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自缢而亡
被姜遲用一條小指粗細的打造精致的純金鎖鏈鎖在雲華宮一張雕花大床上的第一百天,也是楚淩隔離人世不見陽光的第一百天。
自從被鎖在這處後,楚淩的睡眠質量一直很差,往往點着安神香也睡不了兩個時辰,而且還接連做着噩夢。
天還未亮,楚淩便從噩夢中醒來,他第一次感覺到累,身心俱疲的累,累的他睜不開眼睛,甚至連呼吸都覺得是在浪費體力。
昨夜姜遲在床上一邊折磨着他,一邊用狠厲又邪惡的語氣告訴他,姜國的軍隊已經踏破了離國最後一道城門,鐵騎蕭蕭,離國已經歸姜國所有,而離國國主楚霄以身殉國,陪葬的還有皇後和小皇子楚雲。
聽到這個消息後,楚淩除了最開始的驚愕之外竟然一點兒也不覺得心疼。一個是最愛他的父皇,一個是最疼他的母後,還有一個是他最心愛的不過十歲的弟弟。
然而直到聽到這等噩耗,楚淩才發現自己的心已經狠硬到不為所動的地步了。
又或許是因為他早已經麻木了,身體被姜遲折磨着,精神渾渾噩噩連晝夜尚分不清,又如何理會幾乎讓他斷腸的心痛?他有的,只是眼角落下的一點點清澀的水跡,飛快的劃入鬓角,連他都不信自己哭了,又何況早已赤紅着眼睛一味索取折磨他的姜遲?
昨晚無疑是姜遲下手最重的一次,甚至連束着楚淩手腕的金鏈都沒有解開就強要了他一次有一處,任憑鏈子将他細嫩的皮肉勒出一道道紅痕,最後皮開肉綻勒進肉裏。
現在身上動一動都是痛的,不用看楚淩都知道,前日剛添的鞭痕上面定又布滿了昨夜才弄出的紫青色的吻痕和深深淺淺的牙印。他覺得自己身上髒得很,因為姜遲一直沒有在事後給他清洗的習慣,昨晚暴怒中的姜遲自然更不會。
不過印象中…對方好像也有唯一一次大發善心的時候,楚淩閉着眼睛,為自己感到可笑。這都什麽時候了,自己還記着很久以前姜遲唯一完事後給他清洗身子的事。
那還是兩年前,姜遲吞并了周邊的一個小國,心情格外的好。那時楚淩身子染了風寒沒怎麽有精神,所以難得沒有與姜遲頂嘴針鋒相對,只是軟軟的卧在床上。
那夜姜遲依然是将楚淩做得昏了過去,不過後來也許是發現他受了寒,竟然破天荒地抱着楚淩一起洗澡。
半昏半睡間楚淩睜開眼,就對上姜遲一雙冷寒的眸子,只是裏面似乎有幾分其他的情愫在,楚淩還來不及看清楚便又睡着了。
那是記憶中姜遲對他最寬容的一夜,至今楚淩都分不清那是夢是真。
不過已經不重要了。
自昨晚姜遲殘忍地告訴他,他已經國破家亡,孑然一身的時候,楚淩便覺得什麽都不重要了。什麽尊嚴,什麽傲骨,什麽尊貴的離國儲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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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個人什麽都放下了,決心赴死的時候,就沒什麽可牽絆住他了。誰也留不住一個了無牽挂一心想死的人,金鎖鏈又有何用?
其實楚淩不止一次想過逃跑想過去死,不過都被姜遲阻止了,換來的是一次次更加粗暴瘋狂的折辱。
這是最後一次,楚淩想,這次如果再不成功,他只好相信一些都是命運都是天意,他會逼迫着自己安安分分待在元華宮直到老死,在姜遲身下承歡,自甘堕落下去了。
“最後一次…”楚淩喃喃,像是自說自話一般。他睜開眼,一雙好看的鳳眸黑亮黑亮的,竟然是從未有過的神采,透着深深的絕望氣息。
“什麽最後一次?”身邊睡着的人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黎明的黑暗中,姜遲的聲音低沉中帶着幾分慵懶,帶着上揚的尾音:“嗯?”
姜遲就是這樣,前一個還如同發了瘋的野獸将楚淩折磨的欲生欲死,一覺醒來卻又好像什麽都沒發生一般,用平和的口吻與楚淩說着話。
姜遲說話時的氣息噴在他耳側,癢癢的,楚淩忍着全身的痛楚往一邊挪了挪,避開了,“沒什麽。”楚淩道,聲音毫無起伏,如死人一般。
這幾日楚淩的身體一直很弱,說話都沒怎麽有力氣,經常這樣淡淡的,姜遲便也沒在意。記起昨日二人争執的根由,姜遲一個翻身壓向楚淩,低低道:“用鏈子栓了還想要跑,如今你國破家亡,又能跑得到何處去,倒不如好生待在朕…”
“我不會再逃了…”楚淩喃喃,姜遲的靠近讓他本能的顫抖,三年的肉體折磨足以讓他的身體和神經對姜遲産生條件反射的恐懼。
姜遲見楚淩明顯排斥自己,睡了一覺消下去的火氣騰得又竄了上來,不過他聽清了楚淩說的話。
我不會再逃了。
于是強壓下火氣,只是懲罰性的輕輕咬了下楚淩的耳珠,暧昧地吐息:“喲?怎麽突然聽話了?”
