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暖意

講真的, 顧執做的這些飯菜是真的不好吃，但對于一個第一次做飯的新手來說，已經算是不錯了, 所以沈念還是很給面子的吃了很多，最後還是顧執攔着他不許吃了：

“又不好吃，別吃這麽多了，晚上別不舒服了。”

明明是個比自己小2歲的小朋友，說出口的話卻像是個長輩, 有那麽一瞬間沈念甚至在顧執的身上看到了秦奶奶的身影, 他不禁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逗笑, 卻又忍住了。

“念念在想什麽？”顧執問他。

沈念搖搖頭：“沒什麽。”

顧執好奇的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大概也覺得不會是什麽特別的重要的事情，便妥協的沒有再繼續問。

不過經過這麽一打岔，沈念也是真的覺得自己吃的有點多了, 于是停下了筷子：

“不吃了, 明天再吃吧。”

顧執瞧着沈念沒說話，但他能感覺到沈念有些不一樣了, 看着自己的眼神不再有防備和探究，至少這一刻沒有，整個人也似乎柔軟了下來，這讓顧執很舒服，覺得手上的水泡都不怎麽疼了。

飯後沈念将剩下的飯菜放進了冰箱，顧執想說別放了, 他今天做的菜都不配浪費冰箱的電, 但話到了嘴邊還是沒說, 他喜歡看沈念這麽珍惜他, 哪怕只是他做的菜。

廚房被顧執這個新手弄的狼藉不堪, 顧執想自己收拾殘局，可沈念沒同意：

“不用，我來就行，你做飯我洗碗，這很公平。”

顧執盯着他看了幾秒，笑笑沒再堅持，但也沒離開，沈念在洗碗，他就拿着抹布擦餐桌，餐桌擦好了，椅子擺好了，他就坐在那裏看沈念。

今天的沈念讓他确認了一些事情，他明明很渴望擁抱和溫暖，卻因為怕傷害怕拒絕，而一直待在原地滿身戒備，看到自己對他的關愛和善意了，他才小心翼翼的釋放出自己的，唯恐這是個陷阱。

他或許知道這樣的處事方式沒有辦法得到他想要的，但他卻因為不想再疼，所以寧可孤獨着。

不過好在顧執敢，顧執不怕疼，他有再賭一次的勇氣，賭對了皆大歡喜，賭錯了，那麽他們兩個或許也就解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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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慢慢來吧。

今天的嘗試是個好的開始。

顧執在看着自己，沈念知道，可也沒理會，徑自收拾着，他今天心情很好，好到連自來水裏的涼水都不覺得冰，只是沈念也沒想到顧執會在自己收拾完的第一時間就邁步走過來把他冰涼到快沒有知覺的手握在了掌心，說：

“我給念念暖暖。”

沈念發麻發木的手指沾染了溫暖，開始慢慢發熱，沈念看着顧執微微笑了下，這抹笑意被顧執捕捉到，像是發現了什麽好玩的事情，看着沈念：

“念念在笑什麽？”

“沒什麽。”沈念說完便要抽回手，依然不肯告訴他答案。顧執的手也已經涼了，可顧執沒同意，還是緊緊的握着他，但可能也意識到自己的手暖不熱他了，便拉着沈念的手直接放在了自己的脖頸處：“這裏更暖和。”

“不用這樣，我不冷……”

“念念聽過一句話嗎？”顧執打斷他的話，看着他：“手腳涼，沒人疼。”

沈念沒說話，看着顧執，想說這完全沒有科學依據，可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不管有沒有科學依據，但在他的身上卻是對症的，那麽顧執說的也不可謂不對。

“我覺得這句話不對。”顧執笑着說：“念念以後有我疼。”

沈念聞言靜默幾秒，到底還是把手從顧執的脖頸處抽了出來，或許是熱了，顧執這次也沒攔着，依舊笑看着他，沈念在顧執這種滿眼都是自己的目光中敗下陣來，擡手捏了捏顧執的耳朵。

