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以身試藥

究竟是楚淩記錯了還是歷史已經發生了重大的改變?

想起自己斷腿卧床時本該在十五日之後出現的姜遲卻在當晚就來了鳳梧宮,之後本該被軟禁的自己卻有機會出宮,還有前世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的秦善卻與自己相遇在天字一號…甚至,前世本該是姜遲中箭今生卻換作了自己…

所以,這些只是意外,還是冥冥之中命運已經開始發生了轉變?

會不會因為這次受傷的不是姜遲,所以那個本該出現的“李太醫”不會再出現?那麽是不是代表着…自己真的會死?

不知是不是姜遲的錯覺,楚淩的臉色在太醫們進門時突然變得更将灰白,好像希望破滅的樣子,姜遲在楚淩的眼中找不到一絲神采。

顧不得那麽多,姜遲立刻命令太醫們為楚淩查看,但每一個人都是在為楚淩把脈之後跪下搖頭。

血液慢慢凝固的感覺有些奇異,好像身體墜入了大海,楚淩覺得自己正不斷下沉、下沉,越往深處去就越冷,但也因為這種冷,肩膀的傷口反而不覺得有那麽疼了。

楚淩已經死過一次,所以這次他心裏倒沒有多少對死亡的畏懼,只是想到自己要這樣在姜遲懷裏慢慢死去,心裏生出一種隐隐的不甘。

那天的雲淩亭,那天的雨,那幅只有數筆的肖像,那畫上神采飛揚的少年,還有那句要把糖畫堆滿整座宮殿的約定…

楚淩一直都記得那天的輕風細雨,他趴在姜遲寬厚的背上,手臂摟着他的脖子,身上披着的是還帶着對方體溫的袍子,二人在雨裏,一路狂奔。

凹凸不平的地上,雨水積成一處處深淺不一的水窪,姜遲深一腳淺一腳的踩進去,濺起一朵朵水花,耳邊除了風雨聲,就是彼此激烈的心跳聲。

“阿遲…我是不是真的要死了…”楚淩靠在姜遲懷裏,他吃力地擡起手抓住了一點點對方的衣襟,細瘦的手指在姜遲玄黑色的錦服映照下顯得越發蒼白,“你…你讓太醫們都出去吧…不要為難他們了…”

“不…子淩。”姜遲搖頭,拉下楚淩的手緊緊握在掌心,啞聲道:“你不會有事的…朕不會讓你有事的…”

“……”姜遲攥得他的手有些疼了,楚淩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弱聲道:“我…我有話要對你說,你讓…他們都出去…”

“行了,都出去吧。”姜朝看不下去了,知道就算這些“庸醫”在這裏也于事無補,而姜遲只是固執地不肯放棄才執意不放這些人走,于是他開口替楚淩攆人,道:“跪在這裏等皇上發怒都把你們處斬嗎?”

太醫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裏也犯怵,但姜遲不說話也沒人敢走。

Advertisement

姜遲看到楚淩心意已決,終于還是拗不過他,道:“所有人都出去,沒有朕的命令不準進來打擾。”

“是,皇上。”衆人這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姜朝最後朝他們看了一眼,也搖着頭拉着洛風一起出去了。

“你要說什麽…”所有人都走幹淨之後,姜遲便不再壓抑自己的情緒,他紅着眼眶将耳朵貼近楚淩的唇瓣。

“我恨你…”楚淩輕聲道。

脊背一僵,姜遲怔住,他沒想到楚淩支走所有人之後要說的卻是這樣一句話,但是他卻沒有發怒,只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楚淩,眼中有意或,但更多的是沉痛與悲傷。嘴唇動了動,他似乎是想說什麽,但想到自己對楚淩做的那些錯事,又覺得自己的解釋都像是多餘,最後,他選擇了沉默。

見姜遲發愣,楚淩就知道自己一句話到底對姜遲的打擊有多大。楚淩發現自己真的不怕死,所以還有心情跟姜遲開玩笑,扯起唇角,楚淩虛弱地笑道:“不過現在想來…那些都跟一場夢似的…我…咳…我好像也沒有那麽恨你了…”

