
還有一天腳程到達京城時，唐無影本意是想要快馬加鞭。
然而皇上的近衛趕了過來：“皇上命大人在此歇息一日，已經為大人安排好了落腳府邸。”
……居然還有府邸，唐無影失笑，也沒問原因地點點頭：“好。”
曲霂祁做的事情永遠出乎意料，沒想到現下這脾氣還沒改。
落腳的第一時間，唐無影去确認了一下南寧王的情況。
這一段路程很漫長，唐無影始終保持着高度警惕心，畢竟南寧王詭計多端，如若想要反水，此時卻也是好機會，難保顧惜朝不是要演一出戲。
想到這裏，唐無影看向南寧王的目光始終帶着三分警惕。
南寧王似乎看了出來，忍住唇角的冷笑道：“本王現在是孤家寡人，唐大人倒是不用擔心什麽。”
唐無影沒做聲，再次确認了一遍，這才對看守點點頭退了出去。
不知為何，這一瞬間唐無影忽然感覺有種莫名的情緒席卷而來，如果一定要給出一個定義，或許叫做“近鄉情更怯”。
他不知道這種感覺從何而來，畢竟這裏無論如何都不是自己的家。
那一夜尤為漫長，或許是因為離京城更近了幾分的緣故，唐無影沒有睡着。
他披衣而出，庭院裏月華傾瀉，侍衛見了唐無影便行了個禮：“大人。”
“退下吧。”唐無影淡淡道：“今夜不用把守。”
侍衛有些為難地一怔：“可是大人……”看到唐無影不容更改的神情方才點點頭：“是。”
有些場景總覺得熟悉，好像回到了那年的唐家堡。
可是誰都知道，時間不能重回。
下一秒，唐無影驀然睜大眼睛，轉身——
曲霂祁伸出的手就那樣僵在他的肩膀上空。
“啧……”曲霂祁怔了兩秒收回手：“失敗啦。”
曲霂祁的眼睛很亮，仿佛倒映着漫天的星光，攤開手的樣子恍如初見。
唐無影感覺自己的喉結滾動了幾次，最後定格在沙啞的音節：“你怎麽來了？”
“這裏很近，”曲霂祁眨眨眼，表情十分疑惑：“為啥我不能來？”
……好歹有一點九五至尊的自知之明啊！
唐無影覺得心很累：“你帶了多少人？”
曲霂祁認真想了想，一伸手召喚出一群碧蝶，表情十分得意：“如果和人打架，我這算是群毆麽？”
唐無影默默扶額。
他忽然意識到，覺得物是人非的自己真是太蠢了，這人無論變成何種身份都不會變！
曲霂祁卻倏地嘆了口氣：“我已經很久沒有召喚他們出來了。”
他的手從碧蝶叢中傳出去，表情有些悵然若失：“畢竟頂着皇上的身份，總不能天天玩蛤蟆。”
唐無影又一次沉默了，良久他方才道：“事情總是兩難全。”
這句話說得極為客觀又中庸，卻不是曲霂祁想聽的那句。
“對了，你怎麽過來的？”曲霂祁定了定神問道。
“機關事故，我也很意外。”這個問題簡單多了，唐無影表情淡定地說完，又看向曲霂祁：“你呢？”
曲霂祁的臉色驀地一僵。
唐無影何其聰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端倪，月光之下曲霂祁的神情有種難以掩飾的尴尬，他沉默片刻道：“你不必覺得虧欠我，如果不是你，機甲事故在機甲師中也很普遍。”
曲霂祁沒說話，只是平靜地換着自己的召喚寵物。
唐無影只好說下去：“所以……不是因為你。”
良久，曲霂祁方才笑了笑，那笑容看起來極苦，像是在哭一樣：“嗯，謝謝你。”
謝謝你，在這麽久的以後還來安慰我。
“那麽，”唐無影正色：“你到底因為什麽過來的？不要告訴我也是機甲事故。”
“對啊，”曲霂祁立刻恢複嬉皮笑臉的模樣：“就是機甲事故，我當時在唐家堡找人，就正好碰上了……啊哈哈哈……”
唐無影的目光讓曲霂祁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他的笑聲越來越低，最後閉上了嘴。
“你……”唐無影感覺自己的喉結滾了滾。
“我墜崖了，真的只是事故。”曲霂祁的神情已經無比平靜，他擡頭看着唐無影，露出一個好看的笑：“能和你落到一個世界真好。”
這一次唐無影怔住了。
墜崖……
曲霂祁這種走遍大江南北的人怎麽會犯這種錯誤？
曲霂祁語氣太過平靜，神情也是一本正經的模樣，而這讓他的話更加沒有一丁點可信度。
唐無影只好搖搖頭：“罷了……”
所有的虧欠都落定在前世，糾葛來往，不過是前世的故事。
這一次，恍如久別重逢。
“對了，南寧王的事情怎麽辦？”曲霂祁跟着唐無影躍上屋頂，坐着晃腿。
唐無影簡直想要嘆氣：“皇上。”你能不能稍微在意點自己的形象？
“诶？”曲霂祁睜大眼睛，笑眯眯道：“你怎麽這麽叫我，我不适應。”
“……這麽多天你怎麽還不适應？”唐無影皺眉頭。
“就是因為不适應才要提前來見你啊。”曲霂祁為難地嘆了口氣：“而且你的身份還被冷月孤鷹懷疑，我還在想怎麽給你平反。”
唐無影心底驀地湧上一股暖流：“你不用擔心，戴罪立功的事情很多，我也可以。”
“嗯，唐兄最厲害了~”曲霂祁絲毫不擔心唐無影的能力：“倒是聽說你遇到唐家堡的人了？”
唐無影神色一冷：“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唐家堡了。”
在這個世界上，饒是遇到再多人，唐無影也不能将這句話輕而易舉地說出來，只有面對曲霂祁才可以，因為——
“沒關系，”曲霂祁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唐無影的肩膀，露出一個笑：“我還是原來的曲霂祁，一直都是。”
只要我們還在這裏，就沒關系了。
“皇上！”下面忽然傳來一聲驚呼。
唐無影立刻看向曲霂祁：“你……”下意識隐身了。
曲霂祁像是變臉一樣立刻肅容，神色冷靜而自如地一躍而下：“朕上來透透風。”
“……皇上您的龍體啊……”随行大太監簡直要哭粗來。
唐無影在上面看着，艱難忍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