顧執一直看着他，眉眼含笑，眼中都是一個叫沈念的人。

氣溫低，屋內沒有取暖設施，并沒有比室外的溫度高多少，沈念也是直到走進北屋的時候才意識到家裏沒取暖，顧執一直都在這樣的環境裏生活，他看向顧執：

“晚上睡覺冷不冷？”

“冷。”顧執不說謊：“可比在危樓裏好多了，至少我的被子很厚。”

村裏的暖氣都是自己買煤來燒，今年沈崇山走的早沒再回來，壓根沒想到這回事兒，現在沈念手裏的錢也并不多，支付不起，退一萬步說，就算支付的起，自家燒的暖氣也不太好管理，很容易熄火，并不太适合顧執這個年齡段的小孩兒。

可是這麽繼續冷下去也不是辦法，人都會凍壞的。

沈念站在顧執的房間門口，看到了牆壁上挂着的空調：

“你可以開空調取暖。”

顧執沒說話，擡頭看着沈念，沈念在他的眼神中明白了他的意思，和不想用沈崇山的錢上學，不想穿沈崇山給自己買的衣服一樣，他同樣不想用沈崇山買的空調，沈念無奈的嘆出一口氣：

“沒有必要。”

“可我就是讨厭他，還有讨厭他給我的所有東西。”

“讨厭是因為有期待嗎？”沈念看着他：“你還在期待他有一天能夠回來陪着你？”

顧執聞言便笑了起來：“念念，你在擔心什麽啊？你覺得我會嗎？”

不知道，可沈念覺得對一個人有情緒，有恨意，都是因為有期待，都是因為期待沒被回應，又或者說是背叛，他就是這樣的人，曾經對游曉月和沈崇山都有期待，後來慢慢成了怨怼，只是他不像顧執，從來都沒有說出口，現在他沒了情緒，也沒了期待，所以對什麽事情都能淡然。

不會抗拒沈崇山給他的。

他了解顧執和常人的不同，卻也不明白對待沈崇山他到底是什麽情緒。

似是看出了沈念的疑惑，顧執笑了笑：

“念念，我對沈崇山沒有期待，我回來，住在這裏，接受他的房子他的錢，都是因為你，我想陪着你，也想你陪着我，我只是單純讨厭他，所以才不想和他産生任何的關聯，和別的沒有關系。”

“那就更沒必要了。”沈念說：“沒必要因為別人的錯誤委屈自己，冬天才剛來，一直不取暖會受不住的。”

顧執沒有說話，沈念側臉看他：“聽話，別跟自己過不去。”

說完這句話沈念就邁步回自己的房間了，顧執站在房間門口的位置，一直看着沈念進去他自己的房間之後才回頭看向房間內的空調，盯着看了好大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念洗漱完從洗手間回來的時候直接拿了醫藥箱去了顧執的房間，但意外的發現他并不在，等了一會兒還是沒等到人，便想着先會自己的房間，卻沒想到顧執竟在自己的房間裏，就那麽站在床邊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念走過去，笑着問他：“怎麽了？”

顧執看着沈念，眼神更柔和了一些：“念念今天對我笑兩次了。”

沈念正準備掀被子的動作頓了一下，轉頭看他，神色有些別扭的疑惑，似乎對于顧執的說法不是很理解，也像是對于自己笑了兩次完全沒有任何的記憶，可顧執也沒打算解釋，直接拉住了沈念的手，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輕輕地晃了晃，說：

“念念，去我房間睡吧，我開了空調。”

沈念倒沒想過顧執來找自己是因為這個，但他不太想去，他承認自己對于那個房間有抵觸。

“念念剛才告訴我，有期待才有情緒，你不想進那個房間，是因為還對沈崇山有期待嗎？或者說，你其實還在怪我？”

沈念都要被顧執的說辭逗笑了，他怎麽都沒想到顧執會拿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來勸自己，可顧執卻又一次晃了晃他的手：