“子淩…”姜遲終于忍不住,淩厲的眸子被水霧彌漫,最後凝出了一顆豆大的淚珠,一邊擦拭着楚淩嘴角流出的血線,他一邊道歉:“是我逼你太緊…我不該用質子的身份限制你的自由…”頓了頓,他溫柔地撫着楚淩的額頭,“可是我真的…只是想跟你有綿長的一輩子啊…”

“你欠我太多了…咳咳。”楚淩低笑,卻有一口血水嗆出來,他痛苦得把臉皺成了一團,喘了好久的粗氣才重新平穩下來,複道:“所以…所以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他是不會讓我們在…在一起的。這不…我,我又要先走一步了…”

“是,我欠你的。”姜遲哽咽着點頭,“所以你要給我機會還你,補償你…子淩,撐下去…求你。”

姜遲不知道楚淩口中的“欠”究竟指的是什麽,楚淩不是再說質子的那一紙條約,而是在說前世的那數條人命,因為太過悲傷,他忽略了楚淩口中的“又要”二字。

楚淩知道自己說的話姜遲是聽不懂的,但他也沒指望對方聽懂。記得前世那些的只有自己,活着的痛苦的也只有他而已。如果死了反而是種解脫,這樣他就不會掙紮在前世姜遲的暴戾與今生這人的溫情中如此痛苦了。

“阿遲,我累了…”楚淩緩緩閉上眼睛,道:“我想睡覺…”

“不許睡!朕不許你睡!”姜遲緊緊箍着楚淩的肩膀,搖晃着他咆哮着。

“……”楚淩的眼皮沉重的厲害,他已經顧不得姜遲的咆哮了。

“楚淩!你給我聽着!”姜遲威脅着楚淩,聲音帶了一絲嗚咽:“如果現在你敢睡過去,我下一刻就會下令蕩平離國!你不知道吧,秦善我已經捉到了,就關在大牢裏,不想看他受死,你就睜開眼睛!”

“……”聽到姜遲要蕩平離國,楚淩本已經閉上的眼睛又緩緩睜開,原本漆黑的眸子已經沒有了焦距,眼皮打着架,楚淩無奈地嘆了口氣:“你…你怎麽說話…不算數…啊,不是都答應我不傷害…咳咳…”

“我是答應了你,但前提是你要在我身邊好好的…”見楚淩重新睜開眼,姜遲以為自己的威脅起了作用,他吻着楚淩的眼睛,啞聲道:“所以,為了他們你也要撐下去…會有解藥的…”

“我以後不…不能再相信你了…”眼皮越來越沉重,楚淩沒有力氣再繼續強撐着,他緩緩閉上眼,“君無戲言…本來就是騙人的…不過我還是求你,能在我死後…把我的屍骨…送回離國…”

“不!我不答應!楚淩,我不會答應你的!如果你死了,我會了秦善!我會殺了他的!”

楚淩緊閉着眼睛,眼角有淚水滑落,他輕聲喚了一聲:“阿遲…”宛如嘆息。

“皇上!”這時洛風推門而入,手裏拿着一個青綠色的小瓷瓶,道:“剛才有個小孩交給侍衛了這個,說是救人用的。”說着他走過來把手裏的瓷瓶給姜遲看。

“……”姜遲抱着氣若游絲地楚淩,怔怔坐在床邊,見洛風進來也沒什麽反應,直到聽到“救人”二字時,他才想起什麽似的,一把抓過瓷瓶拔開瓶蓋,放在鼻端聞了聞。

瓶子裏是一種透明的液體,帶着幾分青草的甜香味兒。

“那孩子呢?”姜遲道。

洛風道:“他把這瓶東西交給王府的侍衛後就跑了,等屬下去追時已經沒了蹤影。而且一個孩子,怕也是問不出什麽的。”

“把太醫和阿朝叫進來。”姜遲打量着那個瓷瓶,如果他沒有猜錯,這瓶應該是解藥。

秦善的目标的他而不是楚淩,不僅如此,秦善的原本的目的應該是救出楚淩。如今楚淩中毒性命垂危,想必秦善正躲在暗處着急,知道楚淩如今在晉王府後,他一定會因為擔心楚淩的安危而把解藥送來。為了不暴露自己,于是秦善找了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雖然姜遲确定自己推斷的不錯,但為了防止萬一,他還是把太醫們都叫來了。