楚淩也沒躲,黑暗裏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他似乎極低地笑了一聲,輕聲道:“我累了,跑不動了…”
“累了好。”姜遲埋頭小貓兒似的拱了拱楚淩傷痕累累的肩窩,輕輕環住他的肩膀,低聲道:“子淩,如果累了就靠在朕身邊一輩子吧。”
子淩,是楚淩來姜國做人質時姜遲在金銮殿上當着群臣的面賜楚淩的名字,雖然楚淩一點兒都不喜歡,可姜遲總是喚他“子淩”,并且叫得樂此不疲。
人真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會愛屋及烏,也會因為真心恨一個人,連他叫自己的方式都無比厭惡。
聽着姜遲喚着“子淩”許諾他“一輩子”,楚淩忍着沒有在唇角顯出譏笑。
很可笑,難道不是嗎?姜遲讓他國破家亡,他們之間又如何有得了一輩子?
其實,姜遲不只一次對他說過一輩子,可是一輩子太長了…楚淩連與姜遲在一起的三年都撐不過,一輩子更是飄渺虛無。
楚淩的目光空泛地落在黑夜裏,他啞着嗓子,用帶了幾分鼻音的聲音弱弱道:“阿遲,早朝的時間快到了吧?”
其實楚淩不是不會裝柔弱,他只是不屑于如此而已,如今他軟着嗓子叫着“阿遲”,倒讓姜遲愣了一下。
每次在床上姜遲都用盡辦法逼着楚淩叫自己“阿遲”,楚淩卻從不松口,如今這般主動喚他,倒是第一次。
回神之後,姜遲的聲音不知怎的都有些發顫,道:“現在還有一刻鐘就到五更…”
楚淩幽幽道:“嗯,去吧。等你回來我想跟你一起用膳。”
姜遲的脊背幾不可查的顫了一下,他回過頭來嘴唇在楚淩嘴角碰了碰,道:“好,等我下朝過來一起用膳。”
楚淩點點頭,沒再說話,輕輕閉上了眼睛。
姜遲勾了勾嘴角,手在楚淩腰間摸了幾把,又忍不住給了楚淩一個幾乎窒息的深吻,才更衣上朝。
冬天,五更,天還黑的很。
楚淩自從來到姜國晚上就多了個怕光的毛病,是以只要是楚淩睡覺的地方,夜裏是不點燈的。
楚淩突然發現,姜遲還是有一點點體貼在的,比如哪怕他現在住的是冷宮,床也不是硬板床,飯菜也是好的,而且晚上從不會點燈燭。
但姜遲不會知道,楚淩并不是真的怕光,他只是失眠的嚴重,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整夜整夜都睜着眼睛而已。
不過,有什麽重要呢?
“姜遲…”楚淩臉上帶着異樣的緋紅,眼睛哪怕是在黑暗中也金亮金亮的,“我叫楚淩…你是姜遲…我們兩個在一起,就是淩遲…寸寸骨血,點滴成殇。今世,我要比你先走一步了…如果有下輩子,我要避着點兒你,因為你口中的一輩子…太疼,太苦了,我受不起……”
楚淩邊說邊将連接着手腕和床頭的一截金鏈子緩緩繞在了脖子上,慢慢勒緊。
其實這根讨人厭的鏈子也不是一點兒用都沒有,楚淩想。被姜遲清理走床邊任何楚淩可以觸碰到的匕首剪刀發簪…之類一切殺傷力的東西後,竟然還留了一根一尺多長的鏈子在,不知道是姜遲一時疏忽還是他從沒想過楚淩不是置氣而是真的決心要死,他竟然忽略了一根鏈子的作用。
當冰涼刺骨的金屬環繞在脖子上,窒息感慢慢湧上來時,楚淩勾勾嘴角,笑了。
“姜遲,永不…再見。”。
冰冷徹骨的金屬纏繞在脖子上,将楚淩的意識和力氣一點點從體內抽離,不過身上的痛覺似乎消失了,感覺輕飄飄的,如在雲端。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楚淩早已忘記的和不願記起的許多事都奇異得在腦海清晰起來。父皇、母後、雲兒…還有姜遲。
他很清楚,他想起姜遲的那刻心悸不是愛,而是恨和恐懼。姜遲的狠厲,姜遲的摧殘,姜遲的□□,姜遲口中刻薄的話語,以及沾了鹽水的皮鞭…那些記憶如一把利刃,一點點将他的自尊和驕傲千刀萬剮,也将他的感情淩遲處死。
從最開始城牆上的匆匆一瞥到沙場上的刀劍相接,從屈辱的簽下投降書到來到楚國做人質,從一開始的軟禁到如今的連下床的自由都沒有的囚禁,從孤傲清高到卑微低賤,從尊貴的離國儲君到國破家亡的一文不值…這些,都是拜姜遲所賜!
楚淩,你怎能不恨?如何不恨?
要有多狠的心,才能忘記國仇家恨,才能忘記自己所受的屈辱,愛上那個人?
姜遲每每對他說出“子淩”你跟我“一輩子”可好?楚淩都會為姜遲感到莫大的悲哀。
一輩子太長了…我等不起,你也給不起…我想要的是什麽,你不會知道,也永遠不可能知道了。
“呵——”楚淩最後發出一聲輕嘆,終于陷入了黑暗。眼角凝着一滴晶瑩的眼淚,不知是他因為想到了什麽而哭的,還是純粹因為人在死前都會流下的眼淚。
不過不重要了,等姜遲看到時,那滴淚,怕早就會幹了吧。
真好,楚淩留給姜遲的,依然是最初高傲清冷的樣子。
姜遲認識的楚淩,不會哭。
楚淩,不會哭的……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h,求不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