“去吧，你不去我就要把空調關了。”

這是明目張膽的威脅，用他自己。

沈念不應該吃這套的，但他卻沒有說不。

或許是顧執的姿态讓人拒絕不了，又或許是晚上那頓不好吃卻足夠暖心的晚餐一直到現在都還在發揮着它的威力，所以沈念無法拒絕顧執這還是為自己好的要求，終究還是心軟點了頭，說：

“好。”

沈念抱着被子，顧執拿着枕頭去了顧執的房間，空調大概已經開了一會兒，在這個猶如冰窖一樣的北屋裏，這裏的溫暖讓人舒服的每個汗毛都要打開了，顧執把沈念的枕頭放在了裏面的位置，對沈念笑着說：

“念念快躺下吧，我去洗漱，馬上回來。”

沈念躺在這了這張曾經睡了很多年的床，想起了沈念剛才說的話，他問自己對這個房間有情緒，是不是因為沈崇山，其實并不是，他早就沒了期待，所以并無所謂，只是即便如此，對于曾經的傷痕也不是說忘就忘的，沈崇山選擇顧執忽略自己的疤痕一直在那裏。

這個房間，這個空調是開端。看到總會想起來一些不好的回憶，所以沈念能避則避。

被窩裏還是很冷，沈念打了個冷顫，但漸漸的溫度上來，也就沒有那麽難熬，甚至被空調風吹着還很舒服。

顧執就是在這個時候回來的，或許是太冷了，他飛快的進來，迅速的關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上了床，鑽進了被窩裏，沈念甚至都能聽到他牙齒打顫的聲音，他扭頭看向顧執，想起了剛才顧執給自己暖手的模樣，開了口：

“我被窩裏暖和了，要不要換換？”

顧執即便冷成這樣，但轉頭看向沈念的時候還是笑着的：

“念念，我舍不得的，沒事，等下就好了。”

沈念沒有堅持，卻在猶豫之後，還是從被窩裏悄悄把手伸了過去，握住了顧執因為剛洗漱完而冰涼的手，顧執臉上的笑僵了一瞬，似是沒想到沈念會這麽做，可眼神從詫異到炙熱也不過幾秒之間，他看着沈念，眼神熱烈的像是要把整個房間都烤熱了，竟看的沈念有些不自在。

就好像自己做了什麽不應該的事情，在被他看笑話。

可他剛才也給自己暖手了，他怎麽做到自然的？

沈念頓了一下，繼而放開了握着顧執的手，掀開了被子下了床，顧執有些意外的看着他：

“念念，你怎麽……”

顧執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他看到了沈念想要做的事情，書桌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放了醫藥箱，沈念正把他拎過來放在床頭的位置，對顧執說：

“你手燙傷的地方需要塗藥。”

顧執聞言就從被窩裏起了身，坐了起來，雖然這樣的姿勢讓他後背有點冷，可他是願意的。

沈念沒有看顧執，小心翼翼的執起了他的手，兩個水泡都不算太大，應該能自行吸收，所以不需要處理，可燙傷的地方還是紅的厲害，沈念給他塗了燙傷膏，顧執安靜的看着沈念給他塗藥，一句話也沒有說，一直到沈念塗完了，他似乎都還沉浸在某種情緒裏沒有出來。

直到沈念收拾了醫藥箱重新躺下，顧執才有了些許的反應，也跟着躺下了。

“念念。”顧執側臉看他，眼神沒有比剛才讓人輕松多少，但他不給沈念反應的時間，直接開了口，對他說：“我知道你對什麽都沒了期待，所以不敢往前再邁一步，沒關系，我敢！以後我往前邁一步，你試着邁半步好不好？我喜歡你待我好，為了你能一直這樣，我也會對你更好的，你試着相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沈念看着他，說不出來話。

顧執卻對于他的沉默并不失望，依舊看着他：“我們好好的在一起，一直在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