握着那個瓷瓶,姜遲看着衆臣,道:“朕叫你們來是為了兩件事,一是朕來試藥,如果有什麽不測的話你們能救則救。二是,若救不得的話,朝中的事以後就靠給晉王了,還望諸位愛卿為朕和晉王做個見證。”

“皇兄,你瘋了!”姜朝進門時正聽到這句話,他竄上來劈手就要奪姜遲手中的瓷瓶,道:“我來試也不能讓你試…”

然而姜遲的手速更快,仰頭就喝了一口瓶中的液體。

“皇上!使不得啊!”太醫們大驚,紛紛下跪。

楚淩雖然閉着眼睛,但仍有一絲意識尚存,直到此刻他才知道,姜遲為了他真的是什麽都豁得出去,他前世的極端,今生的固執,都是因為自己。

楚淩想讓姜遲不要去試藥,萬一瓶中不是解藥而是另一種□□姜遲就必死無疑了。可是偏偏他發不出聲音,只能聽着屋裏各種聲音,無助地躺在姜遲懷裏。

只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在平時眨眼即過,如今對于這間屋子裏的所有人都格外漫長。

大臣們擔心君主會出事,姜朝擔心自己的兄長,姜遲擔心楚淩連着半盞茶的時間也撐不住,而楚淩…他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麽,只是心裏某個地方是那麽得疼,一直以來他為了保護自己才鑄造的冰冷外殼,好像生生被姜遲敲碎了一個角,這種內心的柔軟突然被迫暴露在外的感覺,讓楚淩害怕。

半盞茶的時間已過,姜遲并沒有異樣,大家這才松了口氣。太醫說确定是解藥無疑了,姜遲一直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松了一些,忙把剩下的多半瓶藥水送到楚淩嘴邊。

不知是因為激動還是緊張,他的手都在顫抖,一邊小心翼翼地把藥水喂進楚淩嘴裏,他一邊道:“沒事了…子淩,你馬上就會沒事了…”

微涼的帶着幾分清甜的液體滑入口中,楚淩緩緩吞咽着,卻怎麽都忍不住鼻頭的酸澀,眼角不住的落淚。

姜遲見楚淩哭了,一下就慌了神,等把解藥給楚淩喂進去後,忙給他擦眼淚。

衆人見沒自己什麽事了,于是紛紛識趣地退了出去。

“怎麽哭了,是不是疼得難受?”姜遲的聲音還帶着幾分沙啞,低頭吻着楚淩眼角的淚珠,他今日才知道什麽叫做失而複得。

肩膀的确疼得難受,楚淩心想,聽到姜遲帶着溫柔地詢問,他心裏卻比身上更難受。楚淩不是容易矯情的人,現在卻突然覺得自己格外委屈,無論是前世的三年還是重生後的這幾個月,他越想越覺得憋屈。

橫豎現在自己不能說話,而姜遲又這麽溫柔,楚淩頭一次就那麽任由自己耍了性子閉着眼睛縮在姜遲懷裏大哭起來,眼淚一波一波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落也落不盡,不一會兒就把姜遲胸前的那片衣服給哭濕了。

姜遲第一次見有人這麽能哭,若是別人也就罷了,但這人是楚淩,這下把他的心肝都給哭疼了。沒辦法,姜遲只好一邊拿帕子給楚淩擦眼淚,一邊哄着他,道:“別哭了,今天撿回一條小命是該高興,可也不能高興得哭個沒完。而且現在是在阿朝的晉王府,你哭的慘兮兮的,他們該以為我欺負你了。”

“……”姜遲越是好言好語,楚淩心裏的委屈就越大,憋了那麽多年的眼淚,不一次性流出來是要憋壞的。

“你…欸!”姜遲嘆了一口氣,道:“想哭就哭吧,不過以後,我希望你都能是笑着的。”

作者有話要說:  PS:

從下章開始進入第二卷,以“微服出訪”為主線,楚淩、姜遲,夫夫聯手查軍饷克扣及青州漕運案。本主線以劇情為主(略燒腦)感情為輔,一直甜甜甜,暫時不會再虐啦~

同類